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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茶这方问起,“叔,刚才那个女孩就是您的……”
屠征嗯了一声,唇角的笑意是罕见的柔和,投向语环方向的眼神,波光微颤,声音忽然一片暗哑,“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这辈子都无缘了,我也不抱任何希望了,没想到……”
查茶心下唏嘘,低声安抚。不管这位长者实际上拥有多么强悍的能力,但再强的人,心中总有一方最柔软的地方,留给自己最最重要的人,为了这样的存在才会留露出这样脆弱又期待的神情。
“叔,回头我陪你一起去解释,小环妹妹就会理解的。”
屠征回头一笑,“这丫头虽然表面倔着,其实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跟她母亲一样,善良又可爱,这我倒是不担心。倒是你,你这孩子心结太重了,还是不敢回去面对他?”
查茶一听,立即转过头,借口给儿子买肉饼避开了话题。
屠征摇头,也不再追问。这两个女儿,还都有不少让他操心的事儿,一时半会儿,恐怕也回不了国。家里的老爷子,恐怕又得气得挥拐杖不可。
……
那时,东半球,亚国,京城。
在这个全国最尊贵的城市里,倒春寒仍在肆虐着,北方的冷风对于南方初到此地的人来说,无疑森冷得毫不留情,让人难以适应。
不过这也是仅对普通市区而言,生活在九龙山上的国家大佬们,早已经沐浴在一片阳光花海之中,提前享受的不仅是早春的美景和花香,还有万人之上的绝对权利和尊荣。
卫雪欣,嗯不,目前应该称之为宋雪欣,但很快,也许就一个小时这后,她又将再次更名,改为屠雪欣。
“雪儿,你瞧瞧这里的环境。早在几年前,九龙山上就安置了一套全球最先进的气候环境控制系统,这里的气温、湿度、阳光等等,都与城里不一样吧?这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待遇,住在这里的人,全部都是开国到现在,经历了最严酷的战争洗礼,同时更渡过了最黑暗的政治斗争,最具权势和头脑的家族。很快,你也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妈,谢谢你。”
宋雪欣挽着宋惜玫的手臂,撒娇般地偎进怀里,温婉柔媚。
母女两相视一笑,虽然眉目之间相去甚远,但这眼中气质却如出一辙。只是这笑容背后,各自思虑不尽相同。
宋惜玫抚抚怀中女子经过高级造型师专业打理过的如云秀发,垂直柔顺,没有一丝多余的染料,清清纯纯,自自然然。这正是投屠氏清简朴素家风之好,她希望雪欣能够一眼被屠老爷子看中,待屠征回来时,一切就顺理成章,万事大吉了。
宋雪欣想的却是,她并不喜欢北方这个干躁得要命、冷得要死的城市,自打到了这里后,她被宋惜玫安排不能随意出门,不能逛夜店泡吧,不能进奢侈品商超,不能穿漂亮衣服,不能打扮得过于入时,等等不能这样不能那样,憋得快内伤了。
她心里对于这即将“相认”的屠家,并不是特别感冒。她心里也有极深的顾虑,和不可告人的秘密。若非当下她在蓉城已经走投无路,她也不会这样妥协,到这权倾天下的京城找出路。
总之,她对此行忐忑不安,又隐有期待。
汽车行到九龙山深处时,宋雪欣隐约感快到了,透过车窗朝外望,在一片茂密的树木中,突然伸出一方翘角屋檐,龙飞螭踞,琉璃瓦色在阳光下,晶烁烁地射花人眼。
她不禁问,“妈,到了吗?是那里吗?”
宋惜玫看了一眼,摇头,“那不是屠家,那是姜家。”
宋雪欣闻言也难掩惊讶之色。
姜家,可谓整个亚国百年来独一无二的“帝王之家”,从建国初的那位著名的大总统,到上一界与大总统同一个字辈却因病不得不早退的大老板,现在任职的这位亦是那大老板的独生子。
百年来,其不可动摇的权势地位,不得不让此时亲近其境的人,心生莫名的激动之情。
看宋雪欣的模样,宋惜玫就知道这都是寻常小老百姓见到大人物的住所,惯有的表情和紧张情绪,却提醒道,“雪儿,待会儿见了你爷爷,切记多听少说。”
“是。”
终于到了屠家大宅,一路上严兵密哨,一步一岗,可谓禁卫森严,还未到主宅,就能感觉到这个大家族的严肃冷硬气氛了。
宋雪欣亦步亦趋地跟着宋惜玫走着,目光也不敢乱瞄,听到旁人说话时,也都是在宋惜玫的示意,点头问好,这情势就像宫斗剧里的感觉,让她颇不习惯。可是想到只要认了这个屠家做祖宗,她就拥有比卫东侯和乔语环更强大的背景后台,到时候还怕卫东侯的那个警告么,她迟早要报复回来,绝不会让那两人幸福美满刺瞎人眼!
终于进了大厅,地方不大,摆设也很简朴,但每处细节,都能瞧出其家族历史的厚重感,和暗喻的显赫权柄。
前来迎接的华发老太太,正是屠老夫人,看到宋雪欣娉娉婷婷的俏丽模样,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聊了两句,宋雪欣的含蓄羞涩便赢得了老太太的喜爱。毕竟是久闻不见的亲孙女儿,又是家中最疼爱的幺子的女儿,怎能不欢喜。
老太太拉着宋雪欣,亲切地询问,又招人送甜汤热水,精致点心,说等会儿就给宋雪欣介绍“爷爷”。
这一等,就过去了一两个小时,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尴尬难熬。
宋雪欣以眼神质问宋惜玫,宋惜玫示意她稍安勿躁。
屠老夫人中场出来过一次,脸色也变得有些尴尬,但仍是对她们极为亲切。
直到临近午时,那扇老女佣多次进出的雕花大木门内,突然传来了重特掷地声,紧接着就是“噔噔噔”的敲击声,宋雪欣猜那应该是老木拐杖,紧跟着,一道声如洪钟的斥骂声就传了出来。
“那个臭小子,不回来就不回来,他要有本事,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你们告诉他,我屠厉这辈子就欠了他的,等我们这群老家伙都躺进棺材板儿了,他再回平免死狐悲也不迟!通通都随他便——”
哐啷,哗啦啦的一片破碎声,似乎是什么大型陶瓷器皿砸坏了,但这也掩不去老人那满腔的愤怒和隐悲。
期间不时传来屠老太太着急的求唤声,紧跟着雕花大木门就被人推开,垛着木杖出来的老人,华发尽染,面目严厉至极,沸腾的怒火使得那双眼眸睇来时,精光逼人,魄力十足,更吓得宋雪欣心头一跳,不自觉地就缩了缩脚步。
屠老爷子迅速打量了一下宋惜玫身边的女子,眉头紧皱,只道,“你就是惜玫的女儿,那个钢琴天才,留了洋,拿了洋证书,却学了一身了洋人坏习气,背着未婚夫跟人婚前有孕?”
一个简单的称谓,一句一针见血的问话,刹时刺得宋雪欣张口无言。
宋惜玫急忙上前为女儿解释。
屠老太太也为宋雪欣说和,直说流言不可靠。
宋雪欣在两女的帮衬下,乖乖垂头做着“小媳妇”状,一声不吭,只绞手指,心下却更加厌恶这个环境和这里的人。
之后,宋雪欣在屠老太太的要求下,叫了声“奶奶”和“爷爷”。
屠老爷子紧绷的脸色,似乎才有些缓和,但是投来眼神依然蓄着不认同,但屠老太太一句重话“你把小幺气跑了难道还要把小幺的女儿也赶出家门吗?”出口,屠老太爷重哼一声,表了态。
“认祖归宗的事,等老幺回来再说。”
显然,屠家不仅家风严谨,能以开国元勋的身份,在亚国屹立百年不倒而近年来颇有与姜家争位之势,也绝不是什么好唬弄的角色。
屠老太太见丈夫退步了,虽然极不满意,也只有忍下,遂又提出让雪欣住在老宅里,跟家里老人先培养下感情,又被老爷子拒绝了。
“这祖宗都没认,姓名也没正,住家里干什么?!要是让人知道了,还道我家没家规,随便带来一个就是我屠家的种。可能吗?”
老爷子目如疾电,刮过宋雪欣时,她根本不敢抬头,心下却骂了“老不死的东西狗眼看人低”一遍又一遍。
老太太极不高兴,老爷子就让人给经商的二子联系,让给宋雪欣在屠家产业下安排一幢住宿,吃穿住用行,都算在屠家头上,这才安抚下了老太太的情绪。
临别时,老太太再三要求宋雪欣要常来年望他们,宋家母女心头虽不快于屠老爷子的食古不化,但宋雪欣也极懂得抓住老人心,应下了老太太的要求,甜甜蜜蜜地直叫奶奶,还承诺下次来时要给“爷爷奶奶”弹首曲子,可把老太太欢喜坏了。
回程时,宋惜玫表示这结果早在意料之中,并说好在老太太喜欢,以后常来这里坐坐,慢慢磨也能磨出情感来,还怕认不了祖宗。
宋雪欣心头却毫不以为然,今天她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这些开国大佬们的脾气和傲气了,那老爷子看她时的眼神,并不怎么信任,最后的安排也都是勉勉强强打发叫化子,显然也并不想认她。
看来要啃下屠家这块硬骨头,得花些时间了。
其实,她也很庆幸,屠征暂时不回来,于她却是大大的好。等她在这段时间收服了屠家上下所有人的心,就不信屠征回来还会拒绝认她这个“白拣来的女儿”。
……
西半球,德国,慕尼黑。
砰,啪,轰!
一堆东西被扔进了纸箱子,接着就被佣人抱出了屋子。
“都拿出去扔掉,我不想再看一眼。”屋子里传出的女子声音,显然带着余怒未歇。
卫东侯刚给屠征打完电话回来,就看到这情形,便给佣人打了个手式,佣人知道这东西当然是扔不得的,点头表示明白就先下了楼。
卫东侯瞥了眼那箱子里的东西,放在最面上的便是那条围巾,还有小黄鸭,旁边还有白日里屠征陪着语环一起,杀价,讲故事,买来的奇怪小玩艺儿。
尤记得女人在儿得这些东西时,看得出来,心里其实是满高兴的,可是这会儿……
他推门而入,就看到坐在窗边摇椅上的小女人,怀里抱着大大的抱枕,小脸搁在上面,几乎埋进去,明显瘪着嘴儿,还是气呼呼的模样。
心下不禁有些可怜屠征。
心说,当初他晚了六年,才认清和小女人的情感。以第七年,才终于搞明白当年救了自己的小天使是谁。屠征这个当人家爸爸的更倒霉,足足晚了二十四年不说,还突然冒出那么大个“第三者”带“小拖油瓶”儿,这会儿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老婆。”卫东侯跪在小女人身边,一手轻抚过女人圆滚滚的肚皮,一手握住女人冰凉的小手,递到唇边哈着热气温热,在掌心轻轻揉着,直到小女人将注意力转了回来,才道,“其实,这都是误会。刚才屠叔已经打电话来解释过了……”
哪知道他这话一声,语环捂着耳朵激动地拒绝。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解释等于掩饰。他不关我事儿,我不想再听到他的任何消息。他又不是我的家人,他凭什么啊!他没资格,以后我都不要再看到他,不要不要我不要——”
“语环……”
对于女人突然这样激动的情绪,卫东侯觉得很惊奇,但随即心下也有了几分明了。
这,大概就是血浓于水吧!
也不忍再逼,心中一叹,遂温声软语地安抚妻子情绪,将话题转到了孩子的头上,说隔日要去医院做产检,还帮她约好了小可可一起。这一大一小,都要检察身体。
当然,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去找织田圣了解圣骨的研究进展。
小女人的情绪慢慢平覆下来,爬在他怀里良久,久到他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却突然闷在他胸口说了一句话。
“老公,我有你和宝宝就够了,我不需要……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所谓的……干爹!”
卫东侯轻轻抚着女人的背,说了句“乖,睡吧”,就再说不出其他的了。
那时,窗外,灵敏至极的听力,让屠征一字不漏地将语环的话听进了耳里,心下一片苦涩,他手里拿着围巾和小黄鸭,目光微闪,久久地一动不动。
直到卫东侯突然出现。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时,莫名便多出几分惺惺相异。
卫东侯说,“听说还有几场雪,要进来喝一杯吗?”
屠征看了看女儿的方向,默认了。
……
隔日,语环醒得意外地早,卫东侯让她再睡会儿,她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却看着窗外不知名的地方,便说不想再睡,想出去走走。
卫东侯正在洗漱室里,语环自己先下了床,在屋里翻找衣物,就翻出了之前明明被她扔掉的围巾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