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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春萌低下头,咬着嘴唇。
“其实说如果都是扯淡。” 陈曦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抓起一个小笼包子塞进嘴里,边吃边挥着手说道,“我昨天思索了一夜,嗯,真的是一夜。我就反复地想,如果我是萌萌,或者说如果萌萌听我们的,就会这样这样,或者那样那样,那样那样,这样这样,后来我又想到小禾,又想假如我是她,又想现在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办,唉,真是想得一会儿激情澎湃,一会儿斗志昂扬,一会儿捶胸顿足,一会儿扼腕叹息。”
“然后呢?” 李棋探头问。
陈曦把第四个包子塞进嘴里,边嚼边含糊地说,“然后就到了今天早上呗。一夜没睡着,头疼,恶心,眼前发花。”
“我是说你思索一夜,想出啥所以然啊?”李棋打了个哈欠坐起来。
“就这样啊,想了一夜的结果就是缺觉,搞不好今天犯困挨骂。”陈曦拿起第六个包子,“想出了无数可能性,但是也只是可能性而已,永远无法得以验证……”
“我靠,陈曦你住手!”李棋突然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抓住陈曦手腕,从她手里抢下第七个包子,“你千载难逢天良发现地出去买一回早点,结果跟这儿边吃边忽悠人,我要再听你扯,就连个包子皮儿都吃不上了。”
李棋一边儿把抢下来的包子塞嘴里,一面儿招呼,“小语,萌萌,赶紧起来!再不抓紧,陈曦这若干年第一次的爱心早餐,可都进她自己的肚子里了。”
叶春萌瞧瞧 陈曦,又瞧瞧李棋,垂下眼皮,慢慢地套上毛衣,从床上爬下来,拿了牙刷脸盆往外走。
“萌萌,”陈曦在她身后说道,“真的,我胡乱瞎捉摸一夜,除了缺觉头晕之外,没有任何结果。我无论如何都不是你,不是小禾,你也没法拿时光机器回到从前,再来一遍。”
叶春萌站了一会儿,回头低声说了一句,“多谢。”
程学文才一走进楼门,就听身后有人叫自己,回过头去,却是李波。
“这么早?”程学文站住,等着李波赶上来,一起往前走着,“才6点45。我当院总时候,从来抓紧每一秒钟睡觉。”
李波没有答话,跟程学文一起走进电梯,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李波叫了声‘程大夫’,又低下头去。
程学文回过头,瞧了他一眼,笑了笑,却没说话。
“程大夫,”李波抬起头来,“这次……这件事,咱们科里是让您主要负责,调查,和跟外面交代对吧?”
程学文抱住双臂,没有说话。
“程大夫,这次,这次人是我做主收进来的,我安排的住院,我插在脑外科病房。当时周大夫根本不知道,后来人进来了,手术,手术是余外时间加的,这真是我的问题……”李波说着有点急,这会儿电梯在7楼停下,电梯门打开,门口有病人家属站着,李波停住,直到跟着程学文一直走到三病区他的办公室门口,才又继续说道,“这跟周大夫真没什么关系……”
程学文低头开门,示意他进来,然后把门关上,自己靠在门上低头沉默了一阵,然后冲李波叹了口气,“李波,咱们这儿,有过出了事儿把下面丢出去顶的规矩么?”
李波愣了一愣,摇头道,“不是,这件事……”
程学文冲他摆了摆手,“其实到底怎么回事,咱们自己,谁不清楚?还需要你来跟我解释?至于对外,你是打算让周大夫对记者或者调查组说,这全是我手下院总李波瞒着我,偷偷地干的,我的责任很小?”
“可是这,我安排人进来时候确实……”
“李波。”程学文走过去轻轻按住他肩膀,叹了口气道,“你可不是糊涂人啊,这是真急了不会想了?这是医疗事故么?是责任纠纷么?需要,并且有人真的打算采证,调查,弄清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真象,然后给公众一个交待么?”
他走到窗前,沉默地望着窗外。
昨天的会议室里,4个副院长一个院长,办公室主任,以及两个卫生部官员坐在会议室的一侧,李宗德,周明,韦天舒和他坐在另一侧。
“这是一个性质恶劣,影响极坏的事件,尤其是出在代表着我国最先进水平的重点医学院教学医院,出在一个业务上出色的青年专家身上!这对我们卫生系统的形象,在公众面前造成的损失,简直无法估量。这就正说明了,这些年来日趋严峻的医患矛盾,确实主要由于医务工作者医德的丧失!这也说明你们医院在提拔青年干部上存在的问题,只重业务不重医德这是无论如何要不得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是时刻要放在首位的!我们要从头到尾的彻查!周明大夫,你有什么可说的?”
“既然还没彻查清楚,”周明抬起头,“上面那些结论,您怎么就已经下来了?”
会议室里的空气,有一分钟的凝固,打破这凝固的空气的,是一声暴喝,“你自己看看代表的发言!”以及伴随着这句话的,活页夹子砸在办公桌上的一声响。那个装着人大代表发言纪录的活页夹子被掷到周明面前,力道太大,以至于它散了架,里面的纸页掉落出来,里面一段段用红笔重重画了下划线的文字,猩红的颜色,有些狰狞。
周明把那几页纸整理好,把被摔出来的铁条又装回夹子,将活页插回去,和上夹子,从桌面平推过去,“我不用看发言,如果说的是我,我自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至于他写成什么样或者就此发什么感慨和引申,那不是我的问题。”
“周明! 你这什么态度?” 院长轻轻敲了下桌子,恼火地瞪了他一眼。
“我给学生的家属加了台手术,没有收贿赂没有占用正常手术时间,我们科没有预留‘水分’病床以方便后门以及受贿,所以是安排在其他有空的科室的。就是这样。最开始已经交待过了。就这件事本身有什么处分,我接受处分,但是就这件事让我检讨医德败坏的问题,我做不到,让我因此承认这样的医德败坏是目前引起医患矛盾的主要原因,我不同意。让我保证今后这种人情在医院系统,或者说我所工作的病区杜绝,我觉得,根本没有可能。”
周明说罢,低下头,之后无论别人再说什么,愤怒凌厉或者语重心长,他都再也没吭一声。
之后,刘副院长的办公室,程学文一言不发地坐着。
“你把这件事情搞好,一定要方方面面周全了。”刘副院长轻轻地吹着杯子里的浮茶,“媒体那边一定要处理好,一件事怎么报出来,差别大了。人大过去了,到底还是什么样儿还是什么样儿。过两天人就忘了到底哪个医院到底什么事儿了,哦,搜集一下有没有什么先进感人的事迹,推上去!”
程学文点了点头。
“我早说过周明不行。”刘副院长脸上多多少少地带点幸灾乐祸,“老头子看重他这几年的临床业绩,昏头了。瞧瞧这回娄子捅的!再看看这脾气!这要是真做领导岗位,不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学文,你呀,就是太低调,就算业务上的综合实力,也不比周明差,去美国进修耽误了临床出成绩,可是这也是金字招牌。其实啊,最关键的,还是处理事情的能力。”
刘副院长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明那把刀子再利索,这里”刘副院长指指脑袋,“全是直的,愣的,缺拐弯。这哪儿行?”
“他不是不能拐弯,也不是不懂怎么拐弯,” 程学文站起身来,“他就是不想拐弯。”
刘副院长愣了一愣,还没说话,程学文笑了笑,“反正,总得有人把这个弯拐了不是?我明白,这件事儿我会小心处理。”
他说罢转身往外走,刘副院长在他身后喊,“学文,前些日子有人给我送了一方砚台给我,我不懂得这些东西,给你爸留着呢!当年你爸院长办公室里面,从来不挂什么锦旗,一幅幅挂的都是字画,让病人进去一看,就不一样,特有气质……”
“你想不想休个假?” 程学文终于在办公室等到了周明。
“停职察看?”
“当然不是。”程学文摇头,“不过,这几天卫生部还要成立专组调查你们病区,肯定记者来去,病人听见风言风语难免猜疑……”
“医院需要我消失一段来减小负面影响?。”周明闭上眼睛靠在椅子背上,“总之,如果医院做决定是给我停职还是开除,我都无话可说。如果没到这个地步,我希望从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查归查,让他们尽量别闹得那么急飞狗跳。”
程学文转过身来,看着李波,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你不要多想了。这件事,知道的人自然明白;不知道的人,其实并不真的关心。真象或者细节甚至责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程学文的嘴角极其少见地浮上一个嘲讽的笑,“时间,影响,以及,‘意义’。且不说你到底有多大错,你一个高年资住院医,不管错成什么地步,都没多大‘意义’。”
李波仰起头闭上眼睛,狠狠地捶了下墙,“这太不公平了。真是太不公平了。”
“好了,离查房时间也不远了。你好好踏踏实实回去。院总最辛苦,别想那么多让自己更累了。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让这点儿事真闹得翻天覆地了。”
“程大夫,还有。”李波已经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叶春萌,她,她还是个学生,她不懂这些利害关系,不能怪她。出了这样的事,她是最难受的。”
程学文笑了笑,没有说话。
9点半,程学文有一台肝癌的手术,他带着祁宇宙和叶春萌做,时间差不多了,祁宇宙已经换好衣服等在刷手室,却没见叶春萌;程学文微微皱眉,早查房时候,觉得她一切还算平静正常,做事也挺稳当,却为什么手术迟到?他往门口走过去,想问问叶春萌进来没有,还没走到登记台,就看叶春萌在那站着,手术室管手术服的二姐冷冷地对她说,“说没有手术服了就是没有了,你跟这儿站着就变出来了?”
程学文走过去,还没开口,二姐就正正经经对他说道,“程大夫,咱们手术服紧缺,不够轮换,影响效率,我看应该跟人大会议上说说,写篇文章,反应反应这个情况,赶紧把这个紧要问题,解决掉。”
叶春萌低声说了句,“那我出去了。”推开手术室的门,跑了出去。
第十四章 何时见花明 5
第五节
陈曦走到急诊楼道的时候,刘志光正拦着个使劲想挤进手术室的老太太劝说。
“无菌手术室,家属不能进。进了,增加感染机会。”
“这怎么会是手术室?小伙子你可别唬我。邻居家小宝得了盲肠炎那是进了手术室的,我家亮亮就是手上烫了,没伤筋动骨,哪用进手术室?你让我进去瞧瞧,怎么这半天。”
“阑尾炎这样的,这样的开腹手术是楼上的手术室,外伤,那要清创处理的,也是叫手术。都是要无菌的,就是级别不同。不无菌就容易感染。您不懂那个无菌的规定,如果进去了,容易犯错误,污染……”
“我站那远远儿看着。这半天没出来了可不是有什么事儿? 我着急……”
“您看时间长,那因为您着急。我着急,着急时候,也老觉得时间特长。您不该在烫伤的地方抹牙膏,清理这些也费时间,关键是如果伤更严重还能加重伤势。”
“抹牙膏抹酱油,从我奶奶时候,烫着了就这么着。”
“那不对。没破口无碍,万一水泡破了就更糟,感染。您看,要不咱到旁边坐下,我跟您说烫着了该怎么办。”
这时陈曦走到门前,老太太立刻一副想随之溜进去的样子,却被刘志光牢牢挡住。陈曦忍不住有点想笑,然后,却又莫明其妙地有些感慨,叹了口气。抓住门把手,愣怔地站了一会儿。
现在,私下里,她们管刘志光叫做白衣社工。这源自袁军乐着给她们讲的: 某天晚上,急诊外伤特多,大家都忙得四角朝天,刘志光却帮不上忙,却又不肯走,便就去给个肠梗阻病人的家属买了俩包子安慰人家,正给才从楼上下来的周明撞见,冲口就问,那个学生是临床系还是社工系的?
医学院并没有社工系,至少他们医学院没有;在如此情景之下的如此的问话,无疑就是个刻薄的讽刺。
对此,叶春萌曾经愤怒地说,“真是刻薄人什么刻薄话都能想出来说出来。就缺德吧!”
陈曦当时没敢当着叶春萌笑得太欢乐,并且赞同她‘刻薄人说刻薄话’的说法,并且,身体力行地以行动为这句话做了名证。
陈曦当然是刻薄人。于是延着刻薄人周明的灵感,立刻发扬光大,给刘志光起出了‘白衣社工’的称号来,这个称号迅速被全班除叶春萌王东等极少数厚道人之外的所有人叫开,并且,当着面也没太避讳。
并没有人知道,刘志光会不会因此愤怒委屈难堪,或者说,没有人在意刘志光是否愤怒委屈难堪。反正刘志光愤怒了也不会骂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