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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眼。
亦苒儿有些无措地站起身子,却不知该如何称呼。直觉告诉她,这银发老人一定来历非凡。
银发老人看了一眼摇篮中熟睡的小孩,整个人似乎一愣,握在手中的佛珠也紧了紧。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亦苒儿,似乎确定了一些又似乎更加不敢确定地问了一句:“你……是……亦姑娘???”
亦姑娘,便是周国王宫对她的称呼,亦苒儿轻轻点了点头。
银发老人整个人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苍老的眼角却又有泪花闪过。只是一个劲的重复:“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说罢,又有些爱怜地伸出手摸了摸摇篮里睡得正香的孩子,眉宇间那股慈祥越来越明显。
亦苒儿疑惑地开口:“您是……”
银发老人轻叹一声,来到亦苒儿对面坐下。夕阳下山,一轮皎洁的明月从天的另一边悄然升起,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我是尘儿的母妃,也是轲儿的母后。”银发老人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要相信他
二十年前,她是殇国最年轻的王妃,二十年前的殇国还只是长月大陆一个不起眼的小部落。
她是另一个部落最小的公主,因为爱情,只身一个嫁给了当时已有好几房妾待的殇国大王。
嫁过去以后才知道,自己远远比不上他心目中的那些权力,地位。除了美貌,她没有什么可以留住他的心,而美貌,是后宫女子最不缺少的东西。
当然,除了美貌,她还有傲气。一个身为公主应该有的傲气。可惜,他不需要,甚至对这样的傲气反感。她亦放不下架子去奢求他的爱情。
渐渐地,他忘了后宫还有一位为了爱情嫁给他的王妃,她也忘了自己其实还是一国之妃。经常借着自己会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带着几岁大的儿子翻墙溜出宫,一玩就是一整天。
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
周国。二十年前还是长月大陆最强大的国家,他们拥有最先进的武器,最擅战的士兵,最会指挥的首领。而周国的王,整个长月大陆最年轻的王,他残爆,嗜战,视人命如草芥。这样的王带领这样的国家,不强大似乎都没有道理。他领着他的军队,所向披靡,无往不胜,一次又一次将那些小部落食之下咽。
眼看着战争就要打到她所在的部落,整个殇国都在人心惶惶,计划着逃命,或是寻找靠山。只有她,依旧带着儿子溜出宫游玩,一玩就是一整天。
没有了前拥后簇的周王,就像童话里那只没有了皇冠的青蛙,与一个普通的青蛙没有任何两样。她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光天华日之下,腋下夹着一名女子骑在马上,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横冲直撞,撞伤人了怎么办???”一脸的义愤填膺,背后还护着一个俊朗的小男孩。
面对她的指责,他第一次表现得笨嘴拙舌,忘了反驳,还乖乖放下了那名因想要靠山而投怀送抱的女子。
她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带着身后的男孩转身离开。
第二天,她便得到了消息,周国的大王大架光临于部落,指名要见她。
那时,她才知道,自己得罪的人是周国的王。那就以死谢罪吧,只要他肯放过自己的民族,自己的国家。她拔出一名侍卫的长剑,狠狠往自己脖子上一抹。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交锋,他救了她,并扬言要她以身相许。
玩笑话她是不会当真的。甚至是他拿她的国家,她的子民;甚至她的夫君,她的孩子,所有能威胁的都用来威胁她,她也丝毫不为所动。
最后,他掠走了她才几岁大的儿子,还说服她的夫君来劝她:“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那一刻,她看着她夫君眼里的“大我。”终于还是妥协了。将几岁大的儿子拜托给最好的姐妹,跟着他来到这座完全陌生城市,南方周国。
战争结束了,殇国有救了,她却永远埋葬了自我。
她还是那么美丽,只是再也没有初次见面的正气凛然,坐在空矿华丽的王宫里,没有一丝表情,冷得像座冰山。
他到是挺喜欢这座冰山,将原本乌烟瘴气后宫收拾得干干净净,只余她一人,坐在高高的王后宝座上,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是个粗人,会打仗,会教训人,可不会哄女孩子的欢心。只好将他认为最好的一个劲儿的往她面前堆,越推越多,越堆越高,最终将她推倒,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悄悄哭泣,一向粗心的他也不曾发现。
她想念她的姐妹,想念尘儿,甚至想念殇国那个并不怎么华丽的后宫。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特别恨他,恨他的一已私欲,夺走原本属于她的一切。那怕有了第一个孩子后,这种恨也不曾淡化。
日子也就这样过着,一直到他生病,逝世。她都不曾给过他一个好脸色,不曾对轲儿说过一句体贴的话。
整个故事讲完,天边那轮明月已经升得老高老高了。皎洁的月光透过树的缝隙洒下,落在摇篮里孩子的脸上,斑驳灿烂中,她睡得很香。
亦苒儿吸了吸鼻子:“那么,您还恨他吗?”一直到死,都没曾给过他一个好脸色,这得需要多深的恨。
“苒儿。”王太后开口,顿了顿又问:“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
亦苒儿笑笑:“当然不介意。”
“苒儿……”王太后看了一眼皎皎上升的明月,眼角隐约有泪花闪过,轻叹一声继续道:“其实吧,来到这里的第七年,我就已经不恨他了。那一年,我生了一次很重的病,他找遍了整个长月大陆的名医,都没有用。后来,我看见他俯在我的床头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哭……”说到这里,王太后的声音停了下来,头微微仰着,脸上表情模糊而遥远。
亦苒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月明星稀,稀薄的云层轻轻掠过暗色苍穹,无声无息。第七个年头,正是殇国发生巨变的那一年。
“我让他派人去了一趟殇国,请来了我的好姐妹,你知道的,也就是尘儿的师傅,她会一些玄幻之术,她救活了我,我也从她口中知道了尘儿的事情。苒儿,我今天给你讲这些,不是让你知道我当年离开时有多迫不得已。这些我不说,尘儿他也能猜到,所以,这么多年来,他虽然嗜战如命,却丛不碰周国。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却因为太聪明了,忽略了很多最初的东西。”
“苒儿。”说到这里,王太后突然转过了头,爱怜地看着摇篮里的孩子。“你肯为他生下孩子,说明你心里还是有他的。虽然我不明白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请你,请你相信我,尘儿的本性并不坏。”
亦苒儿也看了一眼摇篮里睡得正熟的孩子,没有搭话。
“你知道。”王太后继续说道。“尘儿他不善言辞,习惯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这跟我年轻时离开他有一定的关系。这一点,希望你能够多多包容他,你要相信,相信他对你一定是真心的,不然不会派人找到周国王宫里来。”
“什么?”亦苒儿听到最后一句,猛然抬起头。“他找到这里来了?他在找我?他不是……”
王太后却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轲儿将你藏得这般紧,你当然不知道。他在找你,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找你,直到最后一批得知你在周国王宫的消息,这才退了回去。”
“他……他明明已经封了汣汣……”
“苒儿,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是信任。他又不善解释,如果你再不相信他,你们这场缘……唉……”说到这里,王太后轻轻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
这句话有点熟悉,“否则,你们的缘份便再不复。”是什么时候她听过这句话,而这句话的前面又是什么?
“我当初就是因为不相信他,不相信他对我的感情,以为他只是看上我的美貌,所以到死也没给过他好脸色。”王太后又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回过头见亦苒儿心事丛丛的样子,以为自己的话说动了她,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天色也不早了,外面天气凉,带着孩子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如果你想离开,随时可以来找我。苒儿,如果你真的离开尘儿,以他的脾气以后就是一个人了。”说完这些,王太后率先离开了亭子。
亦苒儿愣愣坐在原地,脑海里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那一句“否则,你们的缘分便再也不复。”究竟是什么时候听过,又是由谁讲的?脑海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最后,也起身抱着孩子离开了。
这一晚,亦苒儿做了一个梦。梦中,她来到了一条幽长幽长又寂寥的走廊,只是站在走廊对面的不是王太后,而是另一名面容模糊的年轻女子。
女子沉浸茫茫雾所中,身后是一轮皎洁的明月。她说:他叫我冉冉。
她还说:你我还分什么彼此。
她更说:你要好好照顾他,要试着去了解他,要相信他,你要记住,你们的缘分能再续,几乎全靠影子婆婆这一次的逆天改命,你若再不相信他,错过了这一世的情缘,你们的缘分便再也不复。
说完这些,她便离开了。
亦苒儿梦中惊醒,冷汗顺着额角滴落,浸湿了她的长发。窗外,月明星稀,微风和循。她知道,这是作为慕容冉冉的她,死之前存在的最后一丝意识,目的只是为了提醒她,要信任他,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可她呢?究竟又做了些什么呢?她想起童年时期他一个人站在院中仰望天空的孤寂,想起复仇路上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皱眉沉思的身影,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座,他究竟失去了多少?
她甚想起她离开的那十年,没有一个微笑的十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再入睡已是不可能的了,索性坐起身,来来回回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她在等待,等待天亮,然后去王太后那里,告诉她,她要离开。她要去找他问清楚。那些曾经不想提起的,逃避的,她都要一次性问清楚。
只是,待天亮,整个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血染江山
天色才亮开一点点,亦苒儿已经梳洗好。又看了一眼摇篮里睡得正香的孩子,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这才急匆匆打开门准备往王太后所在殿里跑去。
刚打开殿门,便被门外几个铁青着脸的侍卫给冷冷拦住了。
“王上有吩咐,姑娘那里也不能去。”
话刚说完,殿外的小路过路过一披又一披整齐的侍卫,他们穿着银灰色的盔甲,从黎明时分开始出发。殿内的她看不清他们脸上的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亦苒儿收回眼神,满脸疑惑地问守在门口的侍卫。
侍卫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没有回答。
亦苒儿深深呼了一口气:“好,你们去告诉你们王上,我只是去太后殿。”自她住进这里,殿外也不是没人守着,但她出去的时候却从没有拦过,只是会默默跟在她身后,安静而沉默。久而久之,她便失了踏出殿外的兴趣。像这样被拒之门内,还破天慌头一遭。
“王上有吩咐,姑娘那里也不能去。”侍卫低下头,像复读机一样机械地重复吐出这几个字。
亦苒儿气不打一出来。从天边刚刚亮起的鱼肚白里,可以隐约瞧见守在门口这几个穿着藏青长衫的侍卫脸上全是视死如归的表情。
亦苒儿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正准备再说一句什么。殿外再次小跑过一批侍卫,并伴随着前面领头的催促:“还有一个时辰集合完毕……”哗啦啦,领头的声音随着这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消失殆尽。
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亦苒儿看了一眼黎明时分的苍穹,东方已经升起满天的朝霞,眼看着太阳既将要破土而出。用手指了指其中一名侍卫:“你……去告诉你们家王上。我现在要见他。”
侍卫低头只回答了一个“是”字,然后转过身急匆匆跑开了。
亦苒儿站在殿内,与殿外守着的几名侍卫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率先回了房中。
小孩已经醒了。很难得的没有像平常一样起床总是又哭又闹,而是自己躺在瑶篮里,咬着手指,玩得正欢。见到亦苒儿进来,还“啊啊”叫了两声,似乎是在打招呼。
亦苒儿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个宠溺的笑容:“小东西。”然后将她从摇篮里抱起来,轻轻逗弄起来,满脸宠爱神色。
四周静谧的可怕,整座王宫里,除了外面偶尔传来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再无任何声响。连平常总是早早起来报道的扫地声亦消失不见了。
亦苒儿想起今天殿门口突然加重的几个侍卫,心里拥起一股熟悉的不好的预感。拍着孩子的手也不由得慢了慢。上一次升起这种熟悉的不好预感还是什么时候?皱眉思索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