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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玄柯打马加快步子离去了。
笑容还挂在脸上呢,马儿却跑了,天崩地裂啊……川儿小嘴哆嗦着哆嗦着,眼泪“啪嗒啪嗒”泛滥成了小水溪。
“呜哇——”,一声尖锐哭啼瞬间响彻空旷的漠北天空。
一群人忽的恍过神来,赶紧手忙脚乱冲上去……将军今日真是着了魔障了,怎的好生生欺负一对孤儿寡母!
……
川儿环住青娘脖子,毛茸茸小脑袋在娘亲的怀里蹭啊蹭,好似一时间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可怜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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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铺的生意渐渐清寡下去,日子照样的过。然而,被锁在军营里的将士虽出不得大营,却过得并不无趣。
漠北军营里暗暗传开了惊天的八卦,八卦大有如火如荼之势,不过短短几日已然蔓延到了整个军队大营。只因八卦的对象十分不同寻常,却是那十八年来从无一点绯闻、只知统兵做战的冷血大将军。
大将军16岁前的故事人们不敢说也说不太清楚,但16岁后的故事却简单到无人不知晓,除了每两年一趟回京述职,其余的时间便是吃饭睡觉、带兵打战、出营巡视,再无其他星星点点。可是,如今他却破天荒被扯进了一个女人的世界里。
事情说来很简单,爱喝酒的人通常总嵌了张大嘴,当然,王粗鲁的大嘴显然尤其的大。那日见川儿哭得委实可怜,他心里自责着,恨自己为何偏偏手贱捏了老板娘屁股一下,连累她受了罚;心里头又埋怨大将军太小肚鸡肠,喝顿酒怎么了?便是爷们犯了军纪,把咱哥几个办了就是,平白欺负人孤儿寡母做什么?
心里头替青娘鸣着不平,那嘴上的牢骚便也把不住门,晚上睡觉之前将事情吧啦吧啦一通发泄。因见帐篷里众爷们听得起劲,顿时也觉自己伟岸起来,忍不住便将各中细节添油加醋好一番渲染,几经连问带说,那段简单到堪比白开水的情节便渐渐生动起来。
——比如将军忽然莫名其妙打马上坡,是如何如何紧盯着青娘不放,那眼神锐利得仿佛不将她看穿不罢休一般,看得老实的青娘连头都不敢稍微往上抬一抬?你道他为何平日不来,偏今日爷捏了她的屁股他就气汹汹冲上来?
“噢呀~~~~”众人睁眼恍然,悉数将脑袋捣得像颗大拨浪鼓——原是吃醋了么~!你个楞头青,也不看清环境就胡乱调戏人家!
正解!王粗鲁说得兴起,也不计较众人调侃,一拍桌子,那下一个问题便又出来了。
——你再看青娘那鬼精灵一般的宝贝疙瘩,平日里大伙教他几百回让他叫“大大”,他楞是半句也不肯开口,怎的才第一次见到将军,忽然便张开小手扑过去喊他爹?都说父子间血脉相通,最是心有灵犀,你说这件事又该如何解释?
人群中忽然便有人高声爆料起来,原是去年随军回京述职的李小伍。只道是,将军前年回京述职回来后,有过一段日子消沉,再后来便越发的深沉不语了;而青娘却是去年深秋来的大漠,彼时孩子还在襁褓,如此算来,时间倒也吻合……
“嘶——”
一语话闭,众将齐齐爆出唏嘘惊叹——难怪青娘来了这许久,众人给她说了许多的媒她也不肯应下一个,原是专专等着那孩子的爹。只可怜了杨希那个楞小伙,苦巴巴的等着、追着,原是差点挖了救名恩人的墙角。啧啧……好不伤情。
人群便沸腾了,那再下去的话已经没有说下去的意义,一个赤果果的现实已经摆在了众人面前——青娘原是将军前年回京欠下的桃花债,如今小娘子千里携子寻夫来了,那冷血的将军不肯相认便罢,竟还使出种种刻薄严令断她生源,想要将她活活逼走。
有够冷血啊,啧啧……
天爷爷,老子可什么都没说啊!
——火烧够了,王粗鲁的脑袋终于忽然的清醒过来。后悔不迭啊……可是,话已然如水般泼出去,如何还能再收得回来?
王粗鲁狠狠甩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呸呸!这可是你们说的,老子可什么都没说……对!我真的什么都没说……都是你们自个猜出来的,睡了睡了……”撂了大被子往脑袋上一蒙,片刻便打起了雷一般的大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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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男人们不八卦则已,一八卦起来比之女人更甚,那故事从一个营盘传到另一个营盘,不烧得更旺便罢,哪儿还有灭下去的可能?传到后来众人眼里铁血铮铮的震国大将军,便成了个无情无意的负心大渣汉,玩弄了女人,播下了种,到了儿却甩脸不认账,真个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
也不知当事人知晓不知晓这些闲言碎语,反正是苦了杨希这个耿直乐观的小参将。
杨希这些天很有些沉默,一时没了先前的乐天,他走到哪儿总能看到一群唧唧咕咕婆娘一般聚成团的男人,即便他们一看到自己便忽地齐齐抿了嘴,但他就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得他们在说些什么。
要说最委屈的也就是他了,第一眼见到推着板车一张尖尖瓜子脸的小青娘,还有那个小不丁丁一天到晚“哇哇”大哭的奶娃娃,他就觉得自己找到了家。啊呀,他心目中的妻子就是如此啊,长得不需要太好看,只要勤劳能干会过日子就可以……可是,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自小最最崇敬的大哥的!
早先死活也想不到将军与青娘会是这样一重关系,若是知道,便是剁了脑袋他也不愿干这样挖墙脚的缺德事。说不沮丧也是不可能的,怎能不沮丧呢?他苦心巴巴想要的,却是人家根本不稀罕的,人与人的思想,差别怎的如此之大?
杨希将几件缝得七七八八的衣裳收拾好,挑开门帘撂开将军的屋门。
屋子是用大石砖砌起的,墙上满是长年累月饱经风沙侵袭的斑驳旧痕,已经很有些年头了,自将军来之前它便已然存在。
不过,屋里头的光线倒是不错。
大将军玄柯一袭青色松纹宽松长袍蹲坐在地上,手上卷着一段干净白纱,正为案前毛茸茸的小狐狸固定着伤口,线条分明的刚毅五官上尽是专注神色,见杨希走进,微微抬首示了意,复又低下头继续手中动作。
大约是先入为主的影响吧,此刻大哥的专注表情看着倒与执拗的小川儿有些相似……从前怎的没发现呢?
杨希低着头,将衣服往桌上一放就要准备出去:“大哥……我把衣服补好拿来了。”出了这样的事,他觉得很不好意思。
“辛苦你了,以后衣服我自己补便可。你前些日子日日出战,如今既赶走了飞鹰,便好生歇息几日。”玄柯轻手在小狐狸腿上打了个小小的结,方才抬手示意杨希留步,似无意般缓缓问道:“对了,新的军令可有颁布下去?”
“已经颁布了,兄弟们最近都老实在营地里呆着。不过……”杨希收起才卖出的右脚,半个身子卡在房内,想了想,觉得有些话还是说出来舒服些:
“不过,小弟私下觉得,有些过分苛刻了……她们母子也不容易,这样一来却是生生断了他们的活路。何况眼下冬天很快就要来了,什么都贵得要命……”本还要再往下说,因见将军忽然抬起头来,冷峻的眸子深渊一般看不到底,那剩下的话只好讲讲打住。
“呵呵,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原以为最了解我的莫过于杨希你,却不想你竟也曲解了我的意。我虽不喜那一对母子,然他们亦是我大宋子民,我又为何要将他们赶尽杀绝?我原意也不是要过分约束弟兄们,不过此次绞杀飞鹰,原已将他围了个插翅难飞,末了却又让他无端寻了出口逃生,这其间的种种,你不觉得内里很有些因由么?”
玄柯撂起长袍站起,上好的布料,膝盖处却满是褶皱,想来已然蹲了许久。轻轻拍了拍杨希的肩膀,想是欲要再说些什么,末了却只是撂开帘子走了出去。
“……妄揣大哥之意,恕杨希冒犯。”门内传来英武参将脆亮的嗓音。
玄柯心中微堵,其实刚才的那一瞬,他原是要对杨希解释些什么的,只看到他那双濯濯殷切的眼眸,忽地却不知为何又不想说了。他和杨希解释是什么意思呢?是承认了她和杨希的关系,怕杨希误会了自己吗?那样的女人,如若果真是个平实的妇人也就罢了,却偏偏在那个夜晚让自己看到了她最妖娆俗媚的一面。根本不是个好妻子的角色,作为大哥,自然是不希望耿直的杨希同她在一起。
况且解释,一直就不是他的作风。
玄柯其实也想不明白,从前将士们也喜欢背地里谈论青娘这个那个,那时候他们光明正大的说,可是他听了也如没听见一般,左耳进右耳出,风一吹就没了;可是如今他们压低了嗓门偷偷说,他本意也不愿去听,却偏偏听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
该死,几时变得如此婆妈?似是要将心中郁闷驱散,一道长袍撂开,大步将将便往马场方向走去。
操场的角落里三三两两地歇息着若干将官和小兵,嘴里嘀嘀咕咕在说着些什么,见将军来,立刻止了言语,齐刷刷地站起来行礼。
玄柯微微咳了咳嗓子,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倒是新来的小士兵乖巧,正老老实实在枯树下的扫着土,手掌心还是白净白净的,一看便知没吃过多少的苦。
这样的日子办这样的事,只能让这样的小兵去。
玄柯走过去,对着那小兵一阵低语……
不过话音才落么,那小兵却“啪嗒”一声激动得掉了扫帚。显然,他也一定听到了那些八卦;更显然的,这也是个具有八卦天份的兵。
一瞬间玄柯竟有些后悔刚才说出去的话了,早知道不如不说。
小兵颠着细腿“诶诶”应着走了,步子轻飘如风,转过身的时候,那年轻的脸上嘴角好似略过一丝诡秘的笑……玄柯没来由凝起两道剑眉。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更得晚啦,(*^__^*)嘻嘻……亲们久等咯,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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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忘川酒紫苏娘
晌午的日头稀稀淡淡,远处沙场是不变的赫赫操练声。营地外几乎人影,空旷天空下,通往小茶铺的土丘上一道娇小身影便显得微不起眼。
“吱嘎吱嘎”
半旧小板车在土丘上行得十分吃力,板车上载着两大桶才买来的水,因着斜斜的上坡,即便再是小心,也仍免不了被漾得四面溢出。
军营里有自己的引水渠,卖水的一向绕道不来;后小青娘在这儿开了茶铺,一日饮水量多了,那卖水的瞅见有生意可做,方才每日早晚在路口卖一趟。两桶水三个铜板的价,说贵也不贵,然终究费的力气多呀,溢出来还是可惜。
青娘擦了擦额上细汗,袖子从手腕处滑落,露出一道道干痂的刀痕,合欢的蚀虐昨日才算是真正过去,足足疼咬了她近半月的时日。
哎呀,她这没救的体质!你看,这般清凉的深秋,不过才推两桶水么,竟然也出了这样多的汗……又许是以往买水总有将士们帮忙推推,倒没觉得这般重,果然的,由奢入俭难呐。
土丘上清清冷冷,远没有往日言语欢笑的热闹,有尚不及桌沿的小团子正跨着一柄精致刀鞘在骑马,嘴里哼唧哼唧着“猫猫驾、驾——”,独个儿玩得不亦乐乎,一头才及耳下的浓密黑发满是细密汗珠。
倒是个极懂事的娃儿,见青娘行得艰难,“啪嗒”一声便将刀鞘扔了,颠着两条短短小肥腿冲上前来帮忙。
那精致刀鞘上镶着翡翠古玉,泛着莹莹淡光,一看便知是世间难得的宝物,只似乎被他用什么抠翘过一般,古玉斜斜歪在一侧,被这一摔,便咕噜咕噜掉落在地,溜进了他才挖的小土洞里。
川儿哪儿知道心疼这些,小脚颠颠冲过来便在青娘小腿上可力一抱,嘴里头哼唧着:“嘿哟嘿哟——”使劲儿将她往坡上拽。小小的身子似乎用着极大的力,小嘴儿抿得紧紧的,险些都要将青娘拌得磕倒在地。
“好川儿,别闹……再要闹娘亲不给你买猫猫了。”青娘喘着粗气,淡淡雀斑的脸上却是暖暖欣慰的笑。一把猛力,好赖是推上了坡。
川儿闻言果然松开来,可怜兮兮退开在一旁。只因娘亲这一提醒,小嘴儿复又开始叨叨开:“买猫猫、买猫猫……”
黑亮的眼睛泛着光,想是记起来曾被某个大个子爹爹戏耍过,嘴角儿又开始哀哀往下瘪。哎哟,瞧把这小东西可怜的。
青娘无奈摇头,将川儿抱进了里间,悉悉索索套下一身干净小短裳。早上才换的衣裳被弄得一身土灰,若是不换,一会儿干娘见了莫不又要怪她虐待了她的小心肝。
这孩子最近俨然着了魔障,自那日见了大将军手上狐狸后,整日的念念不忘,醒了第一句是猫猫,念经般叨了一整天,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