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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曦帮个忙,帮我记住俩数儿。”
陈曦不答,却还是从白大衣的口袋里,拿出原子笔,把他说的数,画符似的写在手上,然后,旁边继续画猪头,当她画到手心手背上再也没有地方的时候,突然蹲下来,伸手啪地把他的笔记本合上。
谢南翔抬起头,陈曦在他跟前席地坐下,盯着他眼睛说,“问你个问题。”
谢南翔点头。
“第一个,”陈曦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撕去包装,在地上蹭了蹭,托在手里,放在谢南翔跟前,“你知道我爱吃巧克力,特别爱吃,目前只有脏了的这一块。不吃我特别痛苦,吃了我很开心,但是你同意不同意我把这块吃了会得病的巧克力吃下去。”
“看情况。”谢南翔把那块巧克力拿过来,“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块这样的巧克力,你又已经琢磨着吃它琢磨了很久,满脑子里想象的都是它实际上有或者它实际上根本没有的美味,那我想我还是想办法把这点儿脏给弄掉了,给你吃好。要不,你今天没吃上这口巧克力,可能以后吃什么都不香,老想着它。但是你吃到了,也许以后你发现这其实也很普通,而且不幸得了场病,觉得自己真傻;也有可能,你后来吃过好多好东西,但是还是就喜欢这快巧克力的味道,你觉得多亏没有因为那点脏,把它就扔掉了。而且,”谢南翔笑,凑近陈曦,“你会听我的吗?我让你扔掉就扔掉?我让你吃你就吃?在可回忆的过去和可展望的将来,我从来不敢抱这样的奢望啊。”
陈曦瞪了谢南翔足足一分钟,然后恼火地把那块巧克力抢过来,以一个抛物线丢进不愿处的垃圾桶去,站起身来,抱着胳膊走了几圈又坐下来。
“如果不仅是拉肚子呢?”陈曦再度盯着谢南翔,“假如是肝炎?你知道会携带一辈子病毒,影响日后一辈子的生活?”
“没可能知道啊。”谢南翔摊手,“陈医生,你有办法检查那是否带有肝炎或者其他严重病毒?检测出来带有,你确定吃下去就一定感染上?确定感染上,你确定不是能痊愈的那种?”
“你,”陈曦一时答不上来,再又站起来,在离谢南翔至少有1米远的地方坐下来,冷笑道,“你是男人。大概这种事儿,你们男人就会觉得情有可原。”
“不要株连啊!这跟我觉得可原不可原一点儿关系都没。”谢南翔挪到她身边,拉住她手,“你想想自打小时候起,我姐什么时候不是认准了的事儿,死也不回头的?”
陈曦愣住,半晌,叹了口气,把下巴架在膝盖上,想说什么,又叹了口气,终于把脸埋在膝盖里说道,“还有他这个病!他不是我管床,下周一才有讨论全科病例。可是我听我带教说,周老师甚至特地为这个去了趟老主任家,还找了第二医院他之前的师兄,以及心内科的朋友讨论。不是讨论怎么做,是讨论,” 陈曦咬咬牙,
“是讨论能不能做!做还有没有意义。我没有自己去问周老师,他从来原则鲜明,我问也不会告诉我。可是……”
“可是我姐知道啊。”谢南翔抬起头,望着天花板,“她告诉我的时候,已经在法律上是秦牧的妻子。只不过那在当时,便连秦牧自己也还并不知道。”
“秦牧不知道?”陈曦惊得几乎喊出来,遂又慌忙降低声音,“怎么可能?”
“他们俩个说好1月15号,秦牧的工程一期检验之后就把结婚证领了。但是很多东西没有准备好,想要在4,5月份再办婚礼。他俩早将该准备的材料准备齐全在我姐手里,便只等秦牧回来,知会了父母便去领证。只是,”谢南翔停了下来,半晌,苦笑道,“上大学,找工作,一切一切,我姐姐都没用过任何家里的关系,偏没想到,今生第一次走后门,第一次撒谎,是骗她生父生前的老战友,说未婚夫在外地暂时回不来,但是报社要分最后一批福利房子,能不能开个方便就把证给她办了?就这样,一个人拿到了结婚证。”
陈曦目瞪口呆,脑袋咣当撞在墙上,双手蒙住脸,喃喃地道,“这可不真是疯掉了么?”
周明的办公室里,铺满一办公桌的片子,血生化检查,手术草图之中,有一张十厘米见方的红色请柬。
十天前,秦牧问他,大夫,如果我不做手术,靠药,能撑到5月份么?
手术的话,有可能是2年,5年,甚至更多。他回答。那时候,更糟糕的结果,还没有出来。
2年5年还是更多,都是折磨别人折磨自己。秦牧淡淡地答,但是5个月,够我把工程做完,我第一个自己真正能作主如何去做的工程。
六天前,更多的结果出来,秦牧和谢小禾一起在他面前,他讲得犹豫,秦牧神情平静,却是在谢小禾急切地紧张地询问时候,他却伸手握着她的手,那神情绝不像谁在听自己恶劣的身体状况,倒是有抱歉,有心疼,有不忍心不舍得。在他们一起走出去时候,周明听见他对她说,“没事,没事。大夫总会把最严重的情况讲了,真的没事。”
然而下午她赶回去上班,他却自己走进周明的办公室,对他说,签手术同意书的话,不要当着谢小禾的面,如果可以,他现在就签,完全自己来签。
四天前,一份份结果出来,都比之前预想的更坏,连周明都已经惊讶一个不久前还在工地上的人,怎么可能身体有如此多的问题,而开始怀疑检查是否准确了,而这病人却又再次敲他的门,安静地打量他的神色,然后,笑了,“大夫,比您之前想的糟,是么?”
周明尚未回答,秦牧便就继续问道,“会多糟呢?手术根本没有意义?”见周明尚在犹豫,他摇头道,“我知道医生会做善意的隐瞒,不过,真的,对我不需要。”
周明叹了口气,坦白地告诉他,自己也不确定。如今的医学科学发展尚且有限,一切的影像学结果都只是推测,手术究竟会有多大的效果,在打开腹腔之前,都只是医生根据那些结果和自己的经验,作出一个大致的判断,并不精确。
“我明白了。以您现在的判断,”秦牧微笑,“后面大概就是一场赌博。”
“病人自己的信心也很重要。” 周明诚恳地说,“求生的愿望。”
秦牧的神情有些茫然,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两天前,他把所有跟同行和前辈请教,研究的结果跟他谈,他并无隐瞒地告诉他,大家意见并不相同,手术,只能说是尝试,但是有成功的可能;如果成功,有可能是2年,5年,但是如果失败,后面,他也许是躺在病床上过几个月,并不在有机会,回去完成他的工程。
他需要将所有的可能告诉病人,病人有他选择的权力。
然而,出乎他意料地,秦牧答得很坚决,他选择手术,只是再次要手术同意书,他说,他自己签字。
晚上,他值班的时候,谢小禾站在他门口,他一直在查资料,在发现她之前,都不知道她站了多久。他招呼她进来,她走得很慢,终于走到他跟前,她把那张红色的请柬放在他办公桌上。
周明吓了一跳,然在他说话之前,她微微地笑了,有些幸福,有些羞涩,也有更多的茫然。“周大夫,我没指望您去。您很忙。不过,也只是一顿饭而已。我们都很感谢您。非常感谢。”
谢小禾轻轻躬身,给他鞠了个躬,转身出去。
周明突然叫住她,拿着那张请柬,对她说道,“病人的信心和求生的愿望,也并不是全部。我必须跟你说……”
“多一点儿,总比少一点儿好吧。”她低声说,“我这两天忽然理解了有人去买别人认为一看就能看出是骗子的手段的偏方,而有些人,求神拜佛,画符驱魔。”
周明把那张请柬放到一边,再度埋头到那摊满了一办公桌的资料中去。
单人病房里,谢小禾靠墙坐着,秦牧已经睡着了,轻轻地抓着她的手。她弯下身子,将头和他靠在一起。
枕头下面,是两份红色的结婚证书。
她递给他的时候,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很害怕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痛苦,无奈和负担,虽然,当她凭着一股蛮勇做这件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疯狂事时候,很明白地想给他一个牵挂一个负担。然而到了此时,她却这么害怕。
“我也不算没征得你同意。”她低头勉强地笑着,“你虽然当时不在,所有的资料都在我手里,连照片都已经照了。你若告我,我也可以耍赖。”
他没说话,她依旧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吻下去,一个很深长的吻。
我爱你。
谢小禾听见了这三个字。眼泪漫出来。
我爱你。
他说的是爱,不是谢谢,不是抱歉。
第十三章 什么能创造奇迹 1
第十三章 什么能创造奇迹
第一节
英文中有个单词叫做‘cynical’。中文翻译中,将它翻译成愤世嫉俗,玩世不恭,嘲讽悲观等等等等。陈曦觉得这些翻译,都罗罗嗦嗦还不能算十分贴切,可究竟该用个什么词儿来‘信’,‘达’,‘雅’地表达,她即使是后来在美国工作了7,8年,天天拿英文写报告的时候,也说不出来。但是她很明确地知道,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可以用这个词来概括她的整个生活状态。
做什么都不顺心,瞧着谁都不顺眼,看着哪都不满意,陈曦在心里,对周遭世界抱以冷笑。
谢小禾近乎疯狂的壮举,陈曦终于忍不住在宿舍里说起来,说到最后那三个竟然都哭了,叶春萌不奇怪,张欢语看任何言情片儿没有一次不哭,更不奇怪,然而当李棋居然也感动得热泪盈眶时候,陈曦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也蜜运了?
“希望爱能够创造奇迹。”叶春萌含泪说出心底最真诚的祝福,“虽然不多,但是,确实是有一些医学无法解释的,彻底痊愈的病例的。”
爱能创造奇迹? 陈曦实在并不大相信这种说法,尤其是那天的晚查房之后。奇迹? 虽然如今她对秦牧简直厌恶,但是为了谢小禾,陈曦也并不是不期望奇迹发生,然而,却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这个奇迹可以被爱创造,如果有什么能创造奇迹,那大概,权势和钱还是要比爱靠谱些吧?
那是谢小禾结婚的第3天,距离秦牧的手术日期还有4天,他的病房里,破天荒地挤了10个人。作为跟班晚查房的最低级别绝无说话资格的小实习生,陈曦靠墙角站着,拿着病历夹子划拉,却并没有什么好记录,只临摹起病房中间那个优雅而又丰姿绰约的美人儿来。画儿上的这美人儿,带着骄傲的,居高临下而嘲讽的神情,然这却并不写实,实际上,那美人儿的神色温柔体贴,眼角泪光盈盈,此时正握着秦牧妈妈的手,用只有老太太,秦牧和弟弟,以及她自己能听懂的维语在讲话。
那是许菲,以秦牧他们集团公司的财务副总监的身份,带着两个助理,来探望秦牧以及他的家人,最重要的是,劝说秦牧转院。她在上午已经和周明谈过,既然周明对这个手术根本没有把握,她决定以集团出面,给秦牧转到私家医院,请北京上海广州甚至日本的外科医生来会诊,让有把握的大夫,来做这台手术。
上午,许菲与周明的交谈并不算顺利。
上午的两台手术完了之后,周明还穿着手术服,抓着两个汉堡边走边吃,打算抓紧回自己办公室迷糊一觉,下午好打点精神把下个月给普外年会继续教育培训的教材整理完上交。被韦天舒活活拖了1周半,离上交的时间就只剩两天,而第二天,他还有给本科生的两节课和两台至少3小时的手术。
周明办公室门口,一天前在普外科办了出院手续的许菲换下了病号服,穿着条暗红羊绒连衣裙笑吟吟地站着,栗色大波浪披散在肩上,来回过往的大夫护士病人,俱都一一地向她行注目礼。她见到周明过来了,迎上去,礼貌地伸手准备跟他握手,周明低头瞧瞧自己手上汉堡的酱汁和渣子,抱歉地摇摇头,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请她进来。许菲随手关上了门。
“从住院以来,谢谢您的照顾,我恢复得非常快,非常好。”许菲递上一个精致的信封,应该是张感谢卡,周明打开来,卡中间夹着张支票,竟然面值5万。
“阑尾炎的手术没这么值钱。”周明将支票抽出来放在桌上,“就算您的阑尾实在值钱,这手术也不是我做的,我不过看了一眼,您给错了人。”
许菲轻轻笑,“没有给错。专家的一眼很关键。不过我另外还要继续请您帮忙。今天,我主要以集团财务副总监的身份来,关心我们总工程师秦牧的病情。秦工为集团抱回两届设计大奖,年青有为,是集团不可多得的人才,难以估价的财富,集团老总已经发话,要不惜一切代价,让他恢复健康。”
“我已经跟他和家属都交代过了,没有病人和家属在场或者亲自同意,并不方便跟没有直接关系的人,讨论病人情况。”
“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