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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儿当场气扁了小嘴。
“罗秘书,你这块布借我!”
“喂!你……你干嘛?”罗秘书还来不及阻止,就被铃儿扯走颈上的大丝巾。
等她看清铃儿的下一步动作时,惊恐的尖叫震撼着餐厅里所有的人。
“你你你……你居然拿我的凡塞斯丝巾……”罗秘书吓得几乎口吐白沫。
铃儿拿数万元的高级丝巾当破布似的摊在桌上,把海棠和她的食物全往里头倒,转手一绑,便像包袱似的扛上肩头。
“够了,别老跟人扯个不停。”铃儿也学海棠刚才那招,抓过他的手机扔给罗秘书,转身就走。“咱们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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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这样潇潇洒洒大步离去,拋下身后俗事,啥也不理。
※※※
海棠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坐在大安森林公园草地上啃干粮的一天。
“看,在这儿吃东西比刚才那地方好多了吧。”铃儿满意地抓了一把肉塞进嘴里。
海棠仍未从之前的餐厅风暴中回神。他当时只顾着追回铃儿,没想到会被她强制挟持,硬要他开车找到一个有草原和蓝天的地方。
她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怎么了?”为什么他要双掌撑在眉前?
“这出人格失常的戏你打算演到几时?”
她顿时被他一刀桶至自尊。“你好象从没相信过我说的话。”尽管她已经卯足全力向他说明过几百遍。
“因为你的解释一直都在我所能接纳的范围之外。”
“我不是已经退一步了吗?我用你能接纳的方式告诉过你,就当我是另一个来自不同国度的神阪玲奈吧,你还想要我怎样?!”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问题,你到底要我怎样?”
她哑然看着气定神闲的海棠,分辨不出他是不是在生气。
“你要我陪你和父亲一起去医院,我做到了。你说要跟我一起赴午餐之约,我答应了。你要怎么在大庭广众作怪吵闹,我全依你了。而你最后回报我的竟是当场截断我的电话,中止我的正事,硬要我出来陪你野餐?”
“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不是闲闲坐在家里没事干的大少爷,也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的保全人员。我可以尽我
所能地帮你度过这段适应期,但我从没说过你就可以因此干扰我的公务、打断我和家人的联系、为难我的秘书、破坏我的行程。”
“我不是故意……”
“对,你什么事都不是故意的。之前你来台北第一次看见罗秘书,以为我和她有什么暧昧关系就‘不是故意的’重重甩她一巴掌。你不高兴你每次安排的约会我都正好有家教课要上,就‘不是故意的’告诉我的学生,她是个没人要的拖油瓶,她准备离异的父母没一个想要她的监护权!”
“我……”
“你不是故意的那样狠狠刺伤一个小女孩的心、害她离家出走,也不是故意的让我死命追她到日本、到外蒙,最后让她因片场爆炸而意外死在异乡,连尸首也找不到。你还想不是故意的做些什么?你直接告诉我吧!”
她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也没有余力反击。
她不晓得这个神阪玲奈是什么样的人,只觉得除了神阪家的人之外,似乎没人对她有好感。
看他横掌盖在恼怒的双眼上,她紧张得全身都僵硬起来。
“对不起。”
这句紧绷的低语令他微微抬起视线。
“刚才在餐厅的事……我没想到那么多,只是觉得你有好多事要忙,根本没在好好吃东西,才硬拖你出来。如果我们……现在赶回餐厅,还来得及吗?”
他深瞅铃儿焦虑的神色,转眼至草地上包在丝巾中的食物。
“这包袱我会洗干净后还给罗秘书。”她赶紧保证。“我很会洗衣服,绝对会还她完好无缺的整块布!”
面对已经报销的高级丝巾和她诚恳的眼眸,他很难说服自己她这是在作戏。神阪玲奈不是个会道歉的人,千错万错都是别人错。她也不会注意别人的感受,只管自己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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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回餐厅?”
看她缩着肩头跪坐他身旁,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极了打破花瓶急于卖乖补偿的小孩。
“不用了,反正已经来不及。”他拉开领带脱下外套,一头倒往背后的草地。
“那……你不饿吗?”
想到她刚才包袱一收,走人上路的德行,他终于忍不住咧嘴一笑。
“还真像游牧民族的调调。”
“什么?”
他闭起双眼,发觉自己有二十几年没回味过躺在草地上的感觉。如此仰望蓝天,似乎已是孩童时代的遥远记忆。
“海棠,有人朝我们来了,是你的朋友吗?”
他挺身而起,转头张望。“人在哪里?”
“那边。”她遥指公园大片辽阔绿地的另一尽头。“一群人,四男一女。”
他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玻а酃弁患洞σ黄闵⒌男『诘悖痉直娌怀鲂员鸬拿煨∪擞啊
“好了,如果你想离开就直说,别东拉西扯地叫我注意。”他随意将外套搭上肩,抓起她那团冷肉包袱。
“海棠,你不生气了吗?”
他一愣。“生气什么?”
“我把你拖来这里的事埃”
严格说起来,他没有理由对她生气。她只是想让他好好吃一顿饭而已──不过手法略嫌偏激。或许他气的不是现在这个铃儿,而是以前和玲奈结下的新仇旧恨。
“我去外面的快餐店买点东西,我们今天就在这里用餐。”
“真的?!”铃儿马上跳得老高。“我跟你一起去,我可以帮你提东西。我力气大得很!”
提点快餐实在花不了什么力气,但她眼睛闪闪发亮的模样,让人无法拒绝。如果他在此时丢根棒
子,搞不好她会汪汪叫着飞奔追去。
“要去就一起去吧。”
铃儿在手舞足蹈之际猛然回头,像进入戒备状态的小猫似的拱起背。
“海棠。”
这下不用铃儿警告,他也感觉到接近他们的人来意不善。他侧身一瞟,四男一女,高中生模样的不良分子,渐渐将他与铃儿围困在其中。
“这是干什么,玩团体游戏吗?”海棠冷然伫立,一派轻蔑。
“我来!”铃儿神勇地拉开架式护在他身前。
海棠也不拦她,只是淡淡看着仅及他胸膛高的小脑袋瓜叹气。
“你们想做什么?”海棠敷衍地问一句。反正这些小孩不是要钱,就是想藉干架证明自己很伟大。
“要这马子跟我们走一趟。”一名橙色头发的少年神情诡异地撂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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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挑眉。 光天化日之下当众掳人?未免夸张。
“他说我是马?”铃儿兴奋地抬头看他。“那是咱们蒙古最看重的珍宝耶。”
“他不是在称赞你。”海棠犀冷地审视这些人的神色。“你们是不是嗑药了?”
“干!叫你交人你还废话!”一名满脸痘疤的少年扬起暗藏在后的机车扳手,狠狠砍往海棠脑袋。
在海棠单掌扣住对方手腕的同时,所有人一哄而上。
“这到底在搞什么!”海棠恼火地咬牙,迅速将铃儿拉往身后。他不想对这群小子出手,对方却各个私藏家伙,彷佛非把铃儿带走不可。
“把那马子抢过来!”
一瓶玻璃酒瓶顺势击往海棠后脑。
“铃儿!”
海棠忍无可忍,一拳击碎酒瓶,另一拳直冲对方胃部,痛得对方当场蜷在地上呕吐。
“你们没事拐她做什么?!”他抓起另一名想制住铃儿的少年后领,狠手一翻,把对方重重地腾空摔趴在地。
“你以为你很屌是吗?”一名金发少年狠笑地亮出蝴蝶刀,可惜还来不及耍弄,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正面击倒,连那是什么也看不清。
海棠打昏最后一名少年,回望铃儿时当场一愣……
她正骑在那名不良少女背上,双臂紧紧绞住对方颈项。
“快招!没事为何要来找碴?!”白白破坏她和海棠的美好时光。
“你……”任不良少女如何挣扎,都扳不开颈上的箝制与背后死黏不放的无尾熊。
“格格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坏了我的好事?”
“你这个小偷!你还有脸讲自己跟人无冤无仇?”
“小偷?”铃儿一个疏忽,手臂差点被对方张开的血口猛咬下去……
幸而海棠快手箝住对方两颊,弄得她张口也不是、闭口也不能。
“小孩子不好好上学,撒什么野?!”他神情淡漠地低吟,随即放手,任女孩下颚痛得口水直流、哇哇大叫。
铃儿与他伫立在一片横七竖八的惨叫声中,大皱眉头。
“她为什么说我是小偷,海棠?”
海棠冷瞟她一眼。“你自己的事,为什么要问我?”他走过铃儿身旁,拾起地上的外套,边拍草屑边离去。
“可是我又没有……喂,你要去哪里?”
“警察局。”
“那我们的午餐怎么办?你不是说要去外面买东西,今天就留在这草原上用餐吗?”
海棠瞠眼瞪着紧抓他手臂不放的小人儿。
“你不可以言而无倌,话是你亲口说的!”
她那么紧张做什么?“你真的这么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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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可是我不要那么快又回到屋子里。你看,今天的天空多蓝!”虽然蓝得有点浊浊的。“我
从醒来之后就一直没机会看到整片天空,都快闷死了。”
搞半天,她执着的不是午餐,而是想一直待在外面。
他重重吐了口气。“先跟我去报警,等清理掉这堆家伙以后再说。”
“我们还会再回来吗?会吗?”她眨巴着渴望的晶灿双眸。这眼神,他从不曾在神阪玲奈脸上见过。
“会。”
她立刻咧开如朝阳般的惊喜笑容,让他差点也愚蠢地跟着笑起来。
他从没有听过如此嘹亮爽朗的笑声,来自她灵魂深处、心肺深处,一种令人通体舒畅的开怀。彷佛应是回荡在辽阔穹苍的天籁,奔腾在无际草原的畅快与豪迈。
※※※
深夜。
他沉坐在沙发中思索白天的事,铃儿则盘腿坐在他脚边的地毯上,专注地瞪着超广角大电视,聆听流行垃圾歌曲。
那些惹事的不良少年不对劲。当他们全被扭送至警局后,宛如突然清醒,根本不记得在公园内攻击他和铃儿的事,个个一脸茫然。但由他们携带武器的情况来看,这分明是有预谋的。显然在还未欺近铃儿之前,早有不惜一切动手掳人之意。
真如报告所说,是因为嗑药的关系?又为何在他们的血液与尿液中检测不出任何毒品反应?
“好奇怪,歌是这样唱的吗,海棠?”
“怎样?”
“怎么这儿的人唱的歌都黏腻腻、软趴趴的,总是我哭阿我苦阿为什么这样对我埃女孩子唱倒也罢了,连男人也这么唱,怪肉麻的。”
“现在流行肉麻当有趣。”中午的那场乱局就当是场小意外吧,不必多心。
“那,你喜欢吗?”她很小心地问。
“什么?”
“你喜欢……这样软软的歌吗?”
他干嘛突然调起视线瞪她?她没有泄漏什么吧?她除了问他对那种情歌的看法,啥也没透露,对吧?
刚洗完澡的海棠好香。奇怪,明明用的是同一块香皂,为什么他洗完的味道和她不一样?他好象多了一种……会让人沉醉又心跳加速的味道。他半干的头发也有类似功效,加上他用手爬梳的自然凌乱,更显几分狂野。
她不自在地偷偷咽了口口水。
照理说,她应该好心地提醒他,他浴袍的襟口松了,开阔的v领暴露了结实鲜猛的胸迹但她故意
装做不知道,希望海棠自己也不知道。
海棠好性格,好象她在大书里头看到的抽烟男人。粗犷、豪迈、适合大漠风沙的色彩。
孤独、苍茫、满含浓烈的男性气息……
“我说我比较喜欢的是这个,听到没?”
“呃?”她怔怔地眨巴双眼,赶紧顺势望向电视。“啊!力士!这里也有力士玩布库赛,我喜欢这个!”
“别黏到电视上,坐后面一点。”他没想到自己会有变老妈子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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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虽然和咱们蒙古力士的玩法不一样,可这是我故乡的东西没错!”她狂喜地指着摔跤频道上的激战。
“你早上使的不正是这一套?”
“你知道?”她突然无法自制地笑得好开心。“我对早上那女孩使的其实是很赖皮的招数啦。和兄弟间打闹惯了,自然就练出自个儿的把戏。”
“你到底还藏着多少把戏?”几乎多认识她一分,就多一分惊奇。
“我哪藏着什么了,大伙会的东西我也会罢了。倒是你,肚里装了好多秘密都不说。”
她单纯的敏锐让他赫然警戒。
“我的秘密?”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我感觉得到。我既不想探索,也不想向你逼供,没必要非得把别人的秘密刨得一乾二净不可。只要你对我好、我对你好就成。所以,你就别再防我了吧。”
他漠然审视。“你不好奇?”
“好奇啊,只是不想问。不过你想说的时候,我愿意听。”
隐约之中,他觉得自己似乎被深深吸引。 过去的他会被八大山人的昼作吸引、被满文及篆文奏折的译注吸引、被宋代官窑与清代仿官窑的釉瓷差异吸引,现在竟发觉眼前的可人儿与这些有同等效力。
为何他以前不曾发觉她的眼眸如此清亮,澄净得有如一潭碧丽湖泊?为何她会率真得像个草原上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