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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刻即使最亲最爱的人也无法分享这种心痛,伊兹密不想破坏路卡谈起尼罗河女儿时的天真景仰,也不想看到路卡眼里有黑色的愤怒,他对凯罗尔的幻想破灭了,可路卡呢,如果有朝一日伊兹密必须对凯罗尔下杀手,他不希望让路卡来动手。虽然路卡愿意为了他去杀人亡命,可是伊兹密总想保护路卡心里那点单纯,晚一点破灭总好过那种哀莫大于死的悲伤愤怒。
米达文的死伊兹密现在还不想提起,凯罗尔还有用,至少现在他还必须应对父亲逼他娶格鲁吉亚公主的压力,他必须带一个正妃回去,必须有个孩子,而这些,那个他已无爱的凯罗尔将能够给他。作为代价,凯罗尔被威胁:“如果你想自杀,我就把你被奸(敏感词)污过的尸体挂在埃及的街道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已不复清白。我还会让所有的埃及人知道,你是怎么掩盖你的谋杀,破坏埃及与我国的联盟,并把他们拖入一场战争,还欺骗他们是因为你而战的。”他离开的时候,凯罗尔浑身颤抖地倒在床榻上,那神之女儿的风范是全没有了,浑身都是被抽打过的血迹和被猛力撞击后的青紫。伊兹密看也不看她两腿间流下的血,那想必绝不输于她和曼菲士新婚那日的Chu女血,但这一回伊兹密可没有丝毫的怜悯爱惜之心,他只要一想到妹妹无辜地被烧死在埃及,而这个女子隐瞒了所有真相,把战争责任推给赫梯,还帮助入侵的埃及获得了胜利,使赫梯无数家庭多了死难的子弟,他就只有恨,冰冷到刺骨、燃烧到彻底的狠!
所以,伊兹密在哭的时候也是笑的,是笑自己被伊修妲尔预言欺骗的无知,是笑自己被凯罗尔欺骗的白痴,是笑自己爱上了对妹妹如此冷酷的女人的疯狂,是笑自己为凯罗尔出生入死沉迷痴爱的愚蠢,也是笑自己为凯罗尔折损了那么多人民和部下、那么多为他的国家和王室战斗的士兵!直到此刻,他才终于看清楚让他爱上凯罗尔乃是一个匪夷所思的陷阱,让他爱上赫梯之敌、杀妹之敌、杀身之敌!如果他当时真为凯罗尔死了,那么赫梯将因失去唯一的王位继承人而陷入巨大的风险,他所葬送的也许不只是自己,而是所有的赫梯人,包括他的父王母后,他所爱的路卡……!
伊兹密需要哭一哭,只有哭过后,他才能收拾破碎的心,藏起所有悔恨,重新成为从前未遇见她以前的那个冷静理智冷酷英明的王子,成为所有赫梯人寄予命运和希望的王者,成为埃及真正的敌人和凯罗尔的敌人,成为即使在神明的预言和命运前也能主宰自己的强者。
路卡不再出声,只是轻轻地抚摩着王子的银发和王子的脸颊、王子的泪,他的心如此疼痛,他对让王子如此悲痛的尼罗河女儿忽然有了些疑惑。让王子如此痛苦的她,真的是他理想中的王子妃么?路卡坚定地认为,只有一心一意爱着王子又聪慧善良的女子才适合王子,他也相信王子得到的那个预言,总以为有一天尼罗河女儿会按照预言成为王子的爱侣,可是今天王子真的和她圆房了么,为什么圆房之后却是这样的悲痛与哭泣呢?
路卡低下身去,抱住了那个在自己身上不住起伏的头颅,他低低地、坚定地说:“我爱您,王子。永远爱您。”
第 39 章
日子风平浪静,如果不算丢了魂的尼罗河女儿的话,可以算得上比较惬意的时光了。侍卫们都很疑惑,王子到底有无临幸尼罗河女儿?如果说临幸过的话为什么没有给她王子妃的待遇,仍然让她住在原来的帐篷里,还把她手脚都套上铁制的锁链,一副如临大敌般的模样?如果说没临幸过,那一天的声音为什么会听起来格外暧昧,叫人觉得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最特别的是尼罗河女儿的表现,她的活力似乎完全消沉了,再也听不到她的咒骂声,也看不到她有什么逃跑的表现。王子仍然每天来看她,两人在帐篷里单独待上一段时间,过后王子出来,侍女们就会进去给她擦伤,而凯罗尔一语不发。侍卫们向侍女打听,侍女却沉默着摇头,指指远处王子的帐篷,侍卫们便识趣地退开了。
路卡的身体渐渐好起来,当他体力渐复之后,王子便下令明日行军,但对他的断臂还不放心,又命人做了担架,预备让人抬着他,路卡连声推辞,侍卫们倒撺掇说:“路卡你立了大功,我们抬抬你也是应该的。”但凡知道现在路卡和王子真正关系的人都缄默不谈,于是大多数侍卫只看出王子对他越来越信任和关心,却并不知道别的。
这段日子王子确实没有再碰路卡,倒不为别的缘故,只是怕一不小心又让路卡受伤,如今他极舍不得叫这人受一点点伤,便有满腔□也只叫路卡亲吻他了事,而那日的愤怒过后,他也不想再碰凯罗尔,甚至一见她都觉得从心里厌恶,只是为了仇恨而强迫着自己去报复,两人碰面除了折磨还是折磨。凯罗尔处于一种极为茫然的境地,她不再辩白,缩到帐篷深处,企图避开他的阴影,伊兹密看了那样子反而更是生气,到后来也懒得折磨她,只是始终问她一件事:“我妹妹临终时是怎样的?”
他是真心想要知道米达文死去的具体情况,他们是一对感情深厚的兄妹,从小父亲就在外面征战,经常把远方的女子俘虏回来,而他们的母亲就会派人暗中给那些女子的饮食里下些水银,或者在她们的寝室里点上妨子的麝香,童年时的他并不懂得这其中的微妙与残酷,只是单纯地过着一个被宠爱的小王子的生涯,在学习骑射、战斗与知识时心无旁顾,虽然偶尔有些见不到父亲的寂寞和被父亲冷落的孤独,但携着妹妹的手长大的他是幸福的。和那时被姑姑携着的感觉不同,姑姑后来背叛了他,但妹妹却没有。
姑姑的背叛让他从此以后永远警惕血亲的夺权,也因此对妹妹的婚事安排多了几重算计,同意了父亲送她去埃及设法成为埃及第一王妃的计划,但他绝不想送她去死地。现在,米达文死在了异国他乡,永远不会背叛他了,他们的手足亲情永远不会被政治所破坏了,但这种莫名的宽慰感背后却又是极度创伤的失去。这些日子里,他走出尼罗河女儿的帐篷,便会凝视着南方埃及的天空出神,密密莽莽的森林遮蔽了云层,也遮蔽了南方强烈的阳光,在那永远扬起沙尘、尼罗河的绿色水流从中流过的广袤大地上,米达文化为了灰烬,即使和她最亲密的哥哥伊兹密也无法想象她是在何等的痛苦中面临末日。
这将是伊兹密一生中最大的创伤和最深的悔恨,将来,他会是威名赫赫的赫梯君主,他跺一跺脚将会使世界颤抖,使大绿海及其周边的国家和岛屿为之震恐,他将在古老的王座上把持大权,星星在他的脚下铺展,他的权杖下从埃及到密诺亚、从亚洲大草原到欧洲多山的平原深处,都将感受到如太阳般炽热的威力,但是,他那强壮无比、敏捷得能射下枭鹰的手却不能庇护他那柔弱的妹妹,那年仅十七岁的如刚刚从安纳托利亚高原积雪下探头的小草般的少女,他的妹子,在离他千里之外的地方,被人欺骗,宰杀,被活生生烧成焦黑蜷曲,被倒入灰尘之中,如最卑微的奴隶般没有葬身之地,没有坟墓,没有纪念,而罪魁祸首们却依然逍遥于世人的顶峰,享受着神的荣耀和王位上的富贵光辉,伊兹密不能容许发生这种事情,不能容许埃及称心如意,不能容许取代米达文的尼罗河女儿继续占据他的心灵,更不能容许自己再被迷惑。
他要她死。
无论是她自称的只是隐瞒了爱西丝杀人的真相,还是她真的杀死了米达文,对伊兹密来说,结果都很分明,那就是她导致了埃及入侵赫梯,导致了赫梯在外交使团和公主被埃及人暗杀的情况下却被栽赃成世人眼中的祸源,海港失去,海军挫败,军队溃散,士兵阵亡,平民受难。伊兹密永远不会忘记那日赫梯海港的沙利加列宫殿燃烧的景象,而那个始作俑者竟然有脸在他面前欺骗他——“我只是想办法阻止战争!”
伊兹密永远不会原谅凯罗尔的欺骗和栽赃,永远不会原谅她对米达文死亡真相的欺瞒!但是,他仍然想知道,无比痛心地想要知道妹妹是怎么死亡的,她那娇嫩的从未受过粗暴对待的身体是怎样被人浇上油,怎样被人架上柴堆,是在祭台上被烧死还是在荒野中,是在宫廷里被暗杀还是被某个满脸含笑的小女子欺骗,是哭着死去还是被药物迷晕了死去,她留下了怎样的遗言?
无论她有什么心愿,伊兹密都决定要为她完成。但是,凯罗尔任他如何摇晃、威逼、抽打,都毫不作声,那双空洞的大眼睛只是逃避地躲开他,死也不说米达文死去时的遗言和状况。伊兹密渐渐觉得不能理解她,不能理解她是怎样一个人,尤其是她怎么能对那个差不多和她同岁的女孩子如此残忍?
有时伊兹密也想过会不会真是爱西丝杀的,但立刻便想到了,一切的祸起都是因为曼菲士,不管到底是凯罗尔还是爱西丝杀了人,这些女子都是为了争夺曼菲士的第一王妃才对米达文下了毒手,所以,真正的祸首自然是曼菲士,而爱着他全心为他奉献、偏袒埃及、对赫梯少女和人民如此残忍残酷的凯罗尔自然不能放过,爱西丝作为曼菲士的姐姐和同样全心爱着他的女人,伊兹密当然也不会放过。
但他不急,他要慢慢来,一个个地对付。首先要对付的就是握在手中的凯罗尔,他要她看着她的身体被他占有,再看着她被迫生出他的孩子来,接着他就会送她去死,让她以死向他的妹妹和民众谢罪。第二个则是曼菲士,在冷静下来后,伊兹密详细盘问了路卡关于埃及宫廷的一切,他很确定现在埃及宫廷还不知道路卡是赫梯的间谍,因此,将夺取尼罗河女儿的目标改为暗杀曼菲士后,他的头脑立刻清楚地运转了起来。所有的手段他都衡量了一遍,并且在路卡养伤的这短短日子里制订出了一个完整的可行方案,命令哈扎斯立刻向首都哈图沙发出命令,召集杀手和间谍向埃及渗透,虽然路卡可能是最好的执行人,但如今的伊兹密可舍不得拿路卡去冒险,于是改为让一个团体全方位出击,就要赶在埃及人把路卡发觉的安全漏洞弥补上之前,暗杀曼菲士。他就不信没有尼罗河女儿在身边,曼菲士还能如此好运地从眼镜蛇的毒牙、鳄鱼的利齿、蝎子的尖刺、暗杀的刀光等各种手段中活下来,更何况现在他成功地占有了凯罗尔,足以证明从前笼罩在她身上无形中阻挠他的神明保护已经失效,那么,笼罩在曼菲士头上的好运也该失效了才对。
遥想着南方湛蓝的天空,伊兹密冷笑了:“曼菲士,你真以为你是活着的太阳神,尼罗河女神也能永远保护你?这一次,我要看看你怎么能躲过我的手段?”
至于另一个方向么,伊兹密转过头来,如今已成为巴比伦王妃的爱西丝女王那黑色长发仿佛蜿蜒过他眼前,他嘴边叨着冷笑,想起了遁入巴比伦山中那些反对她的祭司,其中的头领似乎还曾经是巴比伦的首席祭司呢,爱西丝和他有杀子之仇,他们曾和他联络过,想借助赫梯人的力量暗杀她,但那时他没留心,如今么,这倒是好棋。
对于爱西丝杀了米达文的说法,伊兹密虽然并不太相信凯罗尔当日混乱中的胡言,但他宁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反正都是曼菲士的亲戚和可恨的埃及人,就一锅煮了好了。山风把他的袍子高高卷向空中,伊兹密注意到一只象征好运的鹰正从他的右边岩石下飞过,他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返头对凯西命令:“立即和巴比伦撒古洛斯山中的利牟辛大神官取得联系。告诉他,我和他有同样的目标。”
第 40 章
这晚,王子回到帐中,照例和路卡共进晚餐,路卡提起想去侍奉尼罗河女儿,却被王子静静一瞥打断,王子说:“你跟在我身边,她的事自有侍女料理。”路卡觉得王子近来情绪很不对劲,似乎对尼罗河女儿一下子不再上心了,他几度想见她都被王子拒绝,就说:“可是,我比她们熟悉她,她喜欢什么我都很了解。” 王子哪肯让他看见凯罗尔伤痕累累的样子,笑笑抱住他说:“谁是你的主人?”路卡想也不想就答:“是您。”伊兹密摸摸他耳朵说:“那你好好侍奉我吧。”
两个人拿手做了一回,拥抱着睡了,路卡很想问王子和尼罗河女儿到底怎么了,却被王子搂了个严实,手长臂长腿长的王子几乎把他包在了怀里,那头珍珠般的银发飘到两人盘曲交叠的腿间,轻柔,滑顺,仿佛躺在红河中间看着月亮,路卡瞧着近在咫尺的王子的颜容,还是看呆了。那双眼睛凝视他时,那种光辉与深沉的漾彩和那种无以名之的微笑能使任何人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