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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玉珍此刻表情郑重，“我先要跟你道个歉。”
在沈芳华疑惑的神色下，她继续道：“上次学校家长会，我正好在厕所，不小心听到了你和另一个家长的谈话。”
听到这里，沈芳华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不堪，好似突然被人揭开了多年前的疮疤，仍然在流脓滴血。
“我本不想管别人的私事，这件事儿我也没向外头人说过。但是，今天，我突然听女儿说起了她在学校碰到的事儿。”
朱玉珍比较含蓄地将王曦说给自己听的话复述给了沈芳华，当然将那两个侮辱性的字眼舍去，给改成了“比较难听的话”。
沈芳华却是明白的，她的脸上是极致的难堪，极致的羞辱。
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地喝了一口热茶，平息了一下内心的羞愤。
当年的事~
沈芳华闭着眼觉得胸口闷痛，已经过去了12年多了，连孩子都已经10岁了，当年的事却犹如噩梦般时刻困扰着她。
她受再多的委屈、再多的侮辱都是自己有眼无珠造成的，是自己咎由自取。
可是，怎么能，怎么可以连孩子都~
她是一个母亲，却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学校受到了这样的侮辱，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自己，换成了自己的儿子，被周围人嗤笑羞辱的画面。
再也忍不住，沈芳华陡然痛哭出声。
“哎呀，妹子，你别哭啊~”
朱玉珍连忙递上纸巾，劝道。
沈芳华真是太苦了，自己一个人拉把大孩子，好不容易将孩子供到读了小学，却又和那人的妻子碰上了。
朱玉珍轻轻叹了口气，握住了沈芳华的手，“妹子，我知道你不容易，一定受了很多的苦，我知道，你一个女人要养活沈卫不容易，又是市劳模，工作很忙很累。我看得出，你也是个硬气独立的女人。今天跟你说这事儿只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平时多关心关心沈卫。
沈芳华两眼噙泪，多少年了，自己没和别人好好说过话，聊过天了。
她也握住了朱玉珍的手，
“姐，我从来没和人说过这事儿，我的心里苦啊，那么多年了，我每天晚上一想起来心就痛得要死。姐，你不知道，我是个孤儿。这一辈子也没多大理想，就是找份安安稳稳的工作，找个平凡的丈夫过过小日子。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我们公司的副经理，因为负责一个项目晚上一直加班的关系渐渐熟识了起来，他对我温柔体贴，即使我有个小咳嗽他也会记挂在心上在我桌上放上止咳糖，有一回工作到很晚，他送我回家，咱们就~好上了~后来我们的关系一直很稳定，只差一张结婚证书。可是谁料到，他为了自己的前程，居然和老板的女儿好上了。我当时已经怀了小卫，找上了他他只跟我说可以养着我。什么叫养着我？他究竟当我是什么了？没错，我是个孤儿，是没有家世背景，没有钱，可我是个人，我也有尊严有原则！我把他给我的钱丢在他那张恶心的脸上，头也不回地走了，自己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娘，把沈卫养大。”
“姐，是我有眼无珠，错把小人当良人，我受别人的白眼被人骂都是我自己惹来的。可是，可是，沈卫他~他是无辜的~怎，怎么可以~”
沈芳华已经泣不成声，哭倒在朱玉珍怀里，朱玉珍也陪着抹泪，软言安慰着沈芳华。
待沈芳华镇静些，朱玉珍弄了条热毛巾给她擦擦，敷一下红肿的双眼。
沈芳华感激地接过，朱玉珍又劝解了一番，看看，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孩子明天还得上学呢，沈芳华也打定了主意，为了不让孩子受委屈，实在不行，就转学。
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沈芳华着实感激朱玉珍，今天将那么多年的事儿一口气倒了出来立时轻松了许多，对着朱玉珍千恩万谢了一阵，才将沈卫带了回去。
在王振邦回家，夫妻俩都安然入睡后，原本沉睡的王曦却溜出了房间，神神秘秘地进了书房，撩起琴凳，放着一本本的琴谱下有一个Walkman。
王曦笑着，将里面的磁带翻了个面儿，快进到尽头，然后又将磁带翻了个面，快进了一下，直到有对话，才慢慢听了起来。
全部听完，王曦拿着Walkman愣了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出了一抹笑容。
下套儿，离开
王曦的校园生活过的十分滋润，校长在星期一的校会上点名表扬了王曦童鞋，就她提出的领操员做镜像动作的建议给出了较高的赞赏，校园适时刮起了所谓“金点子”的热潮。热到后来，连垃圾桶摆放的位置都给调整了3遍啊3遍。
不过，王曦虽然在学校出了名儿，不过她在班级里的待遇却并未因此得到提升。
说起来，这还得拜王曦的前同桌江韵所赐。
江韵这小姑娘还真是早熟的可以，自从见着她和沈卫一起做同桌关系越来越好，发展到放学一起回家之后，江韵就开始在秦丽君耳旁嚼舌根。
江韵可以说是围绕着秦丽君转悠的死忠Fans之一。
小学生也是有拉帮结派的，所以跟秦丽君不错的那些个小女孩们都一齐同仇敌忾，视王曦为眼中钉。
不过小学生到底是小学生，搞点小动作也仅限于“不小心”撞掉她的铅笔盒，“不小心”在走廊上撞到她。
于是，在又一次“不小心”时，某使坏小童鞋的力道着实大了一点，王曦还是小童鞋的身体自然就向前一个猛扑，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脑子迅速想着自己可别脸先着地不幸毁容就行。
不过，想象当中的疼痛并没有在现实中出现，她睁眼惊觉自己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扶住了。
眼前的男孩子比自己高了几分，一身的黑色运动服，白白净净的脸，长得十分俊秀。王曦朝着他的眼睛细细一看，像是银灰色的瞳孔甚是漂亮。
“谢谢同学。”
王曦十分礼貌地向接着自己的人道谢，同时心里也在犯嘀咕，这个人，好像是一班的名人来的，叫，叫～
“表哥！”
黑衣男孩身边突然串出来个人，这人，王曦不悦，那叫着表哥的赫然就是那原配的儿子。
鸡配鸡，鸭配鸭，乌龟配王巴～
既然这叫不出名字的黑衣男孩和那原配儿子一起，看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王曦原本感激的情绪瞬间熄灭，连带着眼神也冷淡了下来。
“是你，上次让你逃了，这次！”原配儿子口气不善，一脸凶狠的样子瞅着王曦。
“程叙，对女同学说话不能这么没有礼貌。”
黑衣男孩儿此时突然口吻冷淡，但转眼对待王曦时却是满脸温柔。
“这位同学，不好意思，表弟多有冒犯。”
王曦看了看黑衣男孩，又瞅了瞅原配儿子，腹议道：原来这表哥表弟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啊~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曦脸上仍然挂着浅浅的笑意，心里却只是敷衍般的态度，“没关系，上次只是个误会，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黑衣男孩儿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微笑道：“我是一班的林昊，这是我的表弟，程叙，不知道你叫？”
“我是二班的王曦，三横王，晨曦的曦，刚才真是谢谢你了，再见。”
王曦没有给对方任何说话的机会，报上了名字就跑。
林昊颇有兴趣地勾起嘴角，“王曦~”
程叙在一旁冷冷哼了一声，“最近，我老是看她和那个私生子一起，哼，那贱种好像聪明了，没再动手，不然就能强制他退学！”
林昊懒懒瞥了他一眼，“程叙，我劝你别把精力浪费在那个叫沈卫的身上，多想想怎么在暑假里讨好你外公才重要。毕竟，这关系到你以后在程家的位置。”
听到这里，程叙的脸上现出些怒意及不甘。
“谁不知道，外公最疼二姨，虽然二姨死了，但对于二姨生的朗哥却是格外疼爱。外公有三个女儿，除了朗哥被他留在了身边，其余他端的是眼不见为净，一个个都给赶出了W国。”
说着，他不由淬了一口，“哼，就死去的二姨和朗哥是亲娘养的，我们就像是垃圾桶里捡来似的，真偏心。”
林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眼神却是极为冷漠。
王曦和沈卫房间里认真地预习着课文，当然，这只是朱玉珍前一秒进房间送布丁的时候。
后一秒，王曦就舀着布丁，问起了沈卫：“我说，那件事办成了没？”
沈卫闷声点点头，从书包里拿出Walkman。
王曦立时欢呼一声，接过，重新倒带了半天，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东西。
“小杂种，你妈是贱人，你就是贱人生的贱种。”
“今天是星期三。”
“你废什么话，我知道今天星期几，我告诉你，你快让你那□妈妈帮你办退学，不然我见你一次骂你一次，以后在校外让我碰上你，见你一次打一次，呵呵，我兄弟可是很多的。”
……快进了一阵
“贱种，你给我站住~沈卫，站住！”
“你到底要干什么，今天星期四我没空理你。”
“星期四怎么了，只要我想，我就会找你。哼，像你这种私生子，就是给被人骂被人踩的货。我~”
王曦听到这里，立刻皱着眉按下了停止键。
沈卫的脸色铁青，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眼眶有些微红。
“我知道，你忍得很辛苦。”
王曦将手覆上沈卫的肩，拍了拍。
“放心，我保证，这个程叙以后绝对不敢再招惹你。”
“只要有了这个。”
王曦拿出Walkman里的磁带，晃了晃。
沈卫愣了愣，“为什么？”
王曦从抽屉里又翻出两盘磁带，走到录音机旁。
这台录音机有翻录磁带的功能，两个磁带塞入口，一齐运转就能将一盘磁带上的内容翻录到另一盘上。
她摁下翻录键，随着磁带滚动的“咝咝”声，王曦开口了。
“小卫，你被程叙欺负的事为什么没对老师说？”
沈卫不语，低下了头。
“是了，如果报告给老师，老师一定会问清前因后果，要复述程叙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光是这一点你就绝对做不到了。”
“而且，这件事情还关系到沈阿姨，你即使被带到校长室还是没有说出事实的真正原因是，你想保护自己最爱的妈妈。”
王曦的话正中沈卫心怀，他的身躯丝丝颤抖起来。
“你做的很好，为了保护你最爱的妈妈，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听到这里，沈卫再也忍不住，低声呜咽起来，他低垂着脑袋，滚烫的眼泪落在校裤上，晕出一个个圆形的痕迹，叠加起来，不一会儿，就湿了一大片。
也不打搅沈卫，王曦翻录好一盘，装盒，拿出另一盘继续翻录。
沈卫需要好好发泄，这么小的年纪，却一直受到如此带有侮辱性字眼的辱骂，偏偏又没地儿能说，即使对着最亲的妈妈，也是只能三缄其口。
沈卫忍得很辛苦，难得今天发泄出来，就应该让他好好哭一场。
因为，明天将会是崭新的一天。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的沈卫，手里紧紧捏着一盘磁带。
他静静回想着王曦对他说的话。
“小卫，这盘磁带你拿着保存好，我这里有两盘。明天，我就会拿着一盘当作礼物送给程叙，留下一盘以防万一。相信他听了里面的内容后，应该会懂得收敛。”
“小卫，你放心，如果他真敢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抖出来，丢的是他们家的脸。你以为他为什么老是趁你一个人的时候堵你，找你麻烦呢？他希望你生气，希望你动手，然后自己一状告到校长室，就像上次那样，如果再发生一次，你就是屡教不改，会被立刻退学。”
“小卫，忍，就像它的字一样，是双刃刀。忍耐，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处事方式，但是，一旦习惯，就会使对方得寸进尺。”
“小卫，忍到最后的人，不一定会笑到最后。但，会忍又懂得用脑袋瓜子去反击的人，通常都能笑到最后。”
沈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思考着王曦的话，有一些他仍然懵懵懂懂，但他知道，手里握的这盘磁带，将能使他脱离被辱骂而又不能伸张的苦海，同时也保护了至亲的亲人不受伤害，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那就是王曦。
沈卫想到这里，眼眶通红，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热血，一种想法油然而生，为了王曦，即使是豁出这条命去，他也是愿意的。
林宅书房
林昊手里捧着本书，喝着牛奶。
“我的那个小表弟，就和他那善妒的母亲一样，心胸狭窄，目光短浅，根本就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