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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他可没少听五爷说起这位李家娘子,五爷对这位五娘子至少与对别人不一般,这位五娘子又极有手段,黄净节抬起眼皮看了眼车外,五娘子这会儿就插手管上府邸修缮的事了,一般人家的小娘子谁敢这样?谁能这样?这事要不要跟五爷提一提?
唉,还是算了,提了又能怎么样?五爷自己又不愿意管,就是五爷愿意管,她真插手管了,难道五爷能现发作她?最多也不过否了她的话,可等她嫁进来,若是寻借口要推倒重来过,五爷又能怎么样?倒伤了两人和气,也伤了她和黄家的和气,这个府,到底不姓黄,自己还是得放开手,黄净节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五爷的事他从小打点到现在,可等他成了亲,就是有家有室的人,一应诸事就有个王妃替他打点了。
这个王妃,黄净节眉头拧的更紧了,只怕不好得罪,不过也犯不着得罪她,黄净节眉头微舒,她既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彼此交好才最佳,若是这样,这王府修缮的事自己就不犯着多嘴,这是小事,往后府里的仆妇下人这一块才是要紧事,这要放进府里的人,每一个他都得亲自过了眼才行,看好了人,还得转着弯小心送进去,不能让人查到出处,这两条一件也错不得,黄净节打定主意,心情渐渐松缓下来,慢慢靠到车厢后靠背上,将府邸修缮的事扔到脑后,仔细盘算起调度人手的事来。
李恬办嫁妆的事添了李静好这个主事人,熊嬷嬷和温嬷嬷顿时松快不少,没多长时候,该发出去采买准备的单子就都发了出去,这天一早,熊嬷嬷和温嬷嬷陪李恬启程往城外庄子里查看库房。
丙字库多年未开,两个看库的粗壮婆子用力将厚的出奇的包铁库门刚推开条缝,一股子多年不通新风的陈腐之气就冲了出来,众人往后闪了闪,两个婆子脚步沉缓的将库门推的大开,直通了小半天的气,那股味儿才散的差不多了,悦娘先冲进去转了一圈,李恬等人才进了库房。
丙字库内箱笼堆的极高,李恬仰头看着一个个巨大的箱笼上黄旧封条,抬手慢慢抚过封在锁头上的朱红泥印,温嬷嬷抬手不停的抹着眼泪低低道:“那是老夫人的印鉴,是老夫人亲手压上去的,当时老夫人理这个,就那些一件件慢慢的理,谁能想到老夫人竟是在理后事呢。”
李恬心里也是一片酸楚,熊嬷嬷忙劝道:“都过去了,别想这个了,这库里这么多箱笼,得赶紧整理,不然别说明天,就是后天咱们都赶不回去。”
温嬷嬷忙拭了眼泪,和熊嬷嬷一起,指挥着看库的粗使婆子们搬运箱笼。李恬埋头直理到日落西山,一件件细细过,也没理出什么特殊的东西,这大半天过手的,绝大部分是父亲的书和房间里那些日常陈设,太婆竟是一件不落的都封装在这些箱子里了,连一方镇纸、一块帘子都没落下。
直理到第二天中午,熊嬷嬷从装着李恬父亲小时候那些衣服用具的箱子取了只两尺见方的黄杨木箱子出来,捧着匣子转来转去看着道:“这东西眼生,当年肯定不是我理的,是你放进去的?”
“不是,”温嬷嬷探头看了眼箱子道:“这只箱子是老夫人亲手整理出来的,里头的东西也都是老夫人亲手放进去的。”
李恬听说,忙示意熊嬷嬷将箱子放到自己面前的几上,推了箱子转着看了一遍,这箱子很是普通,看样式和雕花,和库房里其它箱子应是一个出处,这是勇国府的东西。
李恬掀开箱子,箱子里整齐的放着四五个匣子,大小材质都不一样,李恬顺手拿起最上面最小的匣子,这是只手掌大小的圆形红漆匣子,匣子四周画着四季花开纹样,匣子最上面嵌着粒松花石,一看就知道是女人用的粉盒,李恬将匣子翻转过来,看底上的落款,果然落着甜水巷孙记脂粉铺子的印记,李恬打开匣子,一股孙记脂粉的淡香扑面而来,再看匣子里,放着枚小小的羊脂玉长生果,长生果系在根编的极精致的红丝绳上,李恬掂起丝绳,举起来仔细看着,长生果玉质雕工都普通,可系着长生果的绳子却编的精致到难以想象。
温嬷嬷凑过来看了眼就恍然道:“我记的这个,好象是四爷刚生下来当天,还是隔天来?我记不清了,门房说是个穿戴讲究、很秀气的小厮送来的,也不知道是谁送的,这东西我记的最清楚,就为了这根绳子,你看看,那长生果不值什么,可这绳子竟是精巧的出奇,编这根绳子得花多少功夫?老夫人也想不出是谁送的,后来四爷周岁、再后来好象是冠礼,再就四爷大婚的时候,对了,你生下来也有东西送过来,越送越贵重精致,老夫人说必是一个人送来的,可就是不知道是谁送的。”
熊嬷嬷也凑过来道:“五娘子那回我知道,是一支碧玉镯子,好象是这个匣子,五娘子先看看这个,就是老夫人那样拿银子不当银子的,跟这镯子比,也只能算个省俭。”
熊嬷嬷嘴里的老夫人指的是李恬的外婆,李恬从熊嬷嬷手里接过匣子,这是只颜色明快的黄花梨匣子,比巴掌略小,四周雕着的平安福喜图案灵气十足,匣子四周并无落款,李恬打开匣子,只见匣子里满垫着大红缭绫,绫上用同色丝线绣着极小的、与匣子外一样的平安福喜图案,这是专门为配匣子绣的。
李恬小心的掂起匣子里放着的一只碧绿的如一汪深潭水般的镯子,镯子雕的也是平安福喜花样,宽厚喜庆,却极小,只能放进去两根手指头,仿佛一个大些的板指,偏又雕成镯子样式。
“你看看,这样的极品翡翠,这样的玉工,竟专门雕了镯子给月余的孩子戴,月余的孩子哪能戴这个?这真是??”温嬷嬷摇着头,对这样无谓的浪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恬惊讶非常的举着镯子,心里卷过阵阵惊涛骇浪,这是谁?怎么会给刚出生的恬姐儿送这么奢侈的贺礼?这人和送那个寒酸的长生果的是一个人么?是谁几十年如一日关注着她父亲和她?
李恬放下镯子,飞快的取出其它几个匣子,依次摆好,一共五个匣子,最早的是那枚长生果,用孙记的粉盒装着,出彩的是那根精致的出奇的绳子,这是父亲出生那天收到的;第二个是一个略扁的黄花梨匣子,匣子外没有任何雕花,做工精巧大气,匣子底部原本应该有落款,却被人故意磨去了,匣子里放着块青紫色的上品端砚,李恬用手指轻轻摩擦着砚台,砚台底部摩擦的痕迹清晰可觉,这是旧砚,温嬷嬷说,这是父亲周岁时收到的;第三个匣子大了不少,匣子是紫檀木的,提钮雕成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匣子里放着只翡翠笔洗,仿若一片碧透的荷叶往上卷起,旁边一朵半开的荷花斜过来,用以架笔,这是父亲冠礼时收到的;第四个匣子细长,里面装着枚紫气东来金嵌玉如意,这是父亲大婚时收到的,最后一个匣子,就是贺自己出生的那支玉镯。
“都在这里了?只给我和父亲,没给别人送过?”李恬挨个看着五个匣子,低声问温嬷嬷道:“是一个人送来的么?”
“都在这里了,除了给四爷的,就是给你的,这事我听老夫人说过几回,老夫人觉得象是一个人送来的,可到底是谁送的,老夫人也疑惑得很,我记得老夫人说过一回,她认识的人有限,断没有这样的人,她也想不出是谁,老夫人也让人查过,什么也没查出来,这事是蹊跷的很。”
李恬轻轻呼了口气,将匣子一一关上,指着匣子和找出匣子的箱子吩咐道:“把这些都带回去,回去再细细看看,咱们再看别的。”
熊嬷嬷答应一声,将五个匣子收进箱子,亲自封好,看着人抬出去先装了车,再回来继续整理。除了这些东西,李恬再没整理出别的。傍晚时分,一行人重又封了库,启程赶回了城里。
第一五一章 叶十二娘的亲事
李恬回去将那只大箱子一寸寸翻了好四五遍,又将几个匣子几乎拆了一遍,也没有更多的发现,让人拿着那只粉盒和笔洗、玉如意以及镯子拿到孙记和各大古董铺子去打听,可都是至少十几年前的东西了,哪里打听得着,自然是一无所获,李恬失望之余,只好先将这些东西收起。
东阳郡王府里,孙老夫人神情倦怠的歪在榻上,得了官家指婚信儿那天夜里,她受了些风寒,虽说没病倒,精神却一直不怎么好,刘郡王妃接过丫头奉上的参汤,捧到孙老夫人面前恭敬道:“阿娘,喝几口参汤吧。”
孙老夫人微微支起上身,接过参汤喝了,将盖盅递给刘郡王妃道:“让丫头侍侯就行,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旁边侍立着的丫头婆子们忙垂手悄声退下,刘郡王妃侧身坐在榻沿上,看着孙老夫人等她吩咐。
“十二姐儿也不小了,年前我就想过,等这一科放了榜,从新科进士里给她挑户好人家。”孙老夫人徐徐道,刘郡王妃神情微松,陪笑道:“十二姐儿运道一向好,今年的三鼎甲简直就是三个金童转世,又都没说亲。”
“是啊,我看冷家那个好。”
“冷探花?”刘郡王妃很是意外,不明白孙老夫人怎么会挑中三人中家世最差的一个:“家世上头,会不会?”
“冷探花最合适!”孙老夫人语气稍重,刘郡王妃忙住了口,孙老夫人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耐心的解释道:“十二姐儿的脾气性格儿你还不知道,蒋家和徐家都是百年大族,蒋家哥儿和徐家哥儿这样的,必是族里极看重的子弟,往后就算不统掌全族,也是族里极要紧的人物,十二姐儿嫁过去,担不起这样的重任,冷家哥儿虽说也是支撑门户之人,可冷家贫寒出身,没什么根基,不过一个小家,十二姐儿嫁过去才能应付得下来。”
“这事要不要和王爷商量商量?”刘郡王妃见孙老夫人一心替叶十二娘打算,没考虑半分这桩联姻对东阳郡王府有什么好处,迟疑了下,忍不住小心建议道,孙老夫人连眼皮都没抬:“再说了,就算十二姐担得起,咱们肯,蒋家和徐家也不会跟咱们结这门亲,不犯着去碰这个钉子。南宁郡王世子夫人是冷探花母亲的堂侄女儿,明天打发老二媳妇走一趟,托丁夫人跑一趟探个话吧,冷家家境一般得很,十二姐儿的嫁妆备得厚些,除了公中的,我另拿一万银子给她。”
刘郡王妃听孙老夫人如此说,哪敢有半个‘不’字,急忙答应一声,告退出去,心事忡忡的往回走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身往外书房寻东阳郡王去了。
新科进士们的庶吉士考试很快开始了,蒋鸿和徐思海自然要考一考庶吉士,一早就进了场,冷明松却没报名参考,眼看着快考完了,就在会仙楼后面挑了处悠静的小院,坐着喝茶等两人考出来。
没多大会儿,蒋鸿和徐思海就跟着接在外头的平沙进了小院,三人见礼落了座,几个茶酒博士流水般上了酒菜,退出了小院,徐思海连喝了几杯茶笑道:“你也不问问我们考的如何。”
“这还要问?考个庶吉士还不是探囊取物。”冷明松的笑容里隐隐有些忧思,蒋鸿不禁多看了他一眼:“我和静之怎么劝你,你就是不肯去考,你想做州县实务,何必急在这一年两年,要知道,本朝惯例,若是没做过翰林知制诰,极难入两府。”
“我哪有你这志向,从没想过要入两府。”冷明松温和的笑道,徐思海吃了几口菜才接道:“就是不入两府,你也该先做几年京官,两府六部都混个脸熟,出到地方也方便些。”
“京城不是有你们么。”冷明松看着两人笑道,蒋鸿跟着笑起来:“这话也是,这两年我们先守着,过几年我和静之要是去地方了,就先想法子把你调回来守京城。”三人一起笑起来,徐思海看样子是饿坏了,落箸如飞,一会儿功夫,他爱吃的几样菜就去了小半,这才放下筷子,抿了口酒笑道:“好了,吃个半饱,可以喝酒了,守道选好了去哪儿没有?”
“这真能由着我选?”冷明松话没落音,徐思海抬手敲了冷明松一记:“不让你选,我拿那些空缺州县给你做什么?那是阿爹给我的,你当是我偷抄出来的?阿爹说你阿爹辗转州县多年,极明白各处好坏繁易,让你赶紧定一个,免的拖的时候长了,节外生枝。”
“我明天就去寻你。”冷明松干脆道,蒋鸿眼里带着丝困惑看着徐思海笑道:“徐尚书一向公正守规,怎么能容你这么胡闹?拿空缺州县随便挑,真不是你偷出来的?”徐思海‘哼’一声道:“他误了我??还能怎样?!”蒋鸿脸上闪过片浓烈的伤痛,忙强笑掩饰道:“这几天说亲的把你们门槛都踏破了吧?这样退步是想让你早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