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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小安子很是疑惑,拉着董卿的袖子,防贼似的低声道:"董大人啊,妳瞧他能行吗?妳刚刚说的顾家不再行医。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未及董卿回话,顾子衿耳尖,早已听见了,于是回头笑道:"说来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先祖父原是宫里的太医首长,却因不慎治死了宠妃。当时的皇上大怒,便罢免了我祖父的官职,我祖父黯然回乡。从此顾家便不再从医了,不过他还是利用以前在朝廷上的关系,替我父亲及伯父谋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从那时候起顾家便改从仕途,绝口不提医事。不过传承几百年的医术却没肯舍得放弃,顾家子弟照样从小学医。但不对外行医,仅当是对祖上的一种传承罢了。"
"医死宠妃?"小安子脸色一变,立马嘶叫一声道:"逆贼之孙,你休得近皇上的身!"
顾子衿摆摆手道:"只是随意瞧瞧罢,皇上也未必肯让我医治。"
董卿道:"小安子切莫紧张,多一个人瞧皇上的病,不碍事的。"
小安子听了此话,便不再做表示了。
***
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儿,床侧暖炉散出淡淡的星光,轻烟缭绕,帏帐下,刘陵轻咳了几声,勉强从床上爬起来,刘歆忙不迭上前扶着他道:"皇兄正病着,别起来,快躺着吧!"
刘陵病容憔悴,俊美的容颜显然苍白无比,他抬眸道:"我这病沉得太奇怪了,原以为身在宁王府,他便不敢下手,没想到刘骥那家伙居然胆大如此,敢在他的地方暗害了朕。"
刘歆听了,不疾不徐道:"皇兄在宁王府病了,王府上下莫不戒慎恐惧,宁王相当的谨慎,连遗几个大夫一起过来瞧了,全都说是风寒来着,皇兄切莫错怪宁王吧?"
刘陵又咳了几声,摇摇头道:"小小风寒怎会让朕一病再病?分明是让人给暗算了。"
话虽这么说,他仍不免怀疑了起来,他在宁王府病重,宁王绝对脱不了干系,可。。。。。。。究竟对他弊大于利啊,莫非有人刻意在挑起他与宁王之间的矛盾,故意恶化宁王与朝廷的关系,监御史乔培在弹劾宁王之后便惨遭遇害之事,便是有意将矛头指向了宁王。
董卿当日所言其实没有错,皇权永远都是凌驾于骨肉亲情的。
所有的一切会是英王刘歆在幕后策划的吗?
他可是他的亲弟弟啊,他对他一向手足情深,但愿他不会教他痛彻心扉。
沉吟中,但见刘歆殷勤的倒了一碗热茶过来,道:"皇兄喝口热茶暖暖身子,稍晚臣弟再去请几名大夫过来,江南名医多的是,总能治好的。"
刘陵苦笑道:"今日不就换了几个大夫了吗?喝了药,怎还不见起色?"
刘歆的脸色黯沉道:"皇兄的用药,皆让两名以上的大夫交叉瞧过,脉也把了,大夫们的看法一致,全都说是风寒,该是没有问题才对,皇兄静心养病,过几日应该便能痊愈了。"
"朕的身体,朕心里有数。"他的病势完全没有好转的驱势,反而比前几日还要沉了,他所服用的药物肯定是没有问题的,究竟他的身体是出了什么状况了?为何会病榻缠绵?
不管是不是遭人所暗算,他得早做打算!
打定了主意,刘陵便从袖口里拿出了兵符,递给刘歆道:"这是兵符,非常重要的东西,你拿着,若朕在宁王府有个万一,你好应变。"
刘歆见了兵符,脸色骤变,不但不肯接下,反而退了一步,跪在地上,肃然道:"皇上定能安然无恙!"
兵符他万不能收下,皇上现在正病中缠绵,谁晓得会不会趁机在试探他?所谓君恩难测,徜若皇上只是在试探他,收了,便显然他是狼子野心了。
便何况,此刻他要了兵符也没用,皇上若突然驾崩,在无立嗣的情况之下,刘氏诸王必然拥立宁王称帝。
除非他被册立为太子,那么他便是名正言顺的继位者,再加上皇上若为宁王所害,那么刘氏诸王便不再支持宁王了,他的帝位才能坐得安稳。
分析现今局势,皇上突然病故,他手中若掌着兵符,他立刻会成为众矢之地,诸王会将对皇上的死,从宁王的身上转而怀疑到他的身上来。
只有顺利成为太子,他才能拿着兵符,顺序一旦巅倒,反而会无端引起猜忌,对于他的大计有害无利。
刘歆落泪道:"皇兄啊,先帝仅有二子,便是你我兄弟二人,你何需如此?臣弟就算拚上性命,也会护着皇兄,如今兄长病沉,臣弟相信多看几个大夫,一定能痊愈的,你怎能轻易的将兵符交给臣弟啊?"
刘陵见他流泪,叹了口气道:"你倒多心了。"
他抬抬手道:"起来吧,陪朕说说话儿,不知道是不是病势突然沉重的关系,总想听你说一说小时候的事。"
刘歆听见了,立刻起身,拉了一把椅子过来,挨着刘陵的身边,娓娓道来小时候的总总趣事。
人在生病时,心灵最脆弱,若刘陵顾念着兄弟情深,必然会开金口册立他为太子,病榻前的口谕,效力等同圣旨,他得想办法让他开了这个口,于是他刻意提及了小时候两人感情极为融洽的种种。
刘歆侃侃而谈,打小两人一起在宫里玩耍,一起闯祸被先帝处罚的事,眼见刘陵己心神微动,眼眸弥漫着手足亲情的光茫,这时门外却响起了小安子的声音,打断了他们兄弟的情感交流。
"皇上,董大人来了!"
真该死,来得真不是时候!
刘歆心里颇为不悦,好好的机会却让外来者给破坏了。
"让董卿进来吧。"
刘陵转头朝着刘歆抬抬手道:"朕有些话想对董卿交代,皇弟先行退下吧。"
"是。"刘歆只好行礼作揖,便要退下了,这时,刘陵却突然开口道:"歆弟,让哥哥抱抱你吧!"
闻言,刘歆愣住了,尚未反应过来,却见刘陵己起身,挨过来紧紧抱着他,语带哽咽的开口道:"弟弟啊,无论如何,你永远是朕的手足啊。"
眼见刘陵展露真情,刘歆却是心里有鬼,内心忐忑,于是干笑几声道:"哥哥,你是怎么了?你永远是我哥哥啊!"
"是啊,咱们永远是亲兄弟。"刘陵拍一拍他的背,道:"去吧。"
刘歆立刻退下,在门口遇见董卿,两人互相作揖之后离去。
董卿进门,立刻挨近皇上床边,见他一脸的病容,病势果然沉了,见状差一点儿落下泪来,昨儿还在房里神清气爽的说着话呢,怎么隔了一日,便是这般的憔悴。
070兵符与遗诏
刘陵拉着她的手,将她引到床沿落座,眼底闪耀着千缕情丝,朝着她温柔一笑道:"妳昨儿跑那里去了,让朕找不着,玩捉迷藏来着?"
"皇上,你快躺下,盖上被子,别再着凉了。"董卿满脸焦急,扶侍着皇上躺回床上。
刘陵在她的服侍之下,顺从的躺回床上,任由她替他盖上被子,他虚弱的笑了一笑,道:"妳还没告诉朕,妳去那儿了呢?"
"昨儿月色皎洁,我一时兴起,于是便趁着月色在园子里逛了一圏,闻着满园花香味在月下漫步的感觉挺好,等皇上身子好些了,再一同去园子里逛一逛吧。"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缓了片刻,突然神色一凛,低声道:"请皇上尽速回宫罢!"
刘陵听了,登时敛起了笑意,同时塞了一块金属物在她手上,那金属物握在手里,触感冰冰凉凉的,董卿愣了一下,但见刘陵缓缓开口道:"知道朕微服离宫,为何特地带妳出门吗?"
董卿摇摇头。
"因为朕最想亲近于妳,朕微服离开皇宫,第一件事情便是想到妳,朕不想与妳分开太久,只好把妳带在身边……。。朕遗失了很多过去的记忆,也没弄懂是不是所谓的信任?也没弄懂是不是所谓的相依?朕只是从心而动,一心一意的想让妳随时待在身边。"
此刻,她终于明白过来了,依她的性子岂肯坐以待毙,她再度劝道:"皇上,宁王府并不安全,请尽速回宫吧。"
刘陵咳了几声道:"朕的病突然沉重了起来,若强行赶路,恐怕会支持不了。反而病死途中,留在宁王府休养,至少还能搏上一搏。"
他若病死途中,只怕是成全了宁王了。
"都怪朕一时大意,太过轻敌了,现在这个时刻,更不能离开宁王府,朕待在这里反而较安全,病归病着,暂时要不了命。妳把兵符收好,一有状况,妳立刻交给暗卫。不出两个时辰,便能调来大队人马,至于暗卫的连络方式,小安子会告诉妳的。"
兵符?
董卿低下头瞧了皇上适才塞给她的冰凉金属之物,原来竟是足以调动朝廷大军的兵符。
她将兵符紧紧的攥在手里。
刘陵继续说道:"原先朕打算把兵符交给了刘歆。只因为他姓刘,是朕的皇弟,朕若在宁王府遭遇不测,由他来调兵讉将,刘姓诸王才不会有异议,可在递交兵符的那一刻。他却不肯收下,反而流泪了。。。。。。。。。"
董卿暗忖着,皇上尚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英王肯定是知道这件大秘密的,所以他才有机可趁,利用着宁王,假意匡助,实则自己紧盯着皇位。
"歆弟。朕的亲弟弟在怀疑朕别有用心哪!"说着,声音已然哽咽。他神色悲伤,黯哑的开口道:"妳说,他为何会怀疑朕对他的一片真心,他是心虚啊,因为在算计着朕,以致于不敢收下兵符。。。。。。。。,他那一滴眼泪,是表演给朕看的,亲手足这般,怎不教朕伤透了心啊!"
"皇上,身子要紧啊,英王的事以后再说罢,当务之急,得先治好您的病啊。"董卿见皇上伤心,忙着安慰道。
看来,英王太过小心谨慎,反而弄巧成拙了,他若是真心,而不怀有私心,早已大方的收下兵符,而不是盘算着自己的私利。他完全忽略了,皇上虽在病中,却不失他的英明睿智,反而是立刻察觉出他实则怀有异心。
"朕故意让他提起过去的事情,让他想一想一起长大的兄弟之情是多么的可贵,可他会在乎吗?说句心里话,朕若有个不幸,相较于宁王,朕还是希望继位者是刘歆,毕竟他也是父皇的儿子。朕其实很矛盾,想要开口,干脆给了他一个口谕,册立他为皇太弟,好继位为帝,可在那当下,朕却想到了母亲,太后与武太妃明争暗斗多年,两人结怨已深,表面上和平,私底下却互相憎恨着对方,一旦歆弟继位,武太妃也成了皇太后,她势必不会放过朕的母后,朕不得不为母后打算啊。"
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了,董卿咬一咬牙道:"皇上的病,很不寻常,是否为英王所害?"
刘陵悲伤的笑了一笑,道:"但愿不是。"
但愿不是?
如此的不确定,皇上其实是怀疑英王的,心里却仍带着一丝希望,但愿不是遭他亲爱的手足所害。
董卿暗忖着,皇上若病死在宁王府,宁王难辞其咎,定会遭受到极大的怀疑与责难,最大的获益者便是皇御弟刘歆。诸王不再支持宁王,必定会转而支持先帝次子刘歆登基。
不过,如果宁王已经找到了金氏,那么情况便完全不同了,皇上若病死,他便可顺势而上,在宁王府披上龙袍,自立为帝,然后公开刘陵的身世,挟带着诸王的支持,浩浩荡荡的前往帝都,坐上龙椅。
目前情势诡谲难测,政局变化之快,或许会让她措手不及。
无论如何,她得想办法保全皇上。
刘陵抬眸看着她,缓缓开口道:"其实,朕晨起发现病势又沉了之后,为了预防突然驾崩,造成了动乱,便亲笔写下了遗旨。。。。。。"说着,从枕子底下,拖出盖了小印的亲笔信递交给董卿道:"朕的病势极为怪异,朕敢断定是为人所害……。,无论是不是英王干的,他都是父皇的儿子,是朕的亲弟弟,而宁王是朕的堂兄,是刘氏皇族最拥立的人,朕不希望两派人马为了互相争夺帝位而造成国家动乱,这封密信是遗旨,一旦朕遭遇不测,妳便公开按遗旨行事,以大司马之职,善用妳手中的兵符,拥立新帝登基。"说到这里,又咳了起来,董卿替他抚一抚背,顺顺气道:"皇上,别担心,你会没事的。"
刘陵咳了一阵子之后,喘着气,气若游丝的缓缓开口道:"但愿这封密旨永远也没有开启的那一天。。。。。。。。。。,妳可知道朕有多么想脱掉妳那身大司马的官袍,让妳换上鳯袍,册立妳为皇后,然后让咱们的儿子当太子。。。。。。。,婉儿。。。。。。。回旋于朕梦中徘徊不去的女子。。。。。。。。婉儿便是妳吧?虽然朕不记得过去了,朕的心里却很确定在梦中朝着朕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