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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可观的嫁妆,还有陪嫁的下人。
这部分当初她只是粗略认识了一下,基本婚后基本都是周嬷嬷在管着。见她终于能够打起精神来打理嫁妆,周嬷嬷顿感欣慰。
“庄子里除了庄头,铺子里除了掌柜,这两处其余的奴仆伙计,郡主倒不必急着认识,认识也无甚用处。这会儿庄稼也全收了,倒不必急着去田里看看,待得来年春天播种,让郎君陪着去田里瞧一瞧,也算一趣。”除了让庄上人等认认主子,也可让小两口认清肩上的责任。
这些人可全都指着他们俩吃饭了。
将军府的产业往远了说,将来还是要握在楚三郎手里的,但是往近了说,如今却很不必他们小夫妻俩操心。但是容妍的嫁妆却只能自己打理,这个倒不能推到婆母手中去。
况周嬷嬷冷眼瞧着,楚夫人倒似乎有意放手,想让容妍接手将军府内事务,但是容妍滑不丢手,每次楚夫人召了她去,她必唯唯喏喏,自称对家务一窍不通。
一窍不通你倒是学呀?!
楚夫人抱着这样的心态,拿出婆母教导儿媳妇的耐心与细心来,准备带着容妍将家务事细细的理一遍,又顺便让杜嬷嬷带着丫环们搬了十七八本积年的帐册来,要教容妍看帐本打理家务。
看帐本这个难不倒容妍,她翻的极快,完了又指出了帐本之中的谬误来,然后……将军府的帐房便吃了挂落。
再然后……府里便换了一批人。
从帐房到厨房,由上而下,连管事都换了好几个。
楚夫人掌家几十年,后院独大,向来自信惯了,哪知道帐本上还有不人为知的猫腻。
她到底是官家贵妇,又不曾上过菜市场,对于寻常物价还真不太清楚,搬出来的又是旧帐本,好几年前的。很不幸的是,容妍好几年前……天天往市场里钻,对于各种食材的价格真是了如指掌。
碰上慧福郡主这么接地气的少夫人,将军府的家下奴仆真是欲哭无泪!
说实话,大家原本对这位在市井之中长大的郡主,还真是……有那么点看不起。
不是说国公府如今声名显赫,义安公主品级够高,容妍便能让将军府的下人顶礼膜拜了。
高门仆人脑子里自有一套应对贵人的标准,从出身到教养,从风姿到钱袋的多寡,赏银的豪爽……
容妍的出身无可挑剔,风姿与赏银这两项目前瞧来倒还尚可,可是教养就……不太合仆人们的胃口了。
不用说,家仆与楚夫人看人的眼光全然不同。
楚夫人是以当婆婆的眼光来挑儿媳妇的,家仆却又是另外一种眼光了。
比如那些年轻的婢子们,楚夫人存了心想要送到楚三郎房里去侍候他,有可能会从通房爬到姨娘位子上的,以及……原本便留着心事想要搏个通房之位的,便对容妍真心喜欢不起来。
她们这些做人奴婢的,求的也不过就是衣食无忧,生活安逸,要真想说对楚三郎有什么海枯石烂的感情……毋宁说是对将军府里的生活一往情深呢。
好好的青云之路,偏碰上了慧福郡主,生生被她扛着小锄头给刨断了,只能转而向下发展,考虑府里的男仆了。
仅此一点,容妍就没办法让年轻婢子们喜欢起来。
失去一部分奴婢的拥戴,这不可怕,可怕的是经过看帐本一事,不但是年轻婢子们,便是老嬷嬷们以及年轻男仆们……都没办法对她欢喜起来。
将军府里的仆人来源有三,一个是府里的世仆,另外一个是主母带过来的陪嫁,还有便是不定期从外面买回来的。经过不断的联姻,形成了个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非是容妍这种外来户一时半刻能够全盘知晓的。
自从她发现了帐本里的猫腻之后,在楚夫人当即立断的撤职打压一系列风波之后,那些此次落马的仆人们不敢恨楚夫人,便将仇恨值转嫁到了新来的少夫人身上,背底里编排她的出身教养来泄愤。
容妍对此原本是一无所知的。
整日将精力扑到公事上,下班之后除了抽出空子来与小娇妻谈心完毕,还要行播种耕耘之事的楚三郎对此事更不知晓。
他头一日休完婚假上班,回家来之后问起容妍,问的是,“阿妍今日在家做何消遣。”
容妍:“补眠啊,真是睡的好不香甜。”言下之意是,你在身边真是耽误我的睡眠,让我的睡眠质量变的很差。
楚三郎十分委屈:“娘子这是巴不得我一直不在家?”很是雷厉风行的用行动表达了一下他浓烈的思念之情。
第二日他神清气爽去上班,容妍爬起来去向楚夫人请安的时候,她老人家含笑不语,都已经吃完早饭了。
容妍很羞愧。
楚三郎在婚后上班的第五日归家,问起容妍:“阿妍今日做何消遣?”他真是好奇死了小媳妇儿日日在家的行踪,可恨不能有个能够传导图像的镜子,以备他在百忙之中随时打开探查一番她在做什么。
连他手底下虎翼营以及禁军之中的下属们这几日都瞧见了他偶尔嘴角的傻笑,皆像被雷劈了一样。
成亲,果然是能够让人变傻的最好办法吗?
早知道这法子这么灵光,真应该早几年就撺掇着让楚三郎成亲了,他们还能少受几年荼毒。甚至最近大家都感受到了来自于楚少将军夫人的善意——在楚三郎的X生活得到了满足的情况下,大家的日常训练都轻松了许多。
容妍完全不知道楚三郎在婚后的细微变化,她那天回答的比较迟疑:“今日……帮阿娘看帐本来着。”她完全没有领略到楚夫人的良苦用心,用的字眼不是“学看帐本”,而是“帮阿娘看帐本”。这两者之间区别甚大。
楚三郎却不曾领会她含蓄委婉的精髓,摸着她的脑袋将她夸奖了一番:“我家阿妍顶顶聪明,阿娘有了你帮忙看帐本,定然能省不少功夫。”
容妍更迟疑了,在考虑要不要将事实的真相告诉他。
事实就是,因为她看帐本之时的直言不讳,似乎导致了楚夫人的工作量加剧。
至少她离开的时候,楚夫人就一口气传了十几个仆人进去问话。
最后她还是没有将这一残酷的事实告诉楚三郎。
婆媳矛盾神马的,能和解她就不准备让楚三郎夹在中间受夹板儿气。
☆、138 适应
府里的仆人进行了一番重新洗牌上岗;容妍乍来,也只将自己院里以及楚夫人身边的人记熟;再远些的领域……帐房厨房的仆人,她就两眼一抹黑了。
因此,哪怕昨日是张妈掌厨;今日换了黄妈,于她也全无印象。
反是她房里日日去厨下提菜提水的小丫环春杏春雨几个见到厨房换了不少生面孔;且她们去的时候,那些帮厨以及烧灶的粗使丫环们都闭口不言,回来颇感怪异;便将此事告诉了大丫头红缨流苏。
红缨流苏等人隶属于周嬷嬷管辖;又逐层上报;周嬷嬷也算是个知情人了。
不过周嬷嬷是个谨慎人,第二日特意留心跟着容妍去向楚夫人请安,见楚夫人只发作了奴仆,并不曾给媳妇脸子,还是一如之前一般慈祥,便放下心来,觉得完全没必要告诉容妍,让她操心,遂将此事压下。
容妍是隐约有些猜测,可是没人告诉她,她的情报网到了周嬷嬷这里便自动中断,她认为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自动自发忽略此事,依旧与楚君钺恩爱。
——作为封建社会的媳妇,婆婆没找她麻烦,她是不会笨到去问婆婆原因的。
楚夫人冷眼观察这媳妇,见她没心没肺的可以,依旧是对管家之事不上心,可是你真要抓住她记记帐,她也做的不错,就只是……不经心,不往心底里去。
记过就记过了,纯属帮忙的模样儿。记完了就赶紧走人,一点也不想沾手。
楚夫人还开玩笑:“我如今也是当了婆婆的人了,也是时候在家里享享清福,该将家里的事情都交给阿妍来管管了。”
这算是挑明了想放权的意思。
放在别家儿媳妇身上,是巴不得进门就当家,又体面又能让下人恭敬顺从,还能显出自己能干的一面来,真是一举数得。
万没想到她家儿媳妇惊恐着一张脸,好像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连连摆手:“阿娘阿娘,您可别吓唬我,这事儿我可真干不了!”
让她去打理铺子赚银子行,窝在后院里跟仆人们玩心眼儿……实在不是她的爱好。
楚夫人:“……”
待她走后,杜嬷嬷笑的差点弯下腰去:“方才……夫人可没吓着郡主吧?瞧郡主那张脸,瞬间变了色,倒真是不喜欢管家的样子。”
这话里却又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了。
作为楚家后院实质上的最高决策者,楚夫人不管当不当家,在儿媳妇这里是不会低半分的,儿媳妇一样得恭敬孝顺,但是对于杜嬷嬷这种楚夫人身边的左膀右臂来说,主子当不当家,区别可就大了。
至少她的份量在后院会下降不少。
若是慧福郡主当家,后院有犯了错的奴婢们求情,准保转身去求慧福郡主身边的周嬷嬷,哪里还会来求她?
杜嬷嬷实质上是盼着楚夫人一直当家的。
楚夫人亦知身边贴身仆从的想法,只是也没必要戳破,倒是适时的说了句话点醒:“反正这家早晚得交到阿妍手里去,她早当家跟晚当家,也没什么差别。”
杜嬷嬷笑道:“少夫人是个能干的,可是万一这几日身上便有了……却是劳累不得了。”
楚夫人原本不过就是想让容妍在身边跟着学习管家,待考察妥当了再行放权,并不是非得这一时半刻就要将府中事务将托给她,听得这话面上笑意便深了:“她这天长日久在家不得窝出毛病来?跟在我身边至少我们娘俩能说说话,还能跟着学学管家理事,人情往来,待得生完孩子,就可以直接上手了。”
这才是她的本意。
杜嬷嬷听得这话,心中大定,楚家人口简单,都盼着楚三郎接续香火,少说不得生个三五胎
三五胎手脚快些也得七八年,慢则十几年的都有,到时候她也差不多完全退下来了,家中儿孙在慧福郡主这里也搭上线了,还愁不能有后福?她担心的是,现在依着慧福郡主的性子,莽打莽撞,刚进来就引得府里大动,到时候真接手了后院里的事情,新主子要立威,万一错拿了她家儿孙立威……大家面上都不太好看了。
楚夫人既有此心,白日里容妍来请安,她便带着媳妇儿当实习生,让她在一旁观摩,熟悉所有楚家姻亲故旧,学习人情往来,又将些楚家旧事讲来,好教她尽快对这个家有个全面的认识。
原本,若是楚大郎与楚二郎还活着,且娶妻生子,这些事情完全用不着容妍来学习操心,也没三房掌家的理啊。可惜她头上再无妯娌顶着,将来这偌大府邸之事,便要她来接手。
容妍一时觉得压力山大。
唯一的好处便是楚家后院清静,楚老将军房里唯有正室一位,还是她的亲婆婆,又豁达明理,不是随意刁难儿媳妇的人,楚君钺房里也很清静,正室与小妾宅斗的经典段子不会上演,省了多少心。
其实楚夫人娘家侄女属意楚君钺,也是基于此种原因。
楚家后院清静,婚姻生活相对来说容易许多。
可惜未能如愿,被个半路杀出来的容妍给得了去。
容妍还是个新嫁娘,在没摸清楚家后院的规则之时,还不能轻举妄动随便出门。时下的风俗是,媳妇儿出门是要向婆婆申请的,申请批准之后方能成行。
而且新妇到处乱跑,还是不太好的。
容妍数次向周嬷嬷提起,想要出去放放风的时候,周嬷嬷总要劝她:“郡主且再忍忍,过了三个月再向夫人提起也不迟。”心道:到底是年轻人不懂事,万一这一两个月间身上有了,怎能到处乱跑?
反正过了三个月,有没有身子总能知晓一二。
偏楚君钺因为成亲办喜事而积累下来一大摊子公事,最近都是分身乏术,能在晚上按点儿回家吃饭都不错了。吃完了还要点灯熬油看公文,又拉着容妍红袖添香,顺便揩揩油,待看会儿公事,消完了食……再顺便做做睡前运动,一日便过去了。
想要让他抽出空来带容妍出去走一遭放放风,那真是不得空儿。
容妍也不是要当个先锋人物,誓要打破旧世界的规矩,重新建立起个新规矩来——她还没这么大野心,所图者不过生活踏实安逸而已。也只能遵从本地习俗,老老实实在家当新媳妇儿。
十一月中,下完了第一场初雪,天地间一片混沌,难得楚君钺休沐,喜的容妍一大早就爬起来立在窗前朝外瞧,见他在雪地里打拳,眉目凛然,拳脚生风,近身飘洒下来的雪花都被拳风荡开,站在窗前美滋滋欣赏了半晌,见他收了拳,这才捧着大氅出去给他披上。
楚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