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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亏是改行做生意的书生,口才是一等一的棒!即使满面苦容,秀才的一番话却还是让时娘忍不住暗自得意了一番。但是,她依旧缀缀不平,双目圆睁瞪向温庭筠:“在我面前岂有你说话的份儿!你怎么还不滚,脸皮这么厚!呸,店家,你怎么说?是撵他走还是我们走?”
温庭筠再好的涵养此刻也被激得只剩下愤怒了,他冷笑一声,正欲说话,却有一个糯软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
幼微走到温庭筠跟前,甜甜一笑:“温先生,我刚想到一个故事!”
温庭筠认出是刚才见过的那个小娘子,微皱了眉头,小孩子家家的凑什么热闹!但是,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姓温?
☆、第二十三章为恩师解围
幼微却自顾自地说下去:“话说当朝有一个官家女儿,自小才情出众,独爱才子,便将满腔的少女之心倾付给了大诗人罗隐,立誓非罗隐不嫁!她父母为此操碎了心,有一日,罗隐上门拜访,这少女便隔帘相看,可罗大诗人虽有万般才情,却不是个风流倜傥的长相,那少女大失所望,终生不再谈起罗隐与其诗作!”她一双清亮的眼睛望向时娘:“莫非这位娘子也是这样一个口里说是爱才却偏以貌取人的浅薄之辈?”
时人都知罗隐虽写得一手好诗,却相貌丑陋,为此在出名前不知挨了人多少白眼!
时娘柳眉倒竖,又是生气又是不解,她的丫头阿兰立即上前训斥道:“你是谁家的丫头,这么不懂规矩!谁准你插嘴还不快快退下!”
郑氏陪着笑赶紧上前拉着幼微:“对不住,对不住!惠娘,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走,快跟我走!”
时娘却一把拦住,凌厉地望向幼微:“站住,你是哪里来的臭丫头!人家罗隐是有名的大诗人,即使相貌丑陋,也不改其大才之实!你却把他与这种丑陋书生相提并论,也忒不知好歹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郑氏的穿戴,知不过是平民老百姓,眼中鄙视的意味更浓。
幼微挣开娘紧抓着自己的手,微微一笑:“牡丹花谢莺声歇,鸀杨满院中庭月。相忆梦难成,背窗灯半明。翠钿金压脸,寂寞香闺掩。人远泪阑干,燕飞春又残。”她转身看向面有惊讶的温庭筠,声音清朗,面上含笑:“这是温先生的词!”
她不去看围观众人脸上的好奇与讶然,再次朗声背诵道:“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这也是温先生的词!”幼微瞅向卢时娘,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大眼睛中满是天真:“却不知与卢大诗人相差几许?”
卢时娘又是惊讶又是缀然,唇张了张,半晌才冷声:“哼,你说的这两首词我可都没听过,既是我没听过的自然就是不怎么样了,你还有脸在这儿夸夸自诩!瞧他长得那副罗刹鬼样,还做什么词,直接回家做了自己算了!”
一语未了,众人便都皱起了眉头,有几个爱才的更是神情严肃起来,看向卢时娘的目光也隐含鄙视与不屑。
在场的都是来书肆买书的,学问才情自然也有那么一些,对于诗词的鉴赏能力自有各人的见解。刚幼微念的那两首词虽然婉约柔美,但却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其闺怨更是描写得淋漓尽致,悲苦之情溢于言表。与卢隐卢大诗人相比相差无几啊!
卢时娘自诩是个读书爱才之人,可却连这词的好坏都分辨不出,可知腹中空空,不过装模作样罢了。这原也不是怪事,时下装作有学问的人多得去了,也不差她一个见识浅薄的女子!
但是她的话也太歹毒了些,丝毫不给人留余地。
幼微神情微冷,淡淡说道:“卢娘子不是道中之人,还是免开尊口的好。”
她虽只有八岁的年纪,个头又矮,相貌秀丽明艳,此番猛地地沉下脸来站在那里,双目寒冷,全身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势,卢时娘转目瞪向她,还未张口,心便有些怵了。
她有些奇怪自己竟然会怕一个小姑娘!
郑氏也被幼微的样子吓了一跳,愣了一下,便狠狠掐了她胳膊一把,高声:“你这死丫头喝多了茶,跑到这里胡说起来了,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还不快跟我出去!”说着便猛扯了一下幼微,带着她向外走去。
心高气傲的卢时娘岂能容忍她们就这样离开,怒喊一声:“站住!”见郑氏立即吓得站在那里,便瞪向身后的丫鬟阿兰:“死奴才干站着做什么,难道还要等我去亲自教训她!”
阿兰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跨前两步就要按着卢时娘说的“教训”幼微。
温庭筠及时拽住了她高扬的手。
郑氏早就吓得说不出话,见那一巴掌并没打过来,心肝颤了两颤,才慢慢平静下来。
“你姓卢?”温庭筠眯着铜铃大的眼睛,细看向卢时娘。
卢时娘厌恶地望着他:“你这种人哪配知道我的名字!”
众人早就看不惯她的行径了,一个年长、身穿青色长袍的男子捋了捋胡须,冷声:“本朝卢姓也是一大氏族,明孝帝时有清廉丞相卢怀慎,德宗时有丞相卢迈,可没想到后代子孙一代不如一代!”
他穿着朴素,可面容儒雅,神情威严,看着就像是隐于市井中的名士。在这个时代,名士的地位是很高的,卢时娘微微恐慌,穿蜜合色滚雪裙的女子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时娘,咱们快走吧!”
卢时娘恨恨瞪了一眼温庭筠与幼微,又轻蔑地瞥了瞥在旁不敢则声的老板,冷哼一声:“一群穷酸书生!”到底心虚了,她只不过今日心情不好,想找一个出气筒而已,温庭筠正好倒霉地碰到了枪口。在女伴的再三劝说下,卢时娘才扬起下巴昂首阔胸地走出书肆,随从也慌忙跟着去了。
她这一骂是把书肆的所有人都骂进去了,当即有几个年老的便摇头叹息:“时风愈下,骄奢之辈层出不穷啊……”
郑氏狠狠点了一下幼微的脑门:“你这孩子一点也不听话,走,不买书了,快回去!”她扯着幼微的胳膊往外走去,温庭筠忙上前两步,躬身行了一礼:“多谢小娘子为我解围!”
他三十多岁的年纪,肯向一个女娃行如此大礼,可见品性高洁,幼微岂敢受他的礼,忙侧过身子避过:“温先生着实客气。”
她这时说话俨然一副大人语气,可众人都觉得很正常,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主要是她刚才的表现太让人惊异了,这么会儿就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温庭筠好奇又疑惑地打量着她:“小娘子你认识我?”他看向郑氏点了下头,问:“您是——”
。
☆、第二十四章卖金首饰
不知什么缘故,前世的温庭筠这时早就闻名四海了,可这世他仍然默默无闻,几乎没有人听说过温八叉。
幼微为此专门舀她刚背的两首词问过父亲,父亲表示从未听说过,却很欢喜,说是佳作!
幼微还担心过,是不是她的重生导致某些意外发生,她的先生是受了她的影响才止住了向前迈阔的步伐……
“小妇人郑氏。”郑氏忙屈膝施了一礼,用手撞撞幼微,示意她也赶紧行礼,又紧张地笑道:“这是我女儿惠娘,不懂事,还请您多多包涵!”
幼微赶紧把思绪拉回来,毫不吝啬地行了一个大礼:“惠娘拜见温先生。”
温庭筠笑了:“先生不先生的,我可当不起小娘子这样叫我!却不知你怎么知道我的词?”
幼微一双大眼睛闪了闪,绞尽脑汁想理由。
郑氏忙道:“她爹是个私塾先生……”
幼微立即从善如流,嘻嘻一笑:“我爹给我念过您的词,说您是名隐于市井中的真名士!”
这样的评价可就有点高了,温庭筠拱手道:“敢问令尊尊姓大名?”
幼微看了一眼娘,郑氏暗暗瞪她一眼,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说为好,免得适才那几位仕女来找麻烦,因而只说了个姓:“夫主姓鱼。”
温庭筠眉略皱了下,正欲说什么,刚为他解围的那个青袍男子上前两步,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鱼小娘子父亲说的不错,温先生可当得上大才,民间十几余年,老朽终于又遇到一位才情品行都高出世人的隐士啊……”
其他的人也纷纷上前套近乎。
郑氏趁此机会拉着幼微悄悄出了书肆,等温庭筠好容易趁一个空儿回身说话的时候,才发现人早就不见了。
他愣了愣,再次摇头苦笑。
遮遮掩掩走出了巷子,确定没引起任何人注意,郑氏才没好气地瞪着幼微:“以后这种场合你不许再搀和进去,那不是闹着玩的,万一真吃了亏怎么办?你当那些穷酸书生能救得了你吗?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不听话!”
幼微此时想起卢时娘的暴虐脾气,也后怕地拍拍胸口,当时她完全没想到这些。抬眼见娘仍然气呼呼的,便涎着脸蹭着她的胳膊:“娘,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郑氏使劲点了点她的脑门,后者的额头都红了,她这才消了一些气,也没心情去逛,便牵着幼微回去了。
今日能见先生一面,完全是意外之喜,幼微也不在意,跟着娘回到刘府后,刘谦和早就回来了,看到幼微,便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鱼妹妹,你们去哪里逛了,也不回来吃午饭?”
话音未落,他便直直地盯着幼微身上的衣服,眼中满是惊叹。
幼微心情很好,原地转了个圈,笑嘻嘻地问:“好看不?”
刘谦和还是头一次见她穿这么新这么红亮的衣裳,再加上黑眸红唇,完全像一个大家里水灵灵的小娘子,很漂亮。
她脸腮倒是显得苍白了些,因而他问:“我送你的粉呢,你怎么不擦擦?”
幼微蹙了眉头:“什么粉?”
刘谦和睁大眼睛,难道她到现在也没发现,顿时一阵无力:“我放在你枕下的蔷薇粉啊!”
幼微恍然大悟,高兴地说:“我送给娘了,她很喜欢呢,谢谢你哦!”
她只顾着高兴,完全没有看见面前小屁孩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这一身值十几吊钱呢,可真贵!”好久没穿过新衣了,说心里话,除了一开始的心疼外,现在的幼微可是很满意,侧头看了一眼刘谦和,示意他快夸赞些什么。
可是后者却别扭地一仰头,嫌恶地说:“难看死了,穿那么花,跟个花蝴蝶似的!”
幼微的笑容僵在脸上,继而狠狠瞪了他一眼,昂首阔步地走开了。
刘谦和有些心虚,望着她的背影正想追过去,一直在身后听的花喜恰好幸灾乐祸地凑过来:“原来鱼小娘子把蔷薇粉送给师娘了啊!”
刘谦和幼小脆弱的心灵再次被刺痛了,一跺脚:“她爱给谁就给谁,你瞎操什么心!”说完转身便朝外走去。
花喜忙跟着他:“小郎君,你要去哪儿?”
幼微往自家客房里走的时候,想起刚才的情形,又觉得好笑,经?p》侥甑亩土叮衷谒稍嚼丛叫『⒆有男粤耍庵档檬裁矗挂踩盟鸵桓雒拮由?p》
不过话说回来,刘谦和这小屁孩,年龄越大性子就越别扭,一点也没小时候可爱了。
她笑着叹口气,进了屋子,顺着窗口看看没有人经过,才放心地进了石榴花空间,清点一下自己准备卖掉的金首饰。
害怕引人注意,所以一下子不敢卖太多,她准备先在东西两市地界儿跑一跑,卖出个二十多件再说。
因心里有事,所以晚上吃饭时她也没发觉刘谦和的不对劲儿,而后者见她更是瞄都不瞄自己一眼,更生气了,舀着筷子把桌子敲得砰砰作响。
刘孝皱起了眉头:“谦和!”
刘谦和畏缩了一下,不满地收起筷子,又看了幼微一眼,却发现后者正好奇地望着他,完全不知道他怎么了,顿时气得把嘴高高撅起,再也不肯说话。
次日一大早,幼微就借口要独自去转转,正好郑氏也要去以前熟悉的人家那里叙叙旧,就叮嘱了几句,放她去了。
幼微先抱着试探的心情去了一家规模中等的金玉店铺,递上了三件金首饰,金光灿灿,样式是时下最时兴又最普通的,倒不怎么出彩,却是最容易卖的。店老板就是专门卖这个的,还从来没买进过呢,因而抚着胡须看向幼微不语。
幼微汗然,幸好今天穿了昨日新买的那身衣裳,发上也插了两朵珠花——云氏给她的见面礼,这才不致于被人认为金首饰是自己偷的。
她暗擦了一把汗,小脸上做出一副委委屈屈快要哭的神情:“掌柜伯伯,你家也是卖这个的,不愁卖。我打碎了娘最心爱的玉镯子,正想法子凑钱再买一个呢……”
☆、第二十五章初谈做生意
那掌柜皱眉:“既是你娘的,道个歉就完了,又何必要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