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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这些都告诉他呢?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也许是出于感激吧。他已经答应会保守这个深夜相会的秘密,他看上去也挺像个能保密的人,不管他是不是正被父亲惩罚。
“我会当心他们的。谢谢你的提醒。”他们走上了一个长长的缓坡。头顶上,古母星无情地闪着光。“保镖,”他想。“在死气沉沉的罕布雷市当保镖。苏珊,这真是古怪的时代。真古怪。”
“是啊。”她也不明白乔纳斯、德佩普和雷诺兹这几个人,觉得他们现在在城里简直没什么道理。他们是不是因为莱默才来这里的呢?可能是的——她觉得托林这个人根本想不到请什么保镖;对他来说,高级治安官已经很尽职尽责了——可是……这是为什么呢?他们爬上了山。山脚下是一群房屋——罕布雷村。只有几盏灯还亮着。最亮的灯就是旅者之家的所在地。从这里的阵阵暖风中,她能听见钢琴演奏的《嗨,裘德》这首歌,还有二十来个醉鬼的声音破坏着歌声的美妙。
但这声音里没有她告诫威尔·迪尔伯恩要当心的那三个人;他们会站在酒吧里,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房间。他们并不喜欢唱歌。他们每个人的右手上都有一个小小的蓝色灵柩状的文身,纹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的虎口上。
她本想把这个告诉威尔,但转念一想他马上就能自己看见了。于是她把手向斜坡下方指去,指着马路外悬挂在一根链条上的黑乎乎的东西。“你看见了么?”
“嗯。”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滑稽。“这是不是我最害怕的东西?是不是比奇太太那个可怕的邮箱?”
“对啊。我们在这里就必须分开了。”
“既然你说必须分开,我们就分开吧。我希望——”这时突然风向变了,就好像是夏天一样,从西面刮来了一阵强劲的风。腥咸的海风味道瞬间就闻不到了,那些醉醺醺的人唱歌说话的声音也都统统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骇人的声音,苏珊背后马上起了鸡皮疙瘩:一个低沉的没有调子的声音,就好像是个不久于人世的人颤抖的声音。
威尔退后了一步,睁大了眼睛,苏珊再一次发现他的双手伸向了腰带,就好像要去抓那里并不存在的东西。
“天啊,那是什么?”
“那就是无阻隔界,”她平静地说。“在爱波特大峡谷。你从来没有听说过么?”
“听说过,但是真正听见今天还是头一次。老天啊,你怎么受得了啊?这听上去简直就是活物!”
她之前并没有想到用这个词来形容无阻隔界,但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道理。就仿佛某个病态的晚上突然能够发声,然后开始唱歌了。
她不禁全身颤抖。拉什尔感觉到来自她膝盖的压力,轻轻嘶叫了一声,转过头看了看她。
“通常在这个季节,我们是不会听得这么清楚的,”她说。“在秋天,人们都烧火来让它安静下来。”
“我不明白。”
谁又知道呢?谁能够解释任何一件事情吗?天啊,尽管半数仍在工作的西特果油井像屠宰场的猪一样尖叫,人们也无法关闭它们。这种时候还能找到某些仍在运转的东西,就已经应该谢天谢地了。
“到了夏天,要是有时间的话,牲畜主管和牛仔们拉着一车车的树枝来到爱波特的出口,”她说。“枯枝固然好,但是嫩枝更好,因为要的就是烧出来的那种烟,而且烟味越重越好。爱波特是个箱型峡谷,很短,内壁也很陡峭。就好像边上立着一个烟囱,你看明白了么?”
“明白。”
“传统上点柴烧火的时间是收割节的早晨——在集市、宴会和篝火之后。”
“冬天的第一天。”
“对啊,尽管在这个地方,冬天总是姗姗来迟。不管怎么说,烧无阻隔界的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候如果风向捉摸不定或者声音特别响的话,会提前烧树枝。因为,你也知道,这声音会惊扰牲畜——当无阻隔界的声音很响的时候,母牛的产奶量就少得可怜——而且会被吵得睡不着觉。”
“我想也是的。”威尔仍然看着北方,一阵更厉害的风把他的帽子从头上刮落。帽子向后落去,生牛皮做的拖绳勒着他的脖子。他的头发显得有点长了,黑得就好像是乌鸦的翅膀。苏珊突然很想摸摸他的头发,用手来感觉头发的质地——粗硬的,柔顺的还是像丝绸一样?他的头发闻起来又是什么味道呢?她这时感到浑身上下一阵青春的燥热。他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转向她,她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暗自庆幸在黑夜的掩盖下,他看不见自己脸红。
“无阻隔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我出生以前就有了,”她说,“但我爸出生的时候还没有呢。他说,无阻隔界来到之前大地就像地震一样在颤抖。有人说无阻隔界就是地震引起的,还有人说这纯粹是疑神疑鬼的无稽之谈。我只知道它一直在那里。点柴冒出的烟火能暂时驱除这个声音,就像能让一窝蜜蜂或是黄蜂安静下来一样,但声音总是会卷土重来。在峡谷口堆着的那些木柴也可以防止牲畜随便出来——有时候它们会被吸引到无阻隔界里去,天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要是一头母牛或绵羊真的碰巧进去了——或许是在点火之后,而来年的那堆柴火还没有堆上去时——它就再也出不来了。不管那东西是什么,它就像个贪婪的饿鬼。”
她把披风拉到一边,抬起右腿,都没碰到马鞍的前桥,就利索地跳下马来——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这个动作应该是穿裤子的人来做的,而不是穿裙子的。她从他睁大的眼睛能看得出来他已经把自己看了个够了……但并没有什么无法给人看的地方,所以说看见又如何呢?每当她想要秀一把的时候,快速下马从来就是她的首选。
“漂亮!”他叫道。
“我是跟爸爸学的,”她说着,装作没听懂他赞美中的另一层含义。她笑着把缰绳递给了他,这个笑容表示她愿意接受这个赞美,不管它蕴含了几层含义。
“苏珊?你见过无阻隔界吗?”
“见过,一两次。从上面俯瞰的。”
“它是什么样子的啊?”
“很丑,”她立马回答说。今晚之前,在苏珊近距离看到了蕤的微笑,忍受过她胡乱摸到身上的手之前,可以说迄今为止她看到过的最丑的东西莫过于无阻隔界了。“它看上去就好像是内部慢慢燃烧的泥潭,也像是一片飘满浮渣的绿色沼泽。上面升腾起一片薄雾。有时候看上去又像长长瘦瘦的手臂。末端还长着手。”
“它是不是还一直生长着?”
“对啊,人们是这么说的,而且每一个无阻隔界都在变大,但速度很慢。它们不会在你我活着的时候就脱离爱波特大峡谷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星星一直陪伴着他们走过这条路。她觉得可以整晚上和他这样聊天——关于无阻隔界,或是西特果,或是她那个惹人心烦的姑妈,或者根本不限制话题——想到这里她有点沮丧。上帝啊,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想想自己整整三年都没有理睬罕布雷的男孩子,为什么现在倒会遇见这个让她感兴趣的男孩呢?为什么生活是那么不公平呢?她先前的那个想法又在脑中回荡,这是从父亲的声音里听到的:因为如果这是卡的话,它就会像风一样吹来,你的原有计划在卡的面前是站不住脚的,就好像飓风来临时的谷仓一样。
但不行。不行。还是不行。她决心已下,决定反对这个念头。那里没什么谷仓;而是她的生活。
苏珊伸出手去,摸了摸比奇女士邮箱上的镀锡,就像是要在这个世界上稳住自己一样。也许她那小小的希望和梦想并没有那么重要,但爸爸告诉过她,决定了做什么事情就要尽力而为,她不会轻易就抛弃爸爸的教诲,只因为在情感和身体波动较大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帅气的男孩。
“我就在这里离开你,你要么和你的朋友们会合,要么继续骑马,”她说。沉重的语气让她自己都有点伤感,因为那种沉重是完全成人化的。“但不要忘了你的承诺,威尔——要是你在滨海区看见了我——市长府邸——要是你是我的朋友,要装做是第一次看见我。我也会是第一次看见你。”
他点点头,她看见自己的严肃现在反射在他的脸上。也许还有伤感。
“我从来没有邀请一个女孩子和我一起出来骑马,也没有问过女孩她会不会让我去看她。我想邀请你,苏珊,帕特里克的女儿——甚至我会给你带花,让我更有机会成功——但我觉得这样做不会有什么用的。”
她摇摇头。“嗯,不会的。”
“你是不是已经订婚了?我这样问可能有点唐突,但是我并无恶意。”
“我肯定你没有恶意,但我现在不会回答你。我现在的处境很微妙,我曾经告诉过你的。还有,现在天色很晚了。我们该在这里分手了,威尔。哦……再等等……”
她伸手掏了掏围裙上的口袋,拿出半块包在绿叶里的蛋糕。她在去库斯的路上吃剩下的半块……现在感觉这蛋糕就是她的半条命。她把这顿吃剩的晚餐递给拉什尔,马闻了闻就吃了下去,还用鼻子亲昵地拱了拱她的手。她笑了笑,感觉马的嘴像天鹅绒一样让人觉得痒痒的。“你真是一匹好马。”
她看着威尔·迪尔伯恩,他站在路上,边蹭着满是灰尘的靴子,边有点赌气似的看着她。这时他脸上那坚毅的表情没有了;他看上去又和她的年龄相仿了,甚至还要年轻。“我们相逢愉快,是不是?”他问。
她走向前一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就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踮起脚,吻了他一下。这个吻很短暂,但并不像个客套的吻。
“对啊,相逢愉快,威尔。”但是当他向前一步还想重温这个曼妙时刻的时候(这时的他那个动作自然得就好像是一朵花要追随着阳光的样子),她轻轻地把他往后推一步,态度很坚决。
“不,这只代表我对你的感激之情,我认为对一个绅士来说感谢一次就足够了。威尔,安心走你的路吧。”
他像睡梦中的人似的拿起了缰绳,盯着它们,仿佛根本不认识那是什么,然后又扭头望着她。她看得出他此时正在努力消除这个甜吻给他的身心带来的冲击。她喜欢看到他这样。她非常高兴自己那样做了。
“你也安心上路吧,”他说着就上了马。“我期待着能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你。”
他对她笑了笑,她从笑容里看到了一种企盼和希冀。他抽了马一鞭,拉什尔就掉头朝他们来的方向走去——也许是为了再看一眼油田。她还站在原地,站在比奇女士的邮箱边,心里盼望着他能转回头对她挥挥手,这样她就能再看一眼他的脸了。她肯定他会的……但他没有。就在她要转身下山往城里走去的时候,他真的回头了,举起手挥动着,就像在黑暗中乱舞的飞蛾。
苏珊也举起了手,然后就往前走了,心中不禁悲喜交加。不过——也许这是最重要的——她不再觉得自己是被玷污的了。当她吻着那男孩的嘴唇时,蕤在她身上的触摸似乎已经离开了她的皮肤。像个小魔术,但她喜欢这个魔术。
她继续往前走着,频频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微微地笑着。
第四章 月落已久
1
他马不停蹄地沿着她称为鲛坡的地方来来回回走了两个多小时的路,没有让拉什尔快跑,尽管他实际上是想让这匹马在星空下狂奔,直到他自己内心那澎湃的波涛稍稍平静一些。
他想,如果你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话,就根本不用费力去想平静不平静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傻子才能那么执著,坚决要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这句老话让他想起了那个满脸疤痕外加罗圈腿的人,此人正是他这辈子最伟大的老师,他想着不禁笑了。
最后他骑着马下了山坡,来到一条潺潺的小溪边,沿着小溪逆流而上走了一英里半路(一路经过了很多马群;它们用恍惚的眼神看着拉什尔,一脸迷惑),来到一片小柳树林边。从里面的空地里传来一匹马轻轻的嘶叫声。拉什尔听见了也嘶叫起来,一只蹄子蹬地,上下晃动着脑袋。
在穿越柳树林的时候他低着头,突然间有一张窄窄的白脸出现在面前,看上去不像是人的脸,上半部全被黑色的、没有瞳孔的眼睛占据了。
他又伸手去掏枪——今晚已经是第三次了,同时也是第三次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带枪。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已经发现面前出现的东西是挂在一根绳子上的:是秃鼻乌鸦的脑袋。
是那个总是自称为阿瑟·希斯的年轻人把头骨从马鞍上拿下来(他把那个被挂起来的头骨称为哨兵,“像乡下老太婆一样丑陋,但喂起来也特别便宜”,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很逗),挂在那里的,就当是个恶作剧式的迎宾礼。他和他的笑话!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