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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son Luk,传说中的天才,近年他经手的作品横扫五大广告节,颇有名气。”陶然对答如流。
琉璃满意地点点头,没讲话。
陶然突然明白过来,惊问:
“是他?!”
琉璃但笑不语,分明就是了。
陶然仍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挖的到他?”
“不是挖的,是咱自家地里长的。”琉璃小有得意的说,“浥尘是我弟弟,这次去纽约出差我就住在他家里,刚巧知道他最近计划要来中国待上一阵子,就问他愿不愿意来这里帮忙,一来可以尝试不同的市场和客户,二来可以通过与本土广告人的合作开拓视野,也许会有意外收获,这三呢,在自己人的公司做,我可以允诺他足够的自由空间,他也可以给我们的创意团队带来很多新鲜东西。最后我们一拍即合。”
陶然听得兴奋,“能有这样资历的人加入明澈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不过怎么从没听你说过有这样一个弟弟?”
“是表弟啦,一表三千里的那种。他们家的那一支很早就移民了,现在只有一位姨奶奶还健在,平常也只和我们家长辈有些联系,这次知道我要去美国,我妈让我过去探望一下老人家,没想到还捡了个宝贝回来。我也是见了面才知道,原来大名鼎鼎的Eason Luk是自家弟弟,看来我们家人还都挺有做广告的天分的。呵呵。”
琉璃毫不含蓄地把自己也顺道夸了一下。
陶然笑,说:“对了,老吴还不知道此Eason就是彼Eason吧?刚刚他给我介绍的时候可只是说,新来的那个也不差,在美国混4A的。”
“我还没跟别人说呢,毕竟这次是任人唯亲,先让他和大伙熟悉熟悉再说,免得别人有先入为主的想法。”
“也是。”陶然眨眨眼,道:“老板弟弟,皇亲国戚呢,以后万一意见不合争起来是不是应该让让他?”
“呸,少跟我卖乖,你连跟我争的时候都没见说让让我。”琉璃笑着啐她。
“那又是谁跟客户吵得寸土不让,还拍桌子瞪眼睛的,白花花的银子差点吵飞。”
琉璃立时无话可说,只好虚张声势地皱皱鼻子。她这个没耐性的坏脾气,下次惹恼客户的时候,还是要靠陶然上前打圆场的。
电话铃响起,打断两人的闲聊,见琉璃要忙,陶然起身告辞,一边冲她摆手势一边往外走,没成想拉开门一扭头,嘭地和人撞了个满怀!正正撞在鼻子上,一阵酸痛,差点掉泪。她唔的一声捂住鼻梁,抬头一看,惨,又是那个陆浥尘。
“对不起对不起,你还好吧?”
他歪着头,关切地问,眼里却分明闪着笑意。
陶然在脑袋里狠狠地敲了自己一记。——还嫌在这人面前丢脸丢的不够么?
她眼泪汪汪地摇头,瓮着声音说,没事没事,忍着痛赶紧往外走,也顾不得回应他在身后那一迭声的“对不起”,只怕再等一会可真要哭出来了。
浥尘看着她纤细的背影逃也似的走远,不解地冲着旁边的豆豆眨巴眨巴眼,薄唇勾起一弯漂亮的弧度,无辜地问:
“我很讨厌么?”
豆豆本在一旁偷眼望他,忽的听此一问,脸不知怎地就红了,忙把头低下去装作在键盘上忙碌,舌头打了结似的嗫嚅道:“不……不讨厌。”
浥尘呵呵一笑,推门走了进去。
下午。
临近下班,明澈广告的两层楼早早地就喧嚷起来。
今天是老吴在明澈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晚上安排了一连串的节目欢送他。每个人都提前把手上的要紧事安排开,把今晚的空闲留出来,难得聚得这么齐,大家都有几分兴奋,刻意冲淡些惜别时刻的不舍。
渝信酒楼的豪华包厢里,杯盘碗盏,觥筹交错。
几圈酒喝下去,气氛high起来,大家越闹越疯,老吴是主角,当仁不让被灌得最惨,琉璃是老板,自然也是每次聚餐的首要放倒目标。
酒桌上面无大小,平日有恩的抱恩有仇的报仇,反正通通表现为敬酒。
陶然坐在老吴和琉璃身边,仗着酒量好,拐弯抹角地替他们挡掉了不少。
浥尘新来乍到,而且好歹也算是半个国际友人,大伙对他略有些顾忌,没怎么下狠手,但他坐在一旁,光看也看得直咋舌。
坐在他对面的夏雪跃跃欲试了几次,终于趁着大家争相敬酒乱作一团的时候鼓足勇气站起来,端了一杯红酒走到陆浥尘旁边,轻柔宛转地说:
“Eason,我敬你一杯,权作接风洗尘,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不要嫌我们笨才好。”
也许是酒的缘故,她的脸色娇艳明媚,一双杏仁大眼润润得似要滴出水来,那样含羞带怯地看着他,他是傻的才会看不出其中的女儿心思。
浥尘不傻,唉,只好装傻。
他客客气气地端起酒杯,道:“夏小姐太客气了,以后大家共事,理应互相关照。”言毕,略一举杯,啜饮了一口。
夏雪隐约有些失望,浥尘视而不见,脸上始终保持友好疏离的微笑。
他心里清楚,She’s not the Eason Girl。
这种女孩,像刚出生的小兔子一样,会认人,一旦被她认准便再也甩不脱。
兔子纯洁可爱,好是好的,但养兔子却是一件需要极之精心的事情,他自认没那种耐心,也坚决不会给自己惹这种麻烦。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夏雪不怎么甘心,却也只能返身离去。
酒足饭饱,宴终人散。
年纪稍长的和家里有小孩的同事纷纷告辞,剩下一大群年轻人没有疯够,又结伴而行,直奔外滩的“破”酒吧。
“破”酒吧名字叫破,其实不破,只是正门开在弄堂里,低矮昏暗,与其说是营业场所,倒更像是地下党接头联络处,十分隐蔽,平常只做熟客生意,听这店名也知道,老板的意思是——爱来不来。
搭乘专门的电梯直达顶层,才会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强劲的音乐掀起激情热浪,摇摆的灯光炫彩迷离,好多人欢呼一声就直接旋入舞池。
陶然一看只有自己和陆浥尘还算清醒,忙冲他使了个眼色,把醉得厉害的琉璃和老吴拉回来,带到旁边的卡座,随即叫了两大杯冰柠檬水,哄他们喝下去。
琉璃陷在舒服的沙发里,几口冰水下肚,平复了亢奋的神经,倦意涌上来,人不声不响地就蜷作一团睡着了。
老吴酒品差,越醉越闹腾,拉住他俩念叨个不停,简直像要开一场陶然事迹小型报告会,大大小小,好的坏的,漂亮的出糗的,事无巨细,一一向浥尘汇报。
陶然听得干着急,又不能堵他的嘴,直想一酒瓶把他甩晕。
浥尘忍着笑,边听边嗯嗯嗯地点头。
说着说着,老吴长叹一口气,突然拉过陶然的手,按到浥尘的掌中,语重心长地说:“小子,以后……陶陶就交给你了,你可甭让人欺负她!”
陶然被他出其不意的举动吓了一跳,正要责怪他冒失,听了这话,心头一热,什么也没说。
浥尘点头,说你放心。
老吴又骂:“林醉这小子,真不是东西,下次被我撞到,非……非把他揍得扁了又圆!琉璃说这事就当过去了,不让我们跟你提,陶陶,我就说一句,就说一句……既然他把宝贝当柴禾,咱,咱也不稀罕他!你等我回来给你找个更好的,你等着啊……”
陶然手被他抓的牢牢的,只好顺着他说好好,我等着。
这时有人过来拍老吴的肩,“胡说什么呢你?过来跳舞啦!”说着就把人扯走了。
陶然总算遇到救星,迅速把手抽回来,掩饰地扶了扶桌上的杯子,尽量若无其事地对浥尘道:“老吴醉了,你别听他乱讲。”
七彩霓灯映在她的眼中,浮光流转,瞬息变幻,目光却静静的,语气也淡淡。
若不是上次有那样的巧遇,浥尘也许会相信,这无懈可击的平静底下和外表一样,没有裂痕。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笑着摇摇头。
气氛终究有些尴尬。
无言地坐了一会,陶然起身说,我到楼顶转转。又不放心地叮嘱道,这儿人多,看着点琉璃。
走之前顺手拿了琉璃丢在台子上的半包烟。
楼顶是个宽敞的平台,本不属于酒吧场地,但因为常有客人上来透气,所以简单地摆了几把高脚凳。
陶然拣了个僻静地方坐下,随手拔掉发簪,让一头厚重的长发也落下来歇歇。
夜风拂过,带来黄浦江的雾气。
外滩灯火璀璨斑斓,万国建筑群流光溢彩,正是这座城市最迷人的一刻。
偶尔有路过的船只拉动船笛,发出沉沉的呜呜声。
不远处,海关大楼的老钟响起一曲《东方红》,乐声八十年如一日,浑厚悠远。
午夜十二点。
灰姑娘丢失了水晶鞋,马车变回了南瓜。
再美的曾经也是曾经,一切繁华皆成背景。
陶然默立良久,抽出一根烟,发现没带火柴。平时从不吸烟,自然想不起来。
连扮颓废都没机会,她呆呆地想。
一只打火机伸过来,叮的一声绽开一朵蓝色的火苗。
陶然一怔,抬起头,顺着手臂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和一双跃动着火光的黑眸,正向她微笑示意。
是陆浥尘。
陶然把烟凑了过去,点燃,说谢谢。
谁知谢字还没说完就被一股辛辣冲到喉咙,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烟常见琉璃拿着,燃着的时候会散发出柔软细腻的巧克力香味,陶然一直以为这就是那种口感淡淡的女士香烟,哪成想有这么厉害的劲道,差点被呛了个跟头。
浥尘见状,惊讶地问:“你不会吸烟?”
陶然胡乱地晃晃脑袋,继续咳。
浥尘看看烟盒,低低地笑,“Davidoff?不适合你。”说着,把她手上的烟接过来,揿灭。
陶然抚着胸口咳了半天,呼吸总算调顺过来,突然想到问:“琉璃呢?”
“被人吵醒,跳舞去了。”
“喝了那么多,她还站得直么?”
“看上去还行。倒是你,好像也不比他们俩少。”
陶然笑,“我没事,你知道,人的身体里有一种酶,这种酶越多分解酒精的速度就越快,我属于有很多的那种,只要慢慢喝就不会醉。”
“从未醉过?” 浥尘好奇。
陶然想了想,“从未。”
“WOW; it’s a talent!”
浥尘爱酒,却不善饮,因此听到有这样的天赋异禀,不由一叹。
兴致上来,他问:“要不要试试我最拿手的鸡尾酒?NIKOLASCHIKA,你会喜欢。”
陶然不想扫他的兴,说好啊,那麻烦你。
“不麻烦。”浥尘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离开下楼。
果然没过几分钟就回来了。
看来真的不麻烦,陶然想。
她看看浥尘放下的两杯酒,普通的利口杯,普通的琥珀色液体,只是杯口盖了一枚柠檬片,上面堆着少许细砂糖。
“怎么喝?”她不得不问。
“这样。”浥尘拿起柠檬,给她做了个示范。
陶然将信将疑地学他的样子,把柠檬卷起来,包住糖放在口中一咬,等到酸酸甜甜的感觉充盈每个味蕾,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酿的橡木香和醇和的酒香把之前的酸甜席卷而去,留下丰富多变的口感,回味绵延。
陶然满足地唔了一声,轻轻赞道:
“好酒。怎么调的?”
浥尘得意地笑,“只要一瓶上好的干邑白兰地,它的调制过程在你的口中完成。”
原来这就是他“最拿手”的鸡尾酒。
陶然忍不住揶揄道:“那需要调酒师做什么?”
他挑了挑眉,竟大言不惭地说:
“总得有人切柠檬啊。”
陶然扑哧一下乐出声,心想,这可真是琉璃的弟弟,连冷笑话都说的那么像。
爱屋及乌,早前留下的一点点芥蒂也渐渐没了。
不过一想到上次的乌龙事,陶然还是忍不住懊恼。
相信琉璃已经把事情原委向他解释过了,可作为当事人,总不能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避而不谈,反而显得狷介。
这么想着,陶然收起笑容,郑重道:
“前天晚上的事……真不好意思,我……”
浥尘作恍然状,“你请我吃饭,还没跟你说谢谢!”
“不是不是……”陶然想接着解释。
浥尘温和地打断她:“琉璃同我说过了。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搞清楚。”
陶然知道他怕她尴尬,也就不再多言,只好自嘲,“再怎么样都不该对你发作。没办法,第一次失恋,不太习惯,有失礼的地方你多包涵。”
看了一整天周围人讳如莫深的表情,陶然觉得,那两个字不如由自己说破,免得大家都不知所措。
浥尘也被她逗乐了,边笑边说:“失恋这种事,恐怕多少次都不习惯。”
说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