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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柔佳陪着笑脸,跟着梁氏起了身。
“听说这个哥儿是个极讨人喜欢的,虽说是庶出,可大伯父却一直抬举他,比那正经嫡出的二爷还有脸面。如今他来接你,你可要好好巴结着讨他的欢心,日后若有了什么好处,可别忘了嫂子。嫂子素日里也不白疼你一场。”
田柔佳看着同先前恶劣态度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的梁氏,嘴角抽了抽,没言语。她疼田柔佳?若真是疼,那小田柔佳也不至于命丧黄泉,换了她这个冒牌的来顶替着过日子。
同她计较没意思,莫不如不言语,好好瞧瞧这个被夸的妙人一样的三哥哥。
“大哥客气了,劳您大老远的便迎着来,倒叫弟弟不好意思。”温文尔雅又透了几分爽朗的声音,听着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这个三哥哥光声音就很是让人觉得舒服,不怪乎大伯父宠爱她。
“这都是应该的,从彭城到京城,一路颠簸,三弟辛苦。柔佳人小福薄,能劳你架来接送是她的福分。我在这儿先替她谢过了。”
随着田靖瑜的声音响起门上挂着的五福团花纱帘被人打起,田柔佳正好瞧见田靖瑜对一位少年抱拳作揖。
那少年略欠着身子,并不还礼,嘴上虽是说着客气的话,腰板却挺的极直,全然不见有什么推让的意思。被父母过度宠爱的孩子,难免都有些骄傲,这是不变的真理,在这位大伯父家的堂哥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两人客气过后,互相请让着进了门。
站在眼前的少年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且不说身姿是多么顷长俊逸,光说那五官精致,粉雕玉琢般的小脸就够让人赞叹的,再加上那一双似笑非笑的销魂凤眼,端的是个俊俏郎君。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通身却带了几分儒雅的气质,稳重中又透着那么几分桀骜,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色。
银白绿边的长袍,腰间扎着五彩丝攒花长穗宫绦,脚上是一双青缎粉底的小朝鞋,腰间挂饰皆是上好玉石,这一身看似普通的衣服,却处处透着贵气。不过是个庶子,竟有这样的通身气派,不是大伯父家太有钱,就是这位太得宠或者是两者都有。
田柔佳肆无忌惮的盯着人家,倒叫这位地地道道的本土少年,脸上一红。拱手对梁氏做了揖叫了声嫂嫂,便又对着田柔佳问道:“这位可就是三妹妹了。”
眼中含着笑意,声音也透着亲厚,让人听着心里十分受用。
田柔佳略略欠了身,行了一礼:“三哥哥大安。”
“可不敢受这么大的礼。”田沛枫伸手做了个扶起的动作,手却未曾碰到田柔佳半分。“我还要仰仗妹妹在祖母面前美言几句呢。”
田柔佳抬头好奇的看了田沛枫一眼。
他略笑了笑道,“我素日里是个淘气的,爱同妹妹们玩笑,她们也时常去祖母那里告状。临出门前,祖母说了,我若是有哪儿怠慢了三妹妹,惹了三妹妹的不高兴,就要仔细好一顿板子伺候。好妹妹,我这个人性子散漫惯了,若有无意冲撞的地方,你可别往心里去。要不祖母饶不了我呢。妹妹不知道,老祖母收拾人的手段可是一顶一的,回头我都给你细细说了,保准你不敢犯错。”
田柔佳一本正经的看着田沛枫,目光之中略露出几丝怯怯的神色。“真的么?”
“当然了。”田沛枫挑了眉,对于田柔佳露出的恐慌之色很是满意。“不过也不必担心,三哥一定护着你。”
田柔佳侧了头,认真的看着田沛枫,“多些三哥哥。但我倒觉得老祖宗还是手下留情的,只是说的骇人些罢了。若不然怎么会有三哥哥这么淘气机灵的孙子。有也该是些满口之乎者也的书呆子。”
田沛枫未想到她会说这样一句话,愣怔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妹妹,我喜欢你这样的性子。”说着又侧头去瞧田靖瑜,“难怪方才大哥哥千万般的不放心,嘱托了我好一阵子,话里话外都是要让我仔细关照妹妹,原来妹妹是这么个讨喜的性子。”
“三哥哥谬赞了,我不过是嘴巴笨,不大会说话,逗了大家一笑罢了。三哥哥心里许是小妹妹笨拙呢。”田柔佳低垂着头,嘴角轻扬。样子带着几分娇憨。
梁氏看着不禁愣怔,这和素日里的样子大相径庭,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有想到田沛枫方才的话,忍不住瞪了田靖瑜一眼,他的胳膊肘永远都朝着田柔佳拐。哼,倒是瞧瞧他这个妹妹有没有良心,日后知道提点他。
“哈哈,好妹妹,三哥哥欢喜还来不得。”田沛枫笑的越发肆意,“从今后大哥只管放心,大哥待妹妹几分好,我原封带着,还有附带着多加些。这么好的妹妹,难怪哥哥藏在家里,舍不得婚配。”
田靖瑜笑着,嘴角却有些抽搐。难不成,老祖母将田柔佳接回去,是想要见她配人?不是说好了要秘方,重振家业么?
田柔佳听言也是一愣,梁氏却忙着让座,田沛枫便在那两溜八张楠木交椅挑了一张坐下,“今儿来的仓促,也为备下什么礼。听闻婶娘素日里吃斋念佛,常在佛堂里礼佛,我也不好叨扰、便让哥哥嫂嫂给婶娘带个好。”
“三弟弟客气,母亲闭关前也留了话,让温祖母好,大伯父大伯母好,众位兄弟姐妹也好。”田靖瑜是个不太会客套的,说的有些生硬。
几个人寒暄温暖一阵后,田沛枫便起身告辞要带着田柔佳走。
跟来的两个奴仆四个丫头,并五六个小厮听了召唤,鱼贯而入,等着搬行李。
田靖瑜脸上神色却有些尴尬,田柔佳是作业里被临时从庄子上抓回来的,哪儿还有东西收拾,无非就是身上的几件衣服,可那衣服也多半是上不得台面的。如今她身上穿的这件莲藕色撒花小衫和水绿色的裙子都是临时字田柔玥那里抓来的。
田柔佳素来不是爱难为人的主儿,且她对田靖瑜也只是恨其不争,倒没有讨厌的心思。于是便想着上前打了圆场,嘴唇刚动了动,还未出声,就被梁氏抢了白。
梁氏甩了手帕子,上前握住田柔佳的手,“我们三姑娘是个孝顺的好姑娘,昨儿太太抱着淌眼抹泪了好一会儿,直说心下舍不得姑娘。虽说不该拦着姑娘回祖母身边,可这一路山高水远,再见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且太太身子一直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亲自送了姑娘出阁。姑娘见太太这般,便想着要把素日里常用的东西都留下,屋子还按原来的样子摆着,若是太太向她也好有个地方睹物思人,瞧着东西还都是这般放着,倒也觉得似是姑娘没走一般。我们到时想着给姑娘再添一份子新的带走,可她却说,祖母家什么没有,偏拿着咱们的东西去做什么,没的在路上添乱。你瞧瞧,多么知冷知热的姑娘。”
田柔佳有些懵,愣愣的看着梁氏扯了帕子按眼角,心中大赞其演技精湛,信口胡诌的本是果然是不同凡响。田靖瑜明显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田沛枫却是看着愣怔的田柔佳,道,“嫂嫂和妹妹都大可不必伤心,彭城和京城走起来也不过三五日,若是家里想妹妹了,大可回了祖母,我再送妹妹回来住一段时日就是。既不用搬东西,那就叫上妹妹的乳母并贴身丫头一起走吧。”
梁氏停下了擦眼泪的动作,掐着手帕放下手,“家里不是还留着三妹妹一母同胞的弟弟,两个人是一个乳母带大的。弟弟方才跟姐姐分离,若是再没个乳母留在了家里,一准儿心里不受用。三妹妹放心不下弟弟,便将乳母留在了家里。那贴身的丫头,原也是配了小子的,如今快要出阁了,早就放她家去了。太太想着再给妹妹找个妥帖的人,妹妹却说,到了祖母家什么没有?还怕祖母不给一个知心的人不成?妹妹是个懂事儿的,太太也不好左了她的心意。是以妹妹就一个人跟着三弟弟回去祖宅。”
漂亮,说谎话脸不红心不跳,还卖了好又卖了田柔佳。好像他们什么都准备了,偏田柔佳想要贪奶奶家的好,什么都舍不得带自己的,擎等这去占人家便宜。
田靖瑜实在听不下去,无奈的瞪了演技派梁氏一眼,“天色不早了,就不要再扯着弟弟妹妹说了。”说着又走到田柔佳身边,拉了他的手。“好妹妹,路上要小心,莫要给你三哥哥添麻烦。家里你且放心,我会时常提点着靖稀,让他好好读书不许淘气。你在祖母家也要听话,不要使性子。大伯父在朝为官,祖母也是出身官宦世家,府上规矩多,比不得咱们这小门小院儿的,去了你要守规矩,不要凭着性子惹事。”
田靖瑜的话算是忠告,而且说的发自肺腑,田柔佳小有的感动了一下,老实巴交的点了头。
一边冷眼瞧着的田沛枫,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二卷 大宅门 第二章 路见不平,不靠谱
田靖瑜突然变得很唠叨,总觉得还有好多话需要嘱咐田柔佳。田柔佳自小养在田家,田家又是商贾之家,虽父亲也常同官宦来往,但家里却没有一丝官宦世家的气息。
要知道,越是高门大户,争斗越是激烈。那里面的女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厉害角色。田柔佳自小见的少,斗的也少,无非就是和梁氏小打小闹几场,在他隐秘的庇护下耍耍小聪明,在太太的掌控下耍耍小滑头就混迹过去了。
如今只身去了祖宅,寄居在别人门下,可就不比以前,她虽是庶女,可手里有祖传秘笈,大伯父虽不经商,可不见得不惦记。祖母要她回去,也是存了这份心思,而且她还要帮衬着田靖瑜借着伯父的势力东山再起。这样的担子压在她身上,她小小年纪,心思单纯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的来。
田靖瑜满心的担忧,都凝聚在深邃的双眸里。田柔佳对他无感,所以没能眼神交汇,安慰了几句,便跟着田沛枫向外走去。
田宅门口,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窗*垂着蓝色绉纱的马车,由两匹白色骏马拉着,既气派。这气派的马车后面,还跟了一辆由一匹黑马拉着的小号马车。虽不及前面的气派,却也是极为考究的。
有穿着十分考究的小厮坐在前面马车的车沿上,听闻院里传来一阵说话声,一转头发现门里众人前后不一的走了出来,自家主子正好走最前面。忙将手中的鞭子放了,取了矮凳放在地上,躬身等候主子上车。
田沛枫自马车前停下,转了身,“哥哥嫂嫂都回去吧,妹妹交给我且放宽心,我必定当成自己嫡亲妹子一样照顾爱护,决不让她在路上受半点委屈。”
梁氏堆着一脸的笑,钗环耳饰也随着她摇头晃脑的故作亲密而不停摆动。“瞧弟弟说的,把三妹妹交到你手上,倒要比给你瑜大哥哥放心呢,他是个不知冷暖的,你却是个体贴周到的好兄长。路上小柔少不得要给你添麻烦,嫂子这先替她道谢了。”
“不必客气,照顾妹妹是做兄长的本分。哥哥嫂子回吧。”说着又招了招手,想着伸手来扶田柔佳上车。
可是一转头,手却僵在了半空。田柔佳抻着头向街角望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完全没听这边的谈话。田沛枫也禁不住好奇,多向那方向望了几眼。除了石青色的城墙,和倒在墙角祈求的乞丐,他什么都没看见。莫不是这妹妹有什么癖好,专对乞丐感兴趣吧?
田靖瑜见田柔佳失神,忙上前轻轻的理了理她的衣襟,“好妹妹一路保重。”
借着田靖瑜变相的提醒,田柔佳才发觉自己失了神,忙作揖道别扶着田沛枫的手上了马车。
“回吧,都回吧。”马车缓缓前行,田沛枫掀了帘子,探出头去又同大家招了招手。
待转头发现田柔佳愣怔出神,眼角似乎还噙着泪,变好心安慰道。“好妹妹,倒也别伤心了。又不是嫁人,想回来只管回了祖母,我再陪你回来就是了。”
田柔佳点了点头,可悲伤的情绪依然在肆意蔓延。忍不住掀了后窗的帘子,向外望去。街拐角处,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这边匆匆跑来。
田柔佳很想喊停,再多嘱咐田靖稀几句。可又唯恐他生出不必要的事端,只得咬咬牙放下帘子重新坐好。
马车内铺惺红织锦毯子,上设了一方檀木雕花矮几,精致的小磁盘摆着几样小巧玲珑的点心,小巧型号的文王鼎里熏香飘飘。
田沛枫端了盘子到田柔佳面前,“妹妹尝尝?这是老鼎丰的点心,味道极好。”
“才吃了饭,再吃怕是要积食的。等会饿了再尝。”田柔佳笑着推脱。
田沛枫只当她是离开家里,心里不痛快。又挑了新话题,“妹妹今儿也十六了,可许了人家?”
田柔佳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