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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望便失望吧,人得先救回来。待他们相聚了,远离了纷争,失望可以慢慢弥补,希望也可以重新建立。
“不必与他们多说,上。”斯放一挥手,身后弟子齐发。
两方对仗,兵见兵,王见王。
刀光剑影之中,临天寒缓缓合上折扇道:“拔你的剑。”
今日朗看一眼握在手中的剑,淡淡道:“师祖有令,此生不得拔出此剑。”
“难道你从来只用剑鞘杀人?”临天寒感觉到危险。
今日朗点头:“所以,这剑是黑的。”
一切不必多说,临天寒已知他遇到绝顶高手。
绝顶高手亦有软肋。他不是轩辕不破,重伤昏迷之前仍大笑不止,只因遭遇此生唯一对手。哪怕用下乘手段,他亦要保住同伴性命。
交手之时,怕的不是对方武功强于自己,而是对方精神压倒自己。谁是高手,或者谁将成为高手,从目光之中便能看出。真正的高手,目光反而不是最专注的。他们可以顾此地而不失他处。
而今日朗的“他处”则是……连送!
在今日朗凌厉的攻势之下,临天寒找到唯一一次喘息机会,他甚至来不及指向任何人,便叫道:“带她走!”
众人皆是一愣。
苏潮生耳聪目明,踢开纠缠的人,抓了连送便跃上墙头。
今日朗果然不再恋战,急追而去。
临天寒知这只是缓兵之计,唯有集合众人之力才能对抗今日朗。“老姚、老裘,跟我走!”他喊一声。
姚金和裘海立刻会意,舍了战场而去。
魔教四使并非浪得虚名。他们武功路数邪气,往往一招未尽,又一招灌来。修习正统武学的玄宗门哪见过这样的打法,纷纷败下阵。魔教四人离去,他们没去追,反松一口气。斯放见今日朗一人追去了,心中升起一计:以他一人敌四人,败多胜少,若就此送命,那掌门之位……
斯放负手而立,目放远处,只见在屋顶上飞驰的几人,渐渐没了踪影。
今日朗追那四人到了城外荒郊,于一片树林之中落定。
一落定,临天寒便旋身大笑:“你今日来送死,可怪不了我们。”
他一招手,另外三人围聚在旁摆出阵势。
被点穴扔在树下的连送见此情景,着急不已,恨不得立刻起来挡在师父面前。无奈她手脚怎么也使不上力,只得倾身慌叫:“师父!”
今日朗持剑肃穆以待,听到她叫他,肃穆表情顿时生柔,他抬起食指放在唇边,微笑望她。
她立刻明白他含义,尽管着急也再不开口惹师父分心。
早已摆好绝佳姿势的姚金气的跳脚,嗔怒道:“好你个今日朗,我们欲拿性命与你相拼,你竟在这关头与你徒弟眉目传情!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各位兄弟,我们与他拼了!”
姚金一声暴呵,众人屏息运气。
今日朗单手举剑至身前,他不知他们要使出什么绝招,便不轻举妄动,暗把内力调至全身各处,一触即发。
裘海于真气运行中勉强观察对手一眼,旦见他气度沉雄,不动如泰山,真真是高手才有的姿态。他即刻闭眼,发足全力,置之死地而后生。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四人齐出口诀,声如洪钟。四道金光在头顶汇聚,似有灭世之神自金光之中生出擎天大掌。
掌风掀起惊涛骇浪,林中参天树木走不得避不得,只能颤抖着枝叶树条蒙头挺立。
飞沙走石迎面刮过,连送眯起眼睛努力看她师父。
只见那四人端坐四个方位把今日朗围在当中,他以内力抵御四方掌势来袭,掌风相接时,衣袍薄纱翻飞如羽翼。
现在情形,不管他攻击哪一方,总有破绽留出。以他深厚内力只取得暂时平衡。
这天地宇宙洪荒阵,由商天教开教长老东海丈人所创。近七十年前,东海丈人偷入玄宗门汲典阁,藏身书海十余年,将汲典阁内武学典籍融会贯通,又偶得一本《太玄经》,不是武功秘籍,讲的是天地万物更生交替之理。由此,他悟出一套阵法,用的是互补互化从而循环相生源源不绝的万物法则,威力无穷。被困于阵中之人,即便能以内力相抗,但内力总有竭尽之时,恰如人与天斗,哪有不败之理。
“你还不出剑吗?”临天寒寒森森地笑着。与人交战之时,对方只肯用剑鞘,着实大伤他魔教圣使的自尊。现在,这今日朗已成困笼之兽,仍要端着名门正派的架子为了一句师祖之命而不肯出剑吗?
今日朗身形极快,剑法与掌法交替迭变。若不是他的剑未出鞘,若不是有同伴支撑,四人早就伤痕累累。
临天寒虽惊异于今日朗的应变之快速精准,但每次交手间都能觉察出他劲力逐减,得胜在望,他下手更加凶狠,掌掌击他要害。奈何被他次次挡住。他一急,偷变了招式,今日朗果然不及应对。正以为要得手之时,手腕大穴忽被扣住,四两拨千斤的力气带他往前撞去,送到今日朗推出的掌上,胸口立刻如中千斤大石,骨裂魂飞。
而今日朗为了等他这一招破绽,背后亦被苏潮生等人连连击中。制住临天寒,天地玄黄阵顷刻不复。他转身勉力挥出一剑,钝重剑鞘硬生生划破三人皮肉。
那三人因痛本能后退。今日朗使出留芳里的一招落英剑法,枯黄落叶随他剑气而动,旋转翻涌,似有了生命。铺天盖地花蝶乱舞,看的人赞一番美景,身至其中的人却如入迷障。今日朗冷眼看他们挣扎,足下一点,穿过漫天飞花以惊鸿之姿在连送面前落下。
连送看呆看傻。今日朗帮她解了穴,她仍像是被定住,好久说出一句:“师父,你好威武。”
被在意之人称赞,剧痛加身,他依旧露出一笑:“这还用你说?”
这一笑,牵动全身,他只觉背心、两肩撕裂般疼痛。连吃了几掌,都是出自当世高手,他筋骨未断已是难得。多耽误一分便多一分危险。他握住连送的手欲带她走。
“慢着!”临天寒大喝一声。他捂着胸口,方才的大喝几乎要震碎他已然破乱的内脏。
今日朗护连送在身后,平静问道:“这一战我胜了,你们还有何要赐教?”他脸上看不出一丝急迫之意。
临天寒支撑着问他:“你怎知天地宇宙洪荒阵法的弱项?”
他们的阵法虽厉害,但不是完全没有破绽。四人互补使功力循环不息,但四人不可能完全平衡,定有一人需其他几人补偿更多,此时,攻击这最弱之人,便能取胜。只是,攻击之时,也要承受另几人的反攻。此乃破釜沉舟之法。没有绝对把握无人敢试。
坐在满地落叶中打坐调息的姚金,听到临天寒问题,嚷道:“我说临老弟,咱们输了就是输了。你什么事都要搞个究竟,烦不烦?”
今日朗等他嚷完,平常答道:“汲典阁的藏书,我十二岁便已通览。”
这个不难猜,临天寒紧接着问:“你又怎知那个弱项便是我?在商天教四圣使排位之中,我可是最高的天位。出入江湖,我也是走在前头,你到底如何看出?”
今日朗缓缓吐纳忍下剧痛,道:“你不是天位,他才是。你们常年互换身份只因怕人看出你是那块短板。”他望向闭目运气的苏潮生。
苏潮生猛然睁眼,大笑出声。
连送看他乖张笑容,哪点像那个总是气力不济懒洋洋的沉默青年。
“哈哈,今日朗啊今日朗,”苏潮生满面遗憾,“你这样的人才,不入我商天教真是可惜。”
今日朗等他笑完,拉过连送道:“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不待他们答应,他搂着连送跃上树梢,再一轻点,白练划过长空,悠然不见。
“可惜可惜。”苏潮生一掌震地,脸上尽是愤然之色。可惜今日朗不属商天教,可惜他们不能把他杀了,可惜到手的人又飞走。
临天寒忽然笑出来,笑声阴冷。
姚金问:“你笑什么,被打傻了?”
临天寒意犹未尽地抹去嘴边鲜血,脑中浮现方才那二人十指交缠紧紧相扣的双手,冷笑道:“他们还会再回来的。”
情深不寿(一)
今日朗携了连送,在荒山野岭之间穿行。连送耳边是疾风,眼前是师父与魔教群雄激战之时散下的一缕头发。她用力抱住师父的腰。他来救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师父生长于高门之中,虽看着温雅随和,私下里其实有很多与众不同之处,只是从不言说。比如,他的衣袍无须华美,但必定得清洁,而且每日一换。
她看师父这一身,该有两三天没换了。紧贴着师父胸口,她真巴不得此刻是自己带着师父在飞。她不要他这么受累。正想着,师父忽然落了地,两人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倒。
站定后,师父放开她道:“你想勒死我么。”
她脸上一讪,见师父转身便走,以为他嫌她粗鲁而讨厌她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师父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还不跟上?”他对她伸出手,她这才确定师父不是在讨厌,高高兴兴地牵上师父的手。
师父的手有些冰凉。
分别了好几日,竟像几年不见。她有好多话要同师父说。
“师父你怎么找到我的?”
“跟着便到了。”
“我照师父的吩咐,以不变应万变,他们没有对我起疑。”
“甚好。”
“我每天都在想念师父。这次咱们回去,师伯是不是会依照约定提前放我下山了?”
“兴许吧。”
“……”
对别人如何她不知道,师父面对她的时候可是很健谈的。他曾在筑忘崖上对她连讲了三日的奇人异事。怎么这会儿话变少了,还有些冷淡。
她吐吐舌头问:“师父,你是不是还在嫌我刚才太粗鲁了啊。”想想,师父连对魔教的人都彬彬有礼,像她这么大咧咧的姑娘,师父怎么就看得惯呢?是不是几日不见,忽然拍着脑门儿想通了,就变心了?
不,师父连她的荷包都收了,还……亲了,他不会变心的。
在她百转千回胡思乱想之时,今日朗那让人安心的温润声音道:“你若矜持起来,就不是师父心心念念的那个连送了。”
连送心喜,她就说师父不会变心的嘛。她心中一宽,拉着师父开始讲几日来的见闻。一路说着,由荒郊到港口的路程很快便走完,直到上了船也没有发觉她师父眼中的隐忍。
出了荒山,今日朗已用尽全力,他极力撑着不想让连送发觉。徒步了数里路,自觉不支,他不再硬挺,上船以后便坐在船头运功。对连送,只说方才一战消耗了不少元气,需静坐修养。
血气通行之后,身上似没有一处完好,热火烧灼一般的痛楚。索性他体质特殊,外冷内热,没让连送发觉什么。
虽没发觉什么,但知道师父身体不适,连送还是担心。今日朗闭眼时看到她蹲在他身侧,睁眼时看到她还是蹲在他身侧,只不过由左侧换到右侧,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好像怕一个眨眼他就会飞走。
“入夜了,外头冷,”他轻声道,“你穿的单薄,回舱里去休息吧。”
连送撑着脸说:“师父也穿的单薄,还是师父去船舱里吧。”
怕魔教追来,他们匆匆购一条小船,船舱狭窄且只有一床被子。时间又紧迫,就不曾再做其他准备。顺风的话,不消两天便到了,忍忍无妨。
“师父是男子,耐得住寒气。”今日朗道,“快进去。”
“可是师父受伤了。”连送昂着头不答应,手指在下面摸啊摸,摸上师父的手,立刻理直气壮,“呐,师父的手比我凉的多了。”
今日朗正色道:“你不听师父的话?”
师父板起脸还是很有威严的。连送不敢造次。不甘不愿地起身进船舱。躺在榻上的时候,她想,师父以后是要做她的相公的。要个如此威严的相公压着自己,可有悖她当初选夫的初衷。怎么想怎么不对,她干脆起身,学着师父静息打坐,看能不能提升一点内力。连师父都说她不矜持了,将来举案齐眉的日子肯定无缘,要是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