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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知晓的事情,真真切切地经历了,又是另一回事。”苏小妩远眺幕外逐渐熟悉的景致,道:“往后就再没有风平浪静的日子了。”
秦柔轻轻一划苏小妩的鼻尖,道;“你可得当心了,无论十四阿哥还是八阿哥,从此都是风口浪尖上的人,你要和他们扯上干系,可得想想怎样明哲保身了。”
苏小妩一声叹息,道:“幸好这一回栽的只是太子,咱们姑且还有些太平时日。”
话语才落,忽然见得秦柔故作笑谑的神色骤然僵住,而后忧绪爬上眉角,迅速蔓延缠绕,深深凝结。
“秦柔,这一次除了太子,是不是……”苏小妩低声问道。
秦柔点点头,目光自窗棱投向远处,道:“他懂得我唱的歌,甚至能将它们改谱作新的旋律,奔放热忱,满是希冀,这样的人,真不愿看到他失落的模样。”
苏小妩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一直想问,你与他究竟是怎样的牵扯?”
秦柔牵强地一笑,道:“以我的身份,恐怕只是一厢情愿,但我是打心里把他视为知己的。”
苏小妩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皇太子被废,已天下皆知,回京后,康熙将胤礽幽禁于咸安宫,后亲自撰文告天地,太庙,社稷,归结兴衰史迹曰:“稽古史册,兴亡虽非一辄,而得众心者未有不兴,失众心者未有不亡。臣虽有众子,远不及臣,如大清历数绵长,延臣寿命,臣当益加勤勉,谨保始终。诸皇子中,如有谋为皇太子者,即国贼,法所不宥。”
此后数日内,宫中人心惶惶,宫人表面虽未敢声张,暗地里却对废除太子一事众说纷纭,更有甚者已然斗胆揣测康熙将于诸皇子中取谁顶太子之位。苏小妩对此番议论总是谨慎避之,因心中了然最终结果,便实则不忍听闻他人称赞八阿哥如何贤能温厚,才德皆备,当是受荐人选云云。她知晓此番波折之后,八阿哥于康熙心目中必是只将渐却了信任,仅能平添戒备与防范,但他蓄意大统之谋却将越渐深入,最后难得善终。
数日后,长春宫中。
德妃正于案前挑选华服衣料,婢女来报十四阿哥身边的太监小喜子急于求见。苏小妩自内厢将衣样呈出,便见德妃脸色一沉,命苏小妩去将小喜子传入,又令宫房中其余众人全部退下。
“奴才给娘娘请安!”小喜子神情慌乱,面色苍白,似是受了惊吓。
“得了得了。”德妃略有些急躁地锁起眉,望住小喜子问道:“可是老十四那里出了事?”
“回娘娘的话。”小喜子伏首道:“十四爷让万岁爷责了二十大板,现下罚跪于乾清宫外!”
德妃大惊,问道;“怎么回事?”
小喜子答道;“昨日大阿哥及朝中几位大人皆向万岁爷举荐八爷为太子人选,不知怎么的,万岁也龙颜大怒,今日召集众臣,要锁拿八爷,十四爷奏称八爷绝无谋篡大宝之心,言辞间冲撞了万岁爷,万岁爷竟拔剑相向,欲诛十四爷!”
德妃面色骤白,蓦地向后一靠,颤声道:“接着如何了?”
小喜子道;“多得五阿哥抱住万岁爷双膝,其余众阿哥皆叩首恳求,方才劝止了。”
德妃已然唇色苍白,恍惚地道:“行了,你回去罢,莫要叫人知晓你来过。”
小喜子施了礼,匆匆离去。
德妃似是犹感惊恐,气吸甚难平稳,双肩起伏,至黄昏时分,茶水未尽,不曾用膳,宫房中亦仅留苏小妩及近身女官一名,其余奴才均于外厢待命。入夜时,忽闻雨声,起初错落有致,片刻后便成倾盆之势,,宫房中一片沉寂,便衬得那雨声愈加响彻心魄。德妃自闻得雨声以来便显坐立难安,时时起身行到窗边,蹙着眉远眺。
“娘娘可是忧心十四爷?”苏小妩亦行至窗侧,问道。
德妃深沉叹息,良久未语,仅是仍旧望向窗外,只见雨势有增无减,于是愁容满面。
“妩儿。”再沉谧半晌,德妃吩咐苏小妩道:“到乾清宫那儿去瞧瞧情况。”
苏小妩一惊,忙道:“奴婢遵命。”
“小心些,仅是探探情形,莫张扬。”德妃道。
苏小妩心领神会。
苏小妩罩一袭深色斗篷,执伞经体和殿,取道坤宁门,绕交泰殿,至距乾清宫数丈外的侧殿檐下。匿身柱后,收了伞向乾清宫正殿前望去,便见十四阿哥跪立于瓢泼大雨间。
太子遭废除,对太子之位觊觎已久的大阿哥必定蠢蠢欲动,本当有舍我取谁之意,却因其秉性躁急愚钝而遭康熙严斥。遇此重创,大阿哥自知无望,便向康熙推举八阿哥,称其贤德,甚获威望,此举难辨真心或是蓄意陷害,一番言论惹得康熙勃然大怒,认为八阿哥私结党羽,图谋大统,居心叵测,从此防止惕之。而十四阿哥眼下属八阿哥一党,与之甚为交好,于康熙盛怒欲拿八阿哥之时挺身相保,因而惹得康熙抽刀欲诛之,幸得手足求情请命,方才避过血难之灾,遭此责罚。
苏小妩远远立着,望见十四阿哥所着的衣袍已为雨水浸透,紧贴其身,使得本便清瘦的背影竟是显出几分单薄。
“十四弟身上尚且有伤,再如此跪下去,恐怕不妙。”八阿哥的声音自苏小妩身后传来,满载担忧。
“八爷吉祥。”苏小妩请了安,起身时抬起头来望向八阿哥,两载未再谋面,他的面庞温润如故,眉目亦清雅依然,仅是添了几许淡淡沧桑,几分她无法解读的深沉。
“我亦是担心十四弟,来看看情形。”八阿哥低叹一声,望向十四阿哥,道:“若非为保我周全,十四弟本当安枕无忧。”
“十四爷与八爷手足清深,着实令人动容。”苏小妩轻声道,目光亦随了八阿哥投想十四阿哥的背影。
二人如是于雨中的檐下相对无语,甚至全无神色交集,皆是若有所思地望向十四阿哥,苏小妩时而恍惚地回首,目光尚才抵至八阿哥肩头,又迅速地收回,眺远。
“先回吧。”又立了许久,八阿哥开口道;“十四弟受罚当跪两个时辰,约是将尽,乾清宫的奴才是时候来通传了,你我皆不宜久留。”
苏小妩点点头,又面露忧色地看向十四阿哥,垂首蹙眉。
八阿哥见状,道:“若是放心不下十四弟,半个时辰后到西三所前候着,我自有安排。”
苏小妩信服地注视着八阿哥的身影于视野间隐去。
阿哥所的北厢房内。
苏小妩一身小太监装扮,低着头立于塌前,不时伸手拉平袖口与下摆处的摺皱,将本就不合身的衣衫扯得更显宽大。
倚塌而席的十四阿哥饶有风趣地看着,笑道:“八哥果然心思缜密,你着这身行头,方才推门而入,我真以为是个灵秀的小太监。”
“奴婢是奉娘娘之命来探望十四爷的。”苏小妩始终不敢抬起脸来。
“此番定是叫额娘担忧了。”十四阿哥叹道。
苏小妩见之,道;“娘娘仅是闻得十四爷安然,便可心安。”
十四阿哥沉静下来,似是望着窗外夜幕,片刻后收回目光,看向苏小妩,道;“有些日子未见你了,比先前又伶俐了几分。”
苏小妩面上微红,不语。
十四阿哥揽过苏小妩的手,宽厚的袖口略微掀起,少女如雪的肤色衬得一只碧绿的翡翠镯子分外晶莹剔透,十四阿哥眸中的云雾再度幻作明朗的笑意。
苏小妩略一怔,于心底重温了那夜的槐木下,少年动人心弦的笑容与突如其来的怀抱,记得那时墙外熙攘非凡,她却分明听到了空前的,宁谧而美好的心跳。
“丫头,你一直戴着它么。”十四阿哥问道。
苏小妩轻轻点头。
拾玖·心漪
自塞外归京,太子既废,连月来,无论宫墙以内,侯门宅邸,皆气氛沉郁,人心深掩。太子先遭锁拿,禁于宫中中,后闻八阿哥受朝臣所荐,反致康熙龙颜大怒,欲将八阿哥亦锁拿提审。九阿哥,十四阿哥入朝阻谏,十四阿哥以身相保,使康熙执刀欲斩之,后由众阿哥跪地恳求,方才息怒,责其仗刑后逐之。此下看似一案已结,太子党羽众人皆遭彻惩办,八阿哥一众亦受重创,一时间偃敛声息,未有动作。
经八阿哥获荐反使康熙盛怒一事,加之太子虽受禁咸安宫中,其间却仍旧华衣锦食,未遭怠慢,由此便可知康熙父子之情犹在,不舍之意显然,眼下仅是将太子关押于自身监管之下,断其与之党派联络谋划之径,将其势力削去,忧患缓除后,想来并不将再咎其罪责。
心思密如四阿哥者,定是明此原委,故自狩猎归来,除每日例行入宫参课请安外,余暇皆于贝勒府中识书临帖,阅集审卷,修身养性一般,连日来府中无客造访,即便十三阿哥,亦是久未登门。
钮祜禄氏临了苑中小池静席阅书,秦柔自房中取来外衫为其添衣,钮祜禄氏微仰起面来,淡淡一笑,随即低下目去,抬手拾起几上清茶,幽声道:“自塞外归来,这秋意便又浓了几许。”
秦柔知钮祜禄氏所寓,为其将袍子理好,答道:“虽是秋凉,见贝勒爷数日来皆歇于府中,鲜有外行,衣衫也厚实,自是未有沾染风寒之忧。”
钮祜禄氏微微颔首,紧了紧肩头的衫子,又轻叹一声,捡了集子看起来。秦柔静静退至一旁立着,想到钮祜禄氏虽对四阿哥并无男女之情,却始终嫁为人妇,身已从夫,因此闻得宫中突变,必将担忧四阿哥是否亦遭牵扯,四阿哥身为一府之主,钮祜禄氏即便心不属之,自身性命攸关,却此生为其牵绊。
如是于庭院秋景间闲适一阵,见翠燕小跑着自前苑来,至眼前,恭恭敬敬地向钮祜禄氏行了礼,便扬起首来,不冷不温地对秦柔道:“福翰唤你到前堂去一躺,说是将德妃娘娘赏给格格的衣料归置好了,让你连礼单一并迎回来。”
钮祜禄氏允了首,秦柔便礼过退下,提步向前庭行去。
……
想着自园中穿行许是要遇见几位侧福晋赏景品茗,若是不运,恐怕还要受耿氏一番措辞隐意的提点,秦柔便更了方向,取径园后,欲绕过书斋以抵前宅。
未料方近书斋,便见一男子身着素衣,低目垂首,略弓了身子自内步出。秦柔识得此人为四阿哥近身奴才福安,见其一副谨慎模样,秦柔本能地匿身树后,只见福安行出后便回身将门略微掩好,而后张望一番,见四下无人,便向方才掩着的门内望了一眼,一深蓝衫子的青年男子自门内探出头来再度向院中观望一阵,确认并无他人后方才步出。秦柔只觉此人略有些眼熟,却又忆不起来路,只得隐于树后望着福安一路将那人向后径偏门处引去。
晚膳后。
翠燕将钮祜禄氏所余残羹之物收拾妥当,秦柔呈了银杏露作甜饮,钮祜禄氏浅尝后觉口感稍淡,便让秦柔再取些冰糖,秦柔应声,方才行出,却忽然一惊,回身退至房内,低声向钮祜禄氏道;“格格,贝勒爷来了。”
钮祜禄氏略怔,而后速然更了一副眸含浅笑的面容,理好衣裙起身迎去。
“给爷请安。”钮祜禄氏道。
四阿哥瞥一眼扉侧福身垂首的秦柔,提步行入房内,目光于厢内摆置,墙隅四壁处稍作顿留,道:“有些日子未来了,你倒收拾归置得干净。”
“苒儿房里两个丫头皆聪颖勤善,故此房内素来井井有条。”钮祜禄氏答道。
四阿哥略侧过脸,眸中余光滞于秦柔所立之处,冷哼一声,即收回。
……
翠燕备好雪梨茶,四阿哥与钮祜禄氏分席于案中两侧,良久,相对无语,一旁奴才便只能垂肩低目。秦柔疑惑四阿哥此番来意,正值太子初遭废除,八阿哥一党眼下亦受大挫,时局似显其利又动荡不安之际,他虽于府中按捺未动,却也绝无心境寻妻问妾。如是思量,四阿哥今夜来访,许并非为强钮祜禄氏所难,当是另有差遣。
“今日可是得了额娘赏赐?”四阿哥开口道。
“是。”钮祜禄氏答道:“娘娘赏了数匹衣料。”
“自行围归来,额娘当有些时日未见你了,此番赏物,当是对你有所挂念。”四阿哥道:“明日你便入宫向额娘请安道谢罢。”
“苒儿遵命。”钮祜禄氏应道。
四阿哥颔了首,托起手边茶盏,略饮后搁下,扬了扬手令近身奴才将外袍备了候至门前,随后起身将行去。钮祜禄氏福身恭送,闻得四阿哥沉沉一句:“天将转凉,当要小心身子。”
秦柔心中莫名一动,抬起头望向钮祜禄氏,见其正望住四阿哥已渐行去的背影,面色淡莫如常,目中却流滢浮涌。
次日于长春宫中。
德妃扶案而席,面露倦容,仅数日未见,竟是较了置身塞外行宫那时的神采炯然显得孤苍憔悴不少。一旁的女官立身香鼎畔,以鹅毛扇轻曳,紫丁花香满室弥扬,宫房内沉眉静坐的二人方才添了几分生彩。
“娘娘,可是近来未曾歇好?”钮祜禄氏询道。
德妃轻叹一声,以一手二指揉捏眉心,道:“光景不饶人,已是操不得心的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