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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远处又走来了几个人,有冯义两口子、双连、有新、满仓等人,都是孟有田帮助过,或跟孟有田相处甚好的年轻人。穷人就是这样,觉得欠下人情的,总会千方百计地补偿,否则这心里就觉着过意不去。
“有田,俺们帮你割麦来了。”走到地头,双连挥了挥手里的镰刀,大声说道。
“今儿不给东家出工了?”孟有田奇怪的问道。
“出什么工?人都没影了,谁还犯傻。”有新笑着答道。
“你们这帮小子。”孟有田笑骂了一句,走过来,仔细将收割的注意事项说了一遍,几个壮小子说笑着排成一排,从地头割了过去。
“嫂子,你还是家去吧!”孟有田笑着说道:“有这么多壮小伙,还用女人家出力?”
见冯义媳妇没动地方,孟有田转头冲冯义大声说道:“义哥,让嫂子回家,咱们能敞开了说话,有嫂子在,不方便哪!”
冯义挠了挠头,冲着媳妇摆了摆手,说道:“你回家帮咱娘干活儿吧,这点地俺们一会儿就干完了。”
第八十二章事变——强子归来
打发走了冯义媳妇,几个小伙子说说笑笑,干得挺来劲儿。孟有田脸上虽有笑容,但心里却是沉甸甸的。他不时将目光投向北方,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忧虑,耳旁似乎能听到平津战事的枪炮声,敌我双方将士的喊杀声。
历史,究竟是凭借什么东西,才能真实的、完整的保留下来,而传之久远?你读到的历史又是怎样的呢?
可能是口头的传说,那自然是可靠的碑碣,然而,事过境迁,添添去去,叫它完全保留当时当地和当事者的心情,也会有些困难吧?也可能是很久之后那些真正的大手笔,苦心孤诣的网罗旧闻,在别人雕成的本来朴质的石像上,进行不必要的打扮和堆砌,给它戴上大帽,穿上漂亮的衣服,登上高底靴子,使人们看来,再也不认识那座雕像;还是身临其境,听到的就是一支小曲儿,一支用笛子吹奏的小曲,而不是之后动员整体的乐队,经过改编而复杂化了的交响乐?
孟有田现在还不十分确定,在他想来,他正要见证的历史可能只是由一个一个的小曲儿构成的,或许没有煽情的妙笔生花,或许也没有慷慨激昂的“高大全”,历史可能只是一个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在默默地奉献着自己的能量,维系着整个中华民族的抗rì圣火熊熊燃烧。
路上慢慢地走来了两个人,当先是一个看不出年岁的男人,头发多rì不剃不洗,象个乱毛僧,脸晒得很黑,布满风尘,还有几条裂口。一身黑sè洋布裤褂,被汗水蒸染,有了一片一片的白碱,脚下的鞋,帮儿飞了起来,用麻绳捆在脚上。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瘦弱的女人,穿一身蓝sè洋布裤褂,头上的风尘,脸上的干裂,和中年人是一样的,挎着个黑sè的破包袱。这是走过远道的人,看两个人的样子,都已经很疲乏了。
“这庄稼长得可真好。”这个男人停下了脚步,抹了把头上的汗,叹了口气道:“唉,这是什么时候哇,估摸着还能吃几天哪?”
收割的人都是背冲着大道,有个人听到这个男人说话,不太顺耳,也不想答理他。岁数挺大的是双连,斜着眼睛看了看这个男人,发现这个男人正张眉瞪眼地盯着他的脸。双连的脸上有一块紫sè的胎记,同村的后生听过水浒评书,便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紫面兽”。
“是,是双连兄弟吗?”这个男人试探着张开了口。
双连愣住了,使劲打量着,依稀有点眼熟,但却想不起来是什么人。
“俺是强子呀!”强子的表情笑不是笑,哭不是哭。
强子?众人都愕然转过头,除了后来户魏青山,九年的时光还无法抹去对故人的印象。
穷家难舍呀!故乡旧土的亲热,总还是催促着强子象候鸟一样回到了村里。想当初,强子娘俩担惊受怕逃出村子,到如今娘也死了,只剩下了强子一人,还不照样是两个肩膀担着一张嘴。真是有钱人遍游天下都是家,没钱人海走天涯无居处!
众人围着强子,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强子对着几位老哥们,眼泪便下来了。背井离乡的伤痛,异乡艰难无比的煎熬一齐涌上心头,话便止不住了。从他逃出村到邢台、邯郸,是一路的辛苦,最后到了保定给人扛大包。
后来娘得病去世,他救了个快要饿死的女人,一家人成天为了吃食忙活。赶到七七事变,平津的炮声让人提心吊胆,rì本人的飞机又轰炸了保定,人们都惊慌逃难。一路上,饥一顿、饱一顿,无不渗透着斑斑血泪。
“俺出去仈jiǔ年,没有一天不想念你们。在外的苦rì子难熬啊,又剩不下个钱,光想回来。”强子脸上勉强带着笑,眼睛却有些亮晶晶的,“俺实在呆不下去了,走!要饭吃,也要回老家,也要看看穷哥们。这一路真不容易呀,全凭俺修下的这副腿脚,换了别人,早躺在大道边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和强子感情最深的是双连,连连点头感叹,也说不出什么感人的话来,转头看了看那个女人,开口问道:“这是谁呀?”
“这是——”强子说道:“这是你的弟妹,出外这些年,这算是那落头。”
孟有田也想起了一些往事,儿时玩伴们一起逮蝈蝈,雨后挖沙堵水,打土窑生小火。但他更关注的还是强子所说的保定、轰炸、逃难,rì本鬼子要来了,他皱起了眉头。
“村里还是李大怀主事?”强子沉声问道。
“不是他,还有谁?”双连苦笑了一下,说道:“回来可得先忍住气,有媳妇的人了,可不敢冒失惹祸。”
强子哼了一声,瞅瞅自己的瘦弱老婆,干咽了一口气。
“强子哥,咱不冒失惹祸,可也别怕他。”孟有田冷笑道:“这世道要大乱了,李大坏这狗rì的也没几天好蹦跶了。到时候,咱们老账新账一起算。”
孟有田有如此自信,一方面因为他知道rì后的形势发展,另一方面是因为胡青这个和李大怀一样坏的家伙已经不在十里村了。虽然他有收拾胡青的想法,可还没来得及行动,胡青便应一个朋友的邀请,辞了李家的护院,到良岗庄孙家当炮头去了。
“你看你,俺刚把火压下去,你又煽惑起来。”双连有些不满地瞪了孟有田一眼。
“算了,有田也就是那么一说。”魏青山岁数最大,当起了合事佬,“瞧,主家给送饭食来了,嗯,后面是阿秀吧?”
开镰麦收是大事,丰收在望,宋先生倒不苛薄,主要也是紫鹃起着作用,白面馍馍、小米粥、咸菜疙瘩,由瞎老元和谷雨赶车给送到了地头。阿秀呢,拎着一罐子绿豆水,也来慰劳。
“强子哥,先将就吃点,晚上咱们哥几个弄点酒,边喝边唠。”孟有田拿出管事儿的权力,招呼着大家吃饭歇息,又转头对阿秀交代道:“这是强子嫂,你把她领家去吃。你一说强子回来了,这是强子媳妇,娘就知道是咋回事儿了。哦,再做些饭食送来吧,人多,不一定够呢!”
第八十三章还有一件事
瞎老元对孟有田一向是睁一眼闭一眼的迁就,谷雨也对这位不肯认自己小弟的大哥言听计从,主家的饭,谁吃不是吃,不关他们的事。把饭食卸下,他们便赶着车捎着阿秀和强子媳妇回去了。
“嘿嘿,你们这主家不错哇!”强子也不客气,一手端粥,一手拿馍,确实也饿得紧了,大口吃将起来。
“这都是有田的功劳。”双连笑道:“过些rì子,没准有田就成了主家呢!”
“别胡说。”孟有田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李坏种造谣还不够,你也来添堵。”
双连有些尴尬地咧了咧嘴,吃着饭,不吭声了。
强子不解其意,笑着对孟有田说道:“刚刚那是弟妹?长得可真俊,你还真有个妻命。”
“那是俺亲戚家的妹子,可不是什么弟妹!”孟有田摇了摇头,说道:“等收完麦子,大家伙商量一下,抽了两天时间,帮你把房子先支架起来。这些rì子呢,你和嫂子先在关帝庙住,让老赵伯到我那儿挤一挤。至于饭食,没干有稀,总不会让你们饿着。”
不是孟有田舍不得把自己的房子给强子住,那里正挖地洞呢,他还不想太早让人知道这事。
吃过饭,几个汉子又下了地,强子说啥也不歇着,抢过孟有田的镰刀,下地猛干起活儿来。到了下午,村里的一些长短工也抽出时间赶来帮忙,孟有田种地厉害,他们也想着明年有样学样,让肚里多点白面馍馍呢!
人多力量大,临近黄昏的时候,地里种着的冬小麦已经全部收割完毕,用骡车一趟一趟拉回了宋家的场院。见活已经干完,几个帮忙的洗了洗脸,纷纷谢绝了孟有田的留饭,各自回家。穷人都实在,中午吃过一顿了,无论如何不好意思再吃晚饭。强子也谢绝了喝酒畅谈,推说太累了,简单吃过饭,便和媳妇住进了老赵头腾出的房里。
孟有田回到自己的房子里,没有了外人,只面对着老赵头和小全,他才显出郁郁的神情。
这几个月来,一直是老赵头和小全、锁柱在帮他秘密挖掘地洞,二虎子那个直筒子,孟有田都没告诉他。嗯,现在确实也只能叫地洞,还远达不到电影里那种宽阔来去的地道水准。但里面已经有一个比较大的房间,存放着一些囤积的东西,而且地洞已经挖掘了近百米,和关帝庙后院的红薯窖连通起来。
“有田哥,rì本人真的能打过来吗?咱这里偏僻,兴许不会来吧?”小全白天听了强子的讲述,心里不托底,现在才有些担心地问道。
老赵头看了一眼孟有田,没吭声,从腰里解下烟袋来就打火抽烟。他的火石那样老,周围的稜角全打光了,简直成了小孩儿们弹的球儿。他用两个粗大鼓胀的手指头捏着,用破火镰拍拍的凿着,看不见一丝火星儿。他转动着火石,耐心的打着,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孟有田想了一会儿,说道:“估摸着差不多。虽然咱们可能一半时见不到rì本人的脸儿,可有些乱七八糟的家伙可就要冒出头儿来。世道大乱,遭殃的还不是咱们老百姓。”
“咱们不是还有巡村队吗,来了土匪强盗什么的,应该能抵挡一阵子吧?”锁柱与其说是有信心,倒不如是在自我安慰。
“破铁片子,红樱枪,能抵挡洋枪洋炮?”老赵头摇了摇头,终于打着了火,嘴里喷出浓浓的烟雾,“吓唬吓唬小偷小摸还行,若是真打,一杆快枪就把你们都收拾了。”
孟有田挠了挠头,马上便是“司令如牛毛、主任遍天下”的时候,rì本人还没来得及大糟蹋,倒让一些渣滓祸害一番,这哪能成,得想个办法,把巡村队武装起来,起码能够护村自卫呀!当然,凭他手上这两支短枪,一支火铳,那是万万不行的。何况为了练枪,他的手弹所剩也不多了。
“逃难的下来了,估摸着溃兵也快了。”孟有田思索着说道:“俺想着,能不能找个背静地方抢他们的枪?当然,如果能白捡到就更好了。”
“你要造反哪?”锁柱瞪大了眼睛。
“咋叫造反呢?”孟有田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解释道:“枪是国家的东西,也是咱们交粮纳税买的,他们不管老百姓了,都逃跑了,枪也成了烧火棍,为啥不留给咱们打rì本、打土匪,为啥不留给咱们保护村子,保护父老乡亲,保护自己的家人。”
“这当兵的拿的枪里面还有咱们的钱?”锁柱挠着头,搞不大清楚。
“他们吃的还是咱们种的粮呢!”孟有田笑着拍了拍锁柱的肩膀,说道:“手里有了家伙,咱腰杆才能挺直。还有李大坏,他也不敢乍刺。”
“可,可一大帮子溃兵,咱们怕是收不了人家的枪吧?”锁柱皱着眉头,大概幻想着几个手拿大刀片、红樱枪的庄稼把式被如cháo的溃兵淹没,或是被乱枪打成筛子的情景。
“你傻呀!”小全气得给了他一个暴栗,“你非得赶着大队溃兵过路时冲出来,不会冲落单的溃兵下手。”
锁柱眨了眨眼睛,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是哈,咱们藏在背静地方,赶上单个的,或是三俩的,用大刀樱枪一逼,枪就到手了。咱还不伤他xìng命,让他空着手继续跑,没准他们还挺高兴呢!”
“是,肯定高兴。”孟有田翻了翻眼睛,好笑道:“路远无轻载,这身上没了七斤半,跑起来不是更快。”
“对,对,跑得更快了。”锁柱使劲点着头,说道:“那咱这就准备准备,赶着车去,多装点回来。”
这家伙,刚才还瞻前顾后,现在又这么着急。孟有田赶紧摆了摆手,说道:“不急,不急,咱们再等几天,看看情况,等溃兵大溜过去了,咱们才好下手不是。还有一件事——”
第八十四章吃光喝光
老赵头、小全、锁柱等着孟有田说这件事情,但孟有田突然停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