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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过年过节,只下边给送来的购物券就能达到数万元之多!她更不会知道有人行贿送礼,一次就能送来30万元人民币!而这样的一笔钱,她可能十辈子也挣不来!
“……李厂长!”夏玉莲就像吓了一跳似的醒来了,一醒过来就好像她是个好人似地一骨碌爬起来便往床下挪,“快给李厂长沏茶呀,三子……”
三子大概就是她三儿子的小名,也许是一种下意识,她见到李高成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叫他李厂长。李高成费了好大力气,才算没让她挪到床下来。但也就是这么一折腾,夏玉莲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脸色也变成青白青白的了。
“……李市长,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我这回真的熬不过去了?”此时似乎清醒了的夏玉莲,眼巴巴地瞅着李高成,有些气喘嘘嘘地问,“李市长,我一点也不怕死,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早死好几次了。我只要你给我说实话……”
当活着比死还难受的时候,谁还会怕死!他知道她说的是真话,但此时此刻,他能给她说真话么?
“夏大姐,你听我说,这会儿要紧的就是安心养病,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我这不是刚刚好了?当时你看我病得有多重?夏大姐,你听我说,我这回来,就是要把你接到城里的医院去
“好了,你不要说了。我明白了……”夏玉莲打断了李高成的话,神色顿时也好像平静了许多。
“妈,李叔叔来了好半天了。”夏玉莲的儿子这时在一旁插话说道,“李叔叔给你带来了好多东西,还有三千块钱。”
“……李市长,还有件事,你一定不要瞒我。”夏玉莲并不理会儿子的话,只是目光定定地瞅着李高成问,“你是不是让人给告了,上边正在查你?还有,爱珍是不是也让人给陷害了,听说马上就要给关起来?”
“……你听谁说的?”李高成不禁怔住了。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居然连病在家中的夏玉莲也知道了这些事!
“今天厂里的好多人都来我这儿了,他们啥也告给我了……”夏玉莲似乎终于在李高成的脸上证实了这一切,“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你听了工人的话,要调查他们,他们就反咬一口,把你和爱珍就都给告下了?”
“夏大姐,你放心,什么事情也不会有,省里的领导还是支持咱们工人,还是支持我的,有些事情工人们并不了解,你不要听他们这些……”
“省里的领导都支持你,可为什么还要查你?为什么还要查爱珍?别人不清楚你们,我还不清楚你们?”
“你安心养病吧,有些事情非常复杂,可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也不像你想的那样。我这会儿只告给你一句话,我什么事情也不会有的。你既然清楚我,就安心养好身子,什么也不要担心。”李高成说到了这儿,便打住话题,要夏玉莲马上动身去城里住院。
“你听我说,李市长,你这一番好意,我心领了。这些天,我一个人一整天地想呀想呀,像我这样的一个病老婆子,还能为你做点什么呢。我要是身体还好好的,我要是再年轻点,那我这会儿就跟你一块儿回去。你眼下担子这么重,压力这么大,害你的人又这么多,我在家里给你和爱珍还有孩子们洗洗唰唰的,多多少少还能帮点忙。可我现在还能给你干点啥呢,如果谁要是让人拿命换你一个清白,那就让我去死……”
夏玉莲说到这儿,猛地一下子打住了,然后便直瞪瞪的瞅着李高成一个劲地看,好久好久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高成深深地被感染了,屋子里一阵沉默。
末了,李高成要夏玉莲一块儿坐他的车进城住院,夏玉莲却死也不答应。
“你别劝我了,我不会去的,等到哪天我要是糊涂了,认不出人了,随便你把我拉到哪儿去,只要我这会儿脑子还管用,人还明白着,我就哪儿也不会去……”夏玉莲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口旋的余地。
李高成想了想,只好作罢,那就改天再说吧。
他临出门的时候,夏玉莲好像还有什么话想给他说,但她忍了忍,什么也没说出来。
四十一
到郭中姚家里去!
一出了夏玉莲家里的门,不知为什么就一下子生出这么一个念头来。
生气吗,好像也不仅仅如此,对这样的一个干部,还有什么值得让你生气!而对这样的干部生气,你又有什么资格!
他只是想看看,看看这个中阳纺织集团公司的总经理,这个自己亲手提拔起来的人,这会儿他的家里是个什么样子。
也会一样没有暖气,没有煤气,没有电,没有水吗?也会一样像这些工人一样,既没有吃的,也没有花的,以至连看病的钱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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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天,又已是晚上十点左右,再加上整个宿舍区都没有电,所以越发显得天黑,伸手不见五指。轿车一停下来,一灭了灯,顿时就有一种陷入地窖的感觉。
好不容易才摸到了郭中姚住的那一栋楼房里,也一样没有电,也一样黑咕隆略的面对面都看不见人。一见到这黑乎乎的楼房,李高成的心反倒踏实了一些,不管怎么说,这一点上他多少还能同工人们保持一致,所以罪恶也就多多少少还可以减轻一些。至少在面子上他还没有那么张狂和放肆,他还知道什么是耻辱和羞愧。
敲了好长时间门都没人开门,仔细听听,里面也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会没有一个人在家里?就算出门,也不可能一个人也不留呀。
下了楼,问了几个人,才有个人不冷不热地给了他两句:
“……郭中姚?哦,就是郭经理呀!没电没水没暖气的,人家能住在这儿吗?没电没水没暖气的,他敢住这儿吗?你想想厂里的工人能让他安稳了?他要是还敢在这儿住,那不就说明他没有问题了?他要是还住在这儿,厂里还会停产?工人们还会闹事?告给你吧,人家这会儿可是狡兔三窟,有好几个窝呢。给人说是儿子闺女的房子,其实都是他自个的房子。听人说,这几天他好像是在东城区的那个叫什么‘美舒雅’豪华住宅小区里住着,听说那个住宅小区就是人家一伙开发的,中纺的郭老板,你到那儿一打听就知道……”
“美舒雅”这个名字,可谓名副其实,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这个住宅小区基本上分三个等次,超豪华型,豪华型,一般豪华型。看得出来,每个等次的住房都不是一般老百姓住得起的。
超豪华型是独门独院的小楼,豪华型是两户一院的小楼,一般豪华型则是一百平米以上,带有阁楼的单元房。
郭中姚住在一幢独门独院的超豪华小楼里。
李高成在门前气鼓鼓地站了好半天,这比省委书记住的楼房还要大,还要宽!至于从美、舒、雅这几个角度来看,省委书记的楼房就更比不上了。
妈的!李高成突然这么骂了一声。多少年了,他第一次这么骂人。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骂谁,骂自己?骂这座小楼?骂住在这座小楼里的郭中姚?
门铃一摁,没有3秒钟,门口的灯就亮了,没有20秒钟门就开了。
一个跟小莲差不多年纪的小保姆,有些意外地打量着李高成,问:
“找谁?”
“郭中姚。”
“你是谁?”
“李高成。”
“干什么?”
“看看他。”
李高成一边说,一边就要往里走,小保姆拦了一下没拦住,便嚷嚷了起来。于是立刻便走出两个公安模样的人来,只是肩膀和袖子上少了两个标志。李高成一看服装就清楚,这肯定是中纺公司里的保安人员。
“什么人?”其中一个厉声喝斥道。
“让郭中姚出来!”李高成也厉声还了一句。
“你是……呀!李市长!”其中一个的嗓门突然发出了一个颤音。
“李市长呀,快请快请,郭经理在家呢。”另一个也变得极为热情地招呼道。
“郭经理!李市长来看你啦!”其中的一个一边把李高成往里请,一边这么高声地喊起来。
可能是没听见,可能是电视机的声音太大,也可能已经来不及了,当李高成走进客厅里时,郭中姚居然在沙发上还没能站起来。
一见到大步走进来的李高成,郭中姚就像触了电一样跳了起来,然后就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直勾勾地盯着李高成瞧。
李高成走到客厅里,立刻就明白了郭中姚为什么会用这样的一副眼神看他。
在这个暖烘烘的客厅里,在那个宽大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打扮得妖艳入时,一身珠光宝气的年轻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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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女人张扬放肆的样子,李高成立刻就知道这绝不是一般的女人,她不会是客人,也不会是妻子,更不会是子女或亲戚。客人不会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衣服穿得这么少,拖着一双只有在卧室里才会穿的软鞋,几乎像是睡了一样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妻子则不会有这样一副娇滴滴而又满不在乎的表情,她对郭中姚吃惊的神情似乎根本就没有觉察到,或者是觉察到了也根本没往心里去;而子女和亲戚,在自己的长辈面前,绝不会有这样的一副浓妆艳裹、放浪不羁的媚态。
郭中姚自从离婚以来,就再没有结过婚,这一点李高成知道得清清楚楚。而郭中姚也一直表示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女人,当然也主要是由于工作太忙,所以也就一直无暇顾及自己的婚姻。那么,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他正在苦苦寻求的那个女子?
如果要是这个女子,那郭中姚在李高成眼里立刻就会一钱不值,还不如一头畜牲!因为这个女子顶多也就是二十岁左右,以郭中姚的年龄,几乎可以做她的爷爷!
而如果这些全不是,那么就剩了一种可能,这个女人大概就是引起工人们强烈愤慨的,也就是告状材料上所反映的郭中姚供养着的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起来,起来!”郭中姚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手足无措地朝沙发上的女人嚷道,“李市长来了,还躺着!”
“……哟,李市长呀。”这个嘴里不知在嚼着什么的女子好半天似乎才悟出点什么来,然后一边往起站,一边斜睨着郭中姚说,“你看你,你就没给我说嘛,我咋就能知道是李市长。要是早知道李市长要来,不就到门口迎接了嘛……”
“行了行了!你先到屋里坐吧,我跟李市长有事要说。快点!”
这女子有些不高兴地拉下脸来,噘着嘴瞥了郭中姚一眼,然后一扭一扭地走进卧室里去了。
能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可见郭中姚的趣味和层次!
“李市长,这是我的一个侄女,平时惯坏了,所以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没大没小的。”郭中姚一边解释着,一边急急忙忙地收拾着沙发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坐,坐,李市长,快坐呀。小李子,快去沏一壶好茶来!”郭中姚向保姆像发命令似地喊道。看他这样子,好像那个女人一不在眼前了,往日作总经理的那种威仪和庄重立刻就又恢复了。他那张脸一点一点又渐渐变得严肃,变得诚实,变得憨厚,变得愁苦起来。
“行了!闹什么好茶,还没吃呢。”李高成毫不客气地,“先给我的司机和秘书找个地方吃点饭。咱们就在这儿一边吃一边说,我有事要问你。”
“李市长,就在家里?”郭中姚有点为难地说,“家里没有太好的东西呀。”
“随便什么都行,什么快就来什么。”
一刻钟后,客厅里的茶几上,便摆上了几样相当精致的食品,酱猪蹄、辣牛肉、韩国泡菜、美国杏仁、两只香嫩的|乳鸽、几只炸得焦红的海蟹、一罐鲜活的“醉虾”,外加一瓶价格不菲的“酒鬼”酒。
看来这个濒临破产的总经理的口味并不低,就这还说家里没有太好的东西。
“还有几样从北京捎回来的冻饺子,正煮着呢,马上就好马上就好。”郭中姚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其实这都是现成的,要让我做,肯定要比这好。李市长,我的手艺你还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没老婆,别的好处没有,做饭的本事可是大大长进了……”
“好了,一块儿吃吧。”
“李市长,其实我吃过了,难得你来,就陪你喝两杯。”郭中姚一边说着,一边挺麻利地打开酒瓶。老大的酒杯,一人倒了大半杯。
也许是饿了,也许是生气,李高成低下头来,看也不看他,径自大口大口地吃喝起来。
几口酒下去,两个人的脸色都渐渐地红了起来。郭中姚刚才的那种紧张的神情,也全被酒气给淹没了。
“李市长,好些天了,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唠唠心里话,真没想到你就来了。”郭中姚此时已显得仍然像以前那样一脸的真诚和恭顺,“前几天你病了,我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