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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绍心想还好竹秀带回来的消息及时,不由分说就冲了过去。
她本是做好了准备的,但没想到竟然一击得手。这粟特人根本就不会武,被她一掌拍倒在地,半天没爬起来。
旁边的马商惊得目瞪口呆,见荀绍一身胡服,英武勃发,也不敢多嘴,默默退远了。
粟特人被两个下属拖起来,脸上面巾掉了,灰头土脸,用汉话大喊:“为何要抓我啊?”
荀绍道:“你明知故问,若能坦陈刺杀魏国使臣一事,我就饶你一命。”
粟特人明显地愣了一下,紧接着反而挣扎地更厉害了:“跟我无关啊,我孤身一人,又不会武,哪里能杀人啊?”
荀绍霍然出手,手掌做刀,在他眼前停住,他早吓得闭了眼睛,没有任何应对反映,的确不是装的。
粟特人以为她生气了,保命要紧,忙道:“别杀我,我还有用啊!”
荀绍朝左右摆摆手:“带回去。”
粟特人自称名叫曹敦那亚,汉名曹敦,是粟特曹国人。这个小国汉化很深,所以连名字也很有汉人色彩。他在太守府上清洗干净手脸,竟然是个很清秀的年轻人,汉话说得也非常地道。
“实不相瞒,我就是四处游走准备找机会做官的那类人。那晚见魏国使臣暴露身份,我想借机接近他们自荐,没想到跟了他们没多久就有人出现将他们给杀了,好在我躲得快,不然我也得送命。”
荀绍坐在厅中,板着脸问:“你有文书证明吗?”
曹敦将背上的包裹递了过来,竹秀上前打开,几件换洗衣物下面就压着文书。
荀绍看过之后,心情一落千丈,还以为有眉目了,结果还是一场空。
“你不是说你还有用吗?难道你看到凶手了?”她这完全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期待得到答案。
哪知曹敦竟道:“看到了啊,凶手一共有五六人,其中一个长得十分高大,是杀手头领。他故意留了一人没杀,用鲜卑语说了一大堆话,待那人走了,反而将同伴全给杀了。”
荀绍猛地起身:“你说他用的是鲜卑语?”
“对啊。”
竹秀愤怒道:“一定是魏国贼喊捉贼!”
曹敦看看她,欲言又止。
荀绍注意到他神情,语气放软下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若是此次立功,我举荐你在晋国为官,如何?”
曹敦双眼一亮:“当真?”
“千真万确。”
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其实我也是自己判断,不知道是否精准。以我对鲜卑语的了解,那应该是西北境内段氏鲜卑用语,和魏国的鲜卑语还是有些区别的。”
荀绍仔细琢磨了一下他的话,恍然明白了什么。
太守忙到天黑回府,忽然受到定远将军召见,赶去拜见,荀绍竟给了他一张画像,让他拿着去西北的鲜卑部族里搜索此人,搜到就立即逮捕归案。
太守不明其意,有些迟疑:“将军,您也知道自鲜卑部族生变后就和往常不同了,如今朝廷还没承认他们的新首领,贸然前去恐怕……”
荀绍道:“我怀疑这次使臣被杀就是这个新首领的主意,他担心朝廷将他哥哥赎回来,将他逐下台,便从中作梗,挑拨两国关系。”
太守恍然大悟,愤恨道:“本来看他比他那个哥哥安分,还以为是个识大体的呢。”
“哼,识大体的会搞内讧?”荀绍道:“你暗中进行好了,就算真出了事也有我担着,放心。”
太守走后,竹秀一脸贼笑地跑到她身边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心急地办一件事呢,果然是春心动了吧?”
荀绍转身回房,不理不睬。
竹秀追上去,“好了好了,我不取笑你了。不过说真的,当初我是想过撮合你和国舅的,那时候见他对你有意,便希望借他让你摆脱和幼帝的婚约,但你那时候说他是故意整你,我也就打消了念头。”
荀绍慢吞吞地走着,闷声道:“我那时候真是这么以为的。”
竹秀笑了笑,“我看的出来,你最近对他改观很多。你为人务实,却要明白情意有时也该挂在嘴上,不要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揣在心里,若对他有意,不妨大大方方告诉他嘛。”
荀绍没有应声,老实说,她也不清楚如今自己对应璟到底算怎么回事。
不过两日功夫,太守便按图索骥将人给捉回来了。荀绍亲自去审问,刚到牢中就见他被五花大绑在木架上,嘴里还塞着布团,跟待宰的羊一样。
“这是干什么?”
太守道:“将军有所不知,我们的人用迷药将他放倒才将他捉了回来,他一醒就企图自尽,好在狱卒反应机警。”
“哼,他要是死了,我岂不是功亏一篑。”
“可不是嘛!”
审问的过程并不轻松,那人死活不开口。好在太守派去的人机灵,抓人时还搜了他的住处,找出了几封密信,叫人译出来,证明此事的确和鲜卑的新首领有关。
这人在鲜卑族内好歹也是个武官,被悄悄捉来,当然要速做决断。太守眼巴巴地指望荀绍给他出头,她便决定亲自押解此人入都。
太守心中终于放下一块大石,见谁都笑眯眯的,还对荀绍道:“这提供画像的人现在何处?将军当重赏他啊。”
荀绍问竹秀,她摇摇头:“姓曹的小子早走了,不知道什么意思,看他那样子我还以为他挺想做官的呢。”
“怪人,不过案子破了就好了。”
六月初夏,荀绍秘密押解犯人入都。
这段时间应璟那边并未传来消息,她也不知道都中情形如何。因为担心消息外漏节外生枝,她回都后并未急着上报朝廷,而是直接去了宁都侯府。
到了宁都侯府外,竟发现门外守着一批禁军,一问才知道应璟因为还有嫌疑,被太后下令禁了足,所有访客也要详细记录。
荀绍被盘问半天才进了府中,没走几步就遇到了范一统。
“荀将军想必是来见公子的,但……现在只怕有些不方便。”
荀绍嗤笑:“不方便也得见,我抓到了凶手,你们家公子不也等着破案?”
范一统大奇:“啊?凶手居然被你抓到了?”
荀绍瞪他:“你这什么语气!”
“呃……将、将军威武。”
“这还差不多。”
天尚未黑,书房里已亮起烛火,荀绍心道应璟不会急到眼花了吧?这么一想,不禁有些好笑。
快到门口时,范一统忽然超前一步敲了敲门:“公子,荀将军来了。”
“事情紧急,就别那么多礼节了。”荀绍脚步迅速地到了跟前,推开了门。
屋里并不是应璟一个人,他坐在榻上,裤腿卷着,正在敷药。
当然不是他自己,旁边永安公主葱白的手指正按在他的伤处,脸朝着门口,定定的看着她。
并不是第一次见二人相处,但只有这次荀绍陡然有了火气。
来的路上她也想过这段时间他可有好好上药,但事实证明她真是多此一举。
难怪叫她留在西北,公主的手白皙柔嫩,岂是她那双粗糙的手可比的,应璟大约也对她说过肌肤之亲要负责之类的话也未可知。
“荀绍失礼,打扰了公主和宁都侯,既然宁都侯在忙,公事就暂且不提了。”她冷冷说完,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荀绍:我火大!
日更君:给你虎摸。
作者:给你……呃……护手霜?
好吧,我果然越来越会破坏气氛了﹁_﹁
PS:感谢小菊花妈妈开课了和栗小兔滴地雷^^
☆、第三五章
犯人被移交给了廷尉;案情前后的情形也上报了朝廷;荀绍没有亲自参与。
初夏的洛阳叫人舒适;她换上将军朝服,入了宫。
御花园里百花争艳;半支莲、千日红、茑萝、茉莉;香味混合在一起;一派郁郁芬芬的深宫繁华。幼帝身边的小太监李园在前面领路,一面笑眯眯地和荀绍说着铃铛在宫中的表现。
“荀小公子聪慧过人,和陛下相处也很好,将军放心。”
荀绍虽然正直;这种时候也知道该怎么做;从袖中取出块成色极足的玉佩塞进他手里:“有劳李公公多多照拂了。”
“将军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李园眼睛都笑成道缝了。
穿过御花园;到了清昭殿外,忽见宫人们正在左右奔走,一片混乱。
李园快步上前一问,原来幼帝见今日天气晴好又稍有微风,忽然来了兴致,拿了心爱的纸鸢出来玩,可惜两个半大孩子不会放,又不肯让宫人帮忙,最后就眼睁睁看那纸鸢一头栽到了宫殿顶上。
荀绍上前见礼,幼帝无心理会,抱着胳膊在一旁生闷气,铃铛扑上来叫了声“姑姑”,指着房顶道:“他们还要去搬梯子,太慢了,姑姑你上去拿下来不就完了?”
荀绍笑笑,提息终身一跃,攀到了顶上,一眨眼的功夫就将纸鸢取了下来。
幼帝看呆了,仰头看看屋顶,又看看荀绍,一脸不可思议:“你刚才那招式怎么使的?再使一次!”
荀绍忍俊不禁,一手揽住他道:“陛下恕臣失礼了。”说完带着他跃到了宫殿顶上。
“啊啊啊啊……好俊!”幼帝激动地朝下面的铃铛挥手。
李园在下面急的呼天抢地:“哎哟陛下,您赶紧下来啊,若是被太后知道了那还得了啊!”
荀绍闻言,不敢再让幼帝多待,提着他又落到了地上。
幼帝心情大好,对荀绍态度也亲昵起来,兴高采烈地道:“不错不错,朕今日方知荀将军果然武艺高强。”
荀绍忍着笑道:“谢陛下夸奖。”
铃铛冲过来拉着荀绍的手:“还是姑姑厉害,以后我也要学这功夫。”
幼帝脸上露出纠结之色,“朕……能不能学?”
身后有道柔柔的声音道:“陛下乃九五之尊,手下千军万马,何需亲自学这些?”
荀绍转身,原来是永安公主。
“今天赶巧了,来见陛下,竟然遇到了荀将军。”永安公主笑着上前,对荀绍道:“那日匆匆一见,未能详叙,今日不知将军是否有闲暇呢?”
荀绍讪笑了一下:“但凭公主安排。”
二人向幼帝道了别,一同走入御花园深处。荀绍身形高挑,又着了武官官袍,站在繁花丛边,更显得公主娇柔。
“这次子岸遇到了大麻烦啊,不过本宫听说将军在西北积极捉拿凶手,给他帮了大忙。”
荀绍道:“还人清白,本就应该。”
永安公主笑了笑:“荀将军为人正直,果然不假,否则又岂会以名节担保子岸无恙呢。”
荀绍蹙眉:“不是臣以名节担保,臣只是叙述事实。”
“说起来真是多亏了将军这个‘事实’,如今太后不再防着本宫,又开始防着你了。本宫想趁此机会和子岸成就良缘,这可全都是将军的功劳啊。”永安公主微微舒了口气:“子岸艰辛多年,若能得到驸马之位,也是多了一份保障。”
荀绍默不作声,她知道自己不需要开口,只需要接受这个消息,否则公主何需拐弯抹角地传达给她。应璟对公主向来顺从,也许二人早就敲定了吧。
出宫时已经过了午时,荀绍尚未用饭,竟也没觉得饿。快到宫门,后面忽然传来叫唤,她转头一看,居然是许久未见的郭公公。
“荀将军,太后刚看了您递上来的证据,说有些事情要亲自问一问您。”
荀绍暗暗苦笑,今天真是黄道吉日,刚应付完公主,又来了更棘手的太后。
到了寿安宫,发现等她的不止太后一人,老丞相和周丰容竟然也在。
荀绍恭恭敬敬见了礼,垂头站着等问话。
“荀将军,哀家看了你递上来的折子,物证没问题,人证也在审,宁都侯若真能摆脱嫌疑,你功劳很大啊。”
荀绍如何听不出她语气中的嘲讽,装傻说:“太后谬赞。”
太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不过以荀将军一贯的作风,人证物证都需要彻查才是。”
“作风?”荀绍微微抬头:“还请太后明示。”
太后的手指搭在桌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老丞相和大将军都是知情人,哀家有些丑话也就直说了。你在都中时便惹了不少风波,如今又用名节替宁都侯担保,其中可有私心作祟?”
都城的风波是指她先后与幼帝和周丰容那订了又毁的婚事吧。如今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已成了为人不齿的笑柄,先是勾搭大将军不成,便又和国舅纠缠不清了。
荀绍以前觉得应璟言过其实,太后并没有他说的那般不通人情,但她今日才知道,太后记仇的本事比谁都好。
“臣所做一切都无愧公道,太后尽可去查,臣无话可说。”她掀了衣摆跪下:“此案结后,臣自请调回西北驻守,以示清白。”
她会这么说倒让太后没想到,她还不想打压荀绍,毕竟这是份力量。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