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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周明不识大体吗?” 程学文微微眯起眼睛抬头瞧着韦天舒。
“什么意思?”
“这些周明不会不明白。只不过他或者自有他的理由。”程学文淡淡地道,“让他觉得,尽快结束这个混乱,大家早点安生,他以后往上走的前途都够不重要。我跟他确实没这个交情聊聊心里话,所以问问你。”
“想得可真周到。” 韦天舒啧啧称赞。
“这事儿轮到我手里了,不周到成么?”程学文似笑非笑地瞧着韦天舒,“是这样,事情已经出了,愤怒也没用委屈也没用,对所有人完美的法子,我想不出来,但是尽可能地对各方面减少影响的法子,还是有的。他愿意配合,是个做法,他如果确实因为什么其他缘故,对这些全不在乎,那是硬着头皮拖冷了的做法。我也没想一定要说服他照我们安排好的配合,但是想知道周明的意思,少做点无用功。”
韦天舒垂下眼皮,扯过一张白纸,随手撕出了一个类似京剧脸谱的形状,接着,又是一张。脸上讥讽的笑容渐渐隐去,却并不答话。
程学文也不着急,拿出手机来查短信留言。
“避免纠纷和抢救病人,对你,哪个重要?” 韦天舒终于把手里几张撕出来的脸谱揉成一团丢进纸篓,盯着程学文问道。
“都重要。” 程学文微微皱眉,“能一致最好,不能一致……”他沉吟了一下,坦白地答道,“我不会为了一个病人,打破现有规则。第一位当然是保护自己,第二,我从理念上也不支持为了一个病人破坏规则。任何现有规则,都是保持现有平衡的需要,为了更大多数人制定的。没有任何规则可以做到对百分之百的人适用和公平,可以从教训里改进,不该由任何人因为个例因为感情而打破。你说呢?”
“嘿,什么他妈应该不应该的,我没想过这么多,保护自己当然最重要。把手术做漂亮利索了是我自个儿的乐儿。救死扶伤高于一切? 那是美好愿望,是理论。实际还不就是 尽量,能救就救,不能救也犯不上跟自己过不去。就算年轻时候过不去,现在也不较劲了。人就是人, 不是说穿上件白衣服就变成天使了,就算别人这么忽悠你,你也得赶紧俩嘴巴把自己打醒。可是,周明……他就认真觉得什么也不能放在救死扶伤前面。他这么多年都这样,机会不错天资又好,尽心竭力,别人计较的好些事儿,他又真不计较,这么多年,我想他也觉得自己算求仁得仁?好,现在,铺天盖地,就为个屁大点儿的人情,就把个一直以天使标准要求自己的人贴上魔鬼标签,突然间他就成了没有医德的代言人,就是引起医患矛盾的根源了。”
韦天舒一撑桌面跳下来,叉着腰在屋子里兜了两圈,在程学文跟前站定,“解决问题解决问题,” 韦天舒冷笑,脸上居然带上了从所未有的悲愤神色,张开双手,仰头望着天花板,声音有些发涩,“对你对主任对上级领导同志,平息纠纷减少损失挽回声誉就是解决问题,但是对他,真是靠公关手段挽回名誉甚至推卸责任给下属了,就能把他的问题解决了么? 他的问题,真就是名声和能不能当上全系统最年轻的大外科主任,以后能不能做副院长院长外科协会挂个什么荣誉称号吗?”
程学文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没有说话。
韦天舒大步走到窗边儿,背对着程学文继续说道,“谁都想往上走,但是都有轻重。在我,往上走就没有抽功夫打牌陪老婆孩子甚至做人不用那么圆滑说话不用那么顾忌重,在周明,往上走,就他妈的没他脑子里那点儿坚持重。我也不知道他是经过这事儿总算给洗了脑,还是接着偏执到底。可是说实话。我以前老挤兑他,可这会儿,我也说不上来,” 韦天舒长长地吸了口气,自嘲地笑笑,“我突然有点儿怕周明跟以前不一样了。”
程学文站起来,低头站了好一会儿,并没有再和韦天舒再说什么,也没有打招呼,转身轻轻走了出去。
#奇#儿科大办公室,林念初一手抱着小白菜,一手拿着自己的论文草稿看,小白菜时而揪住她头发往外扯,时而咿咿啊啊地喊叫几声。每当他扯得实在狠了或者喊得声音实在大了,林念初就站起来,颠着他走两圈儿,嘴里宝贝乖乖地哄着,手里却还拿着稿子,目光也还在稿子上。小白菜或许是发现揪头发捏耳朵拍打她脸以及叫喊都不能引起她全部的注意,终于对她的敷衍忍无可忍,嗷地一声使足气力哭叫出来,林念初一个机灵,手里的稿子掉到地上,双手抱紧他,赶紧脑门顶脑门地亲着,嘴里念叨,“怎么了怎么了,宝贝儿怎么了? 饿了啊? 要吃吃是不是?” 心里正琢磨是不是到新生儿那边要点儿配方奶来先对付了小祖宗,办公室门被推开,程学文走进来,边走边说,“临时有点儿事。小子饿了?”
#书#林念初也顾不上回答他,尽着哄小白菜,到得小家伙的鼻涕眼泪涂了她一脸,哭声终于小了,林念初闭上眼睛吐了口气,回身对程学文抱歉地道,“他就是得让我俩眼睛好好地都盯着他。”
#网#“小时候可不都这样。”程学文笑着从门后面帮她把大衣拿了过来,“走吧,我把你们送回家,然后去霈霈家把老太太接来。”
“这样真的合适么?” 林念初犹豫地瞧了他一眼, “还是我自己去吧。唉,真是,你中午约我晚饭,我就一时没过脑子又都倒给你了。”
“我去准没问题。” 程学文笑,“你忘了当年霈霈她老公追她还是我托你给传信? 我们俩发小儿,住特近,我爸妈一赶一天值班我就去他家混吃喝,还一点儿不客气,他妈特高兴,说吃饭好的孩子脾气好! 干脆后来做什么好的都叫我去。”
林念初扑哧乐了,又叹了口气,“又为难你。”
“为难什么啊?” 程学文一副惊讶样子,“我刚打电话,老太太直说,哪天来家吃饭! 我还记得你爱吃啥呢!” 瞥了她一眼,微笑道,“我跟她解释了几句,跟她说,我们当大夫的,就是职业病。老太太昨儿一晚上其实气儿也消了,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关键是,” 他故意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你想想霈霈那脾气? 老太太就是一时火头儿忘了。回去对着就想起来,怎么跟你那边也还有钱赚,又真喜欢孩子,还躲开媳妇了,也等着台阶呢。我啊,这是好差事,跟你们俩边讨好了。一边儿欠我一顿饭。”
林念初上下打量他,他只是笑呵呵的,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笑了,
“好,周末你就到家来,我们一起请你吃饭好了。”
上车还没3分钟,小白菜就把脑袋搭林念初肩膀上睡着了,程学文问了两句要不要把暖气开大点没听见她应声,从后视镜看过去,才见她脸贴着小白菜脑门,也睡着了;他把音响的声音调低,暖气开大了一点。还在高峰时段,路上很堵,烦躁的司机们互相按着喇叭发泄,他倒是不着急,堵在路上,方才韦天舒说周明的那些话,突然不自觉地钻进脑子里。“伤于苦执?” 他低声自言自语,然后,不自觉地再从后视镜看着自己车后座上,林念初抱着小白菜熟睡得很踏实的样子,忽然,心中有瞬间甜美而饱满的幸福。
“伤于苦执?” 他再度略微茫然地轻轻自言自语,随即,又自嘲地轻笑,摇头,再从后视镜看过去,心中那种甜美的幸福依然那么饱满。一定是‘苦’执么? 又谁言是‘伤’? 若真的全都是苦,谁还会执着到受伤呢?
外面拥堵嘈杂依旧,他忽然觉得心里特别平静安然。
周明从手术室出来,跟等在外面的家属交代完,就径直去小卖部买了两包烟揣在兜里往医院楼后面过去,在花圃的水泥台坐下来,点烟。
一根吸完,再准备点第二根时候,听见有人叫,“周老师。”
周明看循声看过去,刘志光站在不远处。
“什么事儿?” 周明把烟掐灭。
刘志光走过来,在他旁边蹲下,仰着头看着他,犹豫着道,“他们让我,让我来找您,让您别抽烟了,回去,回去一起吃饭。”
周明皱眉,才要说话,刘志光又说,“我看着您已经抽完一根儿了。刚才没来打扰您。您别抽太,太多。”
“你……”周明心里烦躁,想着怎么把他打发了,朝他看过去,却发现他满脸坦然的真诚。
“周老师,真的。烟不能当饭吃啊。” 刘志光认真地说。
一病区护士台,方才跟周明上手术的主治刘远,李波,陈曦都没走。
“你觉得刘志光真能把周大夫叫回来?” 李波不能相信地瞧着陈曦。
“那你说,是你能还是我能?” 陈曦耸肩膀。
“这……”
“你我现在都不大敢跟他说话。” 陈曦撇嘴,“让个与众不同的去,没准还行。我瞧周老师就算火了都不好意思跟他发,就算发了,他也不见得觉得难受,兴许发过了脾气就还有点歉疚,就跟他回来了。”
李波目瞪口呆地望着陈曦,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抬头,却见楼道门打开,刘志光跟周明一起走过来了。
第十六章 生活这盒巧克力 4
第四节
周明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同事?下属? 朋友? 甚至……战友?
这些人拽着他来吃饭喝酒,这些人。他以为他们会劝他什么,但是没有,他们只是嘻嘻哈哈地点菜,嘻嘻哈哈地讲那些精致或者粗俗的笑话,到现在,已经一斤白干儿,半箱啤酒下去了,他做足了心理准备,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像是要劝他。
护士长从脖子红到耳根了,托着额头晃着杯子。她比他大了七八岁,从他实习时候就在一病区,当时已经是资深护士了,从来都是大姐派头。开始,他任何一点儿差错,遗漏是毫不客气的呵斥数落,到很快再难挑出毛病,对他过于较真过于认真忍不住的劝说,到发现某个砸锅卖铁来北京看病的病人的丈夫孩子居然在他办公室打地铺住下了,搞得一尘不染的办公室一片狼藉时候的一声叹息。她没跟他说什么,却在那个病人终于出院的当天,他还在手术室的时候,把他的办公室清理得如前的干净。护士长这时候已经是他的下属,然而他从见习生实习生一路到病区主管科副主任,除了交代工作的时候,从来就不觉得她是下属。护士长儿子打了预防针之后来了,一一地叫人,他相当自然地就跟小孩说,叫舅舅。护士长翻了一眼,什么舅舅,叫哥。大家都狂笑,周明尴尬地摸头,然而心里却没来由地觉得特别柔软暖和。
许护士从前在聚会上很少喝酒,今儿却上来自己满上了一钟白的,朝周明举了举杯,几下子就干了,又满上。她从前说不喝,没人敢起哄劝,今儿可着灌,李波老江他们都有点儿惊诧,李波嘀咕了句许姐闹半天是海量,可也还是没人敢接着起哄。她是手术室护士里出名儿能干,脾气也是手术室众多泼辣脾气的护士中最泼辣的一个,现在还会因为韦天舒填手术室使用登记时候写错时间,揪着他耳朵敲他脑袋把纪录戳他眼前让他查。周明没有韦天舒那个跟人打交道的本事,对许护士这样脾性的人是当真心里发怵的。他还记得第一次去求许护士‘破例’夜里开手术室时候,自己心里当真是没半分把握,论交情没有,论资历,自己也还刚刚破格提了副主任,当时尚还不是病区主管,他做足了准备她摆出规矩给他张冷脸丢给他俩字‘不成’。
那是个农民工,在北京拼命干了几年瓦工攒了些钱,原本打算带回家过点舒服日子,结果只能拿来治病。他不舍得,可是胆结石发作一次又一次已经快要了他命。他听说要手术时候,不自觉地把手搁怀里,紧紧地攥着他那包用旧绒布包着的辛苦钱,生怕被强盗抢去似的,一下儿眼泪就出来了。嘴里哆哆嗦嗦地念叨,那就做,快做了……做了就彻底好……别疼一次也得打点滴花好些钱。
周明看了他良久,一时间竟然没法跟他解释病房的病床有多紧,手术的队又已经排得多长;他结石发作胆绞痛频繁,每次发作抗炎治疗药费治疗费对他而言也确实是个不小的数字。周明不知道跟他解释现实情况他懂不懂,但是无论懂不懂甚至理解不理解,现实就是,他没有任何公费医疗和保险,多耽误几天,就把他的辛苦血汗钱花得更多些。他说的不标准的普通话里夹的方言,周明很熟悉,那是他小时候,父亲下放的地方的方言。父亲意外去世之后,堂叔还没把他送回北京的大半年里,有许多讲这样方言的人,把家里不多的干粮分给他一块,衣服分给他一件。他已经记不全所有人的名字,但是记得住那方言的调子。
周明终于还是没有解释,自己硬着头皮把他收进来住院,手术前却没安排进病房,检查期间就在急诊楼道加了个轮床,倒是把那几天的床位费都省了。然而拿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