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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大笑:“这里没有人不知道您是出了名的铁胃,从不拉肚子!”罗兰叹息:“就算我是铁胃,迟早也被你们害死。”蒂丝塞给他一个特大号的西红柿,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好啦,给你最大的一只,别叫屈了。”
“这还差不多。”罗兰满意地咬了一口西红柿,捅捅身旁的同伴,“尝尝,不错。”冰宿呆呆看了他一会儿,才拿起一只西红柿,放到唇边咬了口,一股酸甜的清香立刻在她嘴里扩散开来。“很好吃。”她情不自禁地道。
“嘿嘿。”蒂丝笑得合不拢嘴,害羞地搔着头,满肚子自夸在看见少女明亮真诚的笑靥时哽在喉间,变成只能傻笑。余人见状,不甘寂寞地抓起自家的东西塞进冰宿的臂弯里,七嘴八舌地嚷道:“满愿师小姐,也尝尝我的××,保证更好吃……”
许久,罗兰和冰宿才千辛万苦地从疯狂推销的队伍里挣脱出来,逃之夭夭。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襟口敞开,发丝凌乱,模样十分狼狈。但罗兰仍旧背着他那只大包裹。因为经历了太过激烈的挤压,不堪负荷的斗篷裂开好几个小口。罗兰不得不把它放在地上,抽出布匹店老板送的披风包在外面,再扛回肩上。
“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个逃荒的。”冰宿损道,嘴角却漾着笑意。
“彼此彼此,你也好不到哪去,而且看起来比我更穷。”罗兰回嘴,指着她满怀的蔬菜瓜果,“连包裹也没有。”
“有包裹反而蠢。”
“哼!”罗兰撇嘴,把注意力调回两旁,向欢呼致意的人们挥手回应,不时同店铺老板、从窗口探出头的主妇寒喧两句,脸上的笑容是少女从所未见的灿烂,令她心跳失速。
“这里的人真是热情,我上次来也没这样。”拐进一个小巷子后,冰宿终于逮到机会开口,其实她是想问对方为什么会认识这么多人。
听出她的言下之意,罗兰转过头,微笑道:“因为我是在这里出生的。”
“耶!?”冰宿着实吃了一惊。
金发青年接住一只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皮球,道:“刚刚送你西红柿的蒂丝婶是我义母的朋友,打小时候起就很照顾我,这座城里老一辈的人我几乎全认识。三岁时我跟着义母离开这里时,他们差点没心疼死,流下的眼泪能用缸来计算——怎样,我很受欢迎吧?”
“既然他们哭了,你也不可能笑嘻嘻像个没事人一样。”
“……冰宿,你一定要让我无地自容,才满意是不是?”罗兰斜睨她。冰宿轻笑:“三岁的小孩子,就算大哭大闹也没什么好丢脸的啊。”
“可是,我是男孩子啊。”金发青年眼底闪过晦涩的情绪,冰宿及时捕捉到,却不明白是什么缘故。这时,两人下方响起稚嫩的声音:“大哥哥,我的球。”
“哦,这是你们的?”罗兰看看脚边不到他腰高的一帮小萝卜头,准确地将球弹给为首的孩子,“接着!”
“谢谢大哥哥。”孩子们礼貌地鞠躬,跑到另一边玩起来。罗兰这才发现不知不觉走到了中心广场,看了看喷水池,他转头问同伴:“你渴不渴?”
“有一点。”
“我去打水,你等会儿。”罗兰说完就跑开,冰宿喊道:“杯子呢?”
“包里有!”
“……”茶发少女忍俊不禁地看着青年将包裹搁在水池边,埋头翻找,突然觉得有点手酸,左右张望了一下,觅见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有一张木制凉椅,便走了过去。
凉椅上坐着一个像是旅行艺人的流浪汉,膝上放着一把小提琴。冰宿本来没在意他,但走得近了,瞥见那流浪汉满脸惊骇,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冰宿好奇地转过头,看见一脚跪在池沿,伸手接水的金发青年。
“月舞者……”
被青年宛如出水芙蓉的纯净笑容吸引,少女略略失神,没听清传入耳中的专有名词,当她反应过来回过头时,只看到流浪艺人抱着小提琴匆匆离去的背影,同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冰宿!”
罗兰端着杯子奔过来,脚步轻盈稳健,没让杯里的液体洒出半点:“快点喝!我刚刚听见站台的钟声,再不回去就要误点了!”
冰宿二话不说接过水一仰而尽,罗兰立刻抢过空杯塞进包裹,牵起她的手,笑道:“走吧!”少女没有抗拒地任他拉走,却在走出广场的一瞬,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月舞者?
※ ※ ※
海上要塞赫莱兹,与绝境长城并列东城两大要塞。与艾斯嘉大陆的任何一座军镇都不同,赫莱兹顾名思义是“浮在海上”的要塞,它是由一种叫'塔米亚'石的特殊石材搭成。这种石材不仅质地坚硬,因为内部有许多毛孔的关系,拥有很强的浮力,才能被用来搭造海上建筑。不过,地基还是木材,而且加装了高出力的引擎,必要时还能做为军舰使用,是东城乃至全世界最顶尖的机械结晶。
赫莱兹的外观形似浮堡,规模也相当宏大,足以容纳三万名士兵驻扎。要塞各项设施齐全,包括宿舍、饭厅、武器库、练兵场、医院、学校、商店、酒馆等娱乐场所,俨然是一座综合都市。它位于摩斯海峡一块较为平静的海域,兽人族袭击伊维尔伦的必经之路上。因此,暗黑岛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赫莱兹就会立刻做出反应,若发生长期战,还担任后方补给的任务。可以说,赫莱兹对东城而言,是比摩斯海峡的大浪更坚实的屏障。
而要塞两位最高负责人,城防总司令和常驻军总指挥,就是东城三将的另两位成员——'苍空骑士'席斯法尔·克雷因和'铁壁将军'马尔亚姆·麦斯韦恩。
风和日丽。往日总是惊浪涛天、乌云密布的'地狱的渡口',今天呈现出反常的宁静。湛蓝的海面波光潋滟,仿佛小丘般的波浪层层叠叠延伸向远方的海平线。几只海鸥拍打翅膀浮戈翱翔,不时俯冲下来捞起一尾鱼,迅速掠远,略带沙哑的悠扬叫声不绝于耳。
“真是和平啊。”
甲板上,两名年轻男子坐在凉椅上享受着海风的吹拂,中间摆着一张圆桌,上头有一瓶半空的威士忌酒瓶,两只杯子,一堆纸牌,两人手上也有七八张纸牌,看这阵仗,不是在打上游,就是在玩抓鬼。这里必须说明一下,伊维尔伦的军纪很严格,明令值勤期间不得喝酒赌博,而现在正是值勤时间。所以,敢这样公然违反军纪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物。若非权高势大可以无视军纪的高级将领,就是目无法纪的疯子,而两人全黑的制式军装和领口的阶级章证明了他们是前者。
“不是和平,是无聊。”
其中一个身材比较纤细的男子开口,似乎为了证实自己的话般,偏头打了个哈欠。他留着一头长及腰部的苍炎色直发,同色的眸子有点不耐烦地半眯着,但这非但不损及他俊秀的容貌,反而增添了一股慵懒的气质。从外表看,男子就像一般的人类青年,唯一的区别是脸庞两侧的三丛羽翼,代表他有羽族的血统。
他对面的男子体格魁梧,年纪约摸三十出头,一头短发又乱又翘,五官粗犷。他伸手从僚友面前的牌里抽出一张,看清上面的图案时,咋了咋舌,随口应道:“大概吧,不过我觉得这种悠闲的生活也蛮好的。”
“是吗?若这里的伙食再好些,这样的日子倒还过得去。”席斯法尔故意把手放在一张位置偏高的纸牌上,瞥见僚友欣喜的眼神,暗暗好笑,迅速抽出旁边一张,无视他失望的表情放回自己的牌里。果然,是张A。
“你怎么老抱怨伙食,我就觉得食堂的菜很好吃。”眼看手里的牌越来越少,鬼牌却一直没被抽走,马尔亚姆焦急起来。
席斯法尔又抽走一张牌:“因为它是我唯一的兴趣。”
“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变成胖子,真是奇怪。”啊啊——只剩三张了!
“有什么可奇怪的,我是美食家,又不是饭桶。”嘿咻,再一张。
呜!“我看不出这两者有什么区别。”管他至高神还是暗黑神,一定要保佑我赢,保佑他抽到鬼牌,不然我给你好看!马尔亚姆在心里祈祷。
看看那张因为叠得太高而摇摇欲坠的鬼牌,再看看僚友明白写着“来抽吧!抽吧!抽抽抽!”的脸,席斯法尔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毅然抽走另一张牌。
“呜哇——”
凄厉的惨叫响彻甲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兽人族打过来了。席斯法尔泰然自若地丢下牌,道:“我赢了,今晚的酒你请。”虽然这座要塞没什么能吃的食物,好酒倒还有,比如城里最贵的酒馆'二月亭'的招牌红酒,呵呵呵。
“你一定用了透视魔法!”马尔亚姆瞪着他,不甘地怒吼。
“不需要透视魔法,只要长眼睛的都能赢你。”席斯法尔叹道,挥了挥手,“愿赌服输,休得耍赖。”
马尔亚姆懊恼地抓抓头:“我本来就没想耍赖。”唉,又要花去半个月的薪水了。他这个朋友对衣食住行的其他三样都不在乎,唯独对“吃”这项讲究得要命,非高档品绝不入口,每次都被榨得血淋嗒滴。
席斯法尔伸了个懒腰:“好无聊,干脆去偷袭兽人的大本营吧。”
“别开玩笑了,你想主动挑起战争吗?”
“有什么关系,暗黑岛终归是要挑的,难道人类能和兽人和平共处?”
“席尔,你也有兽人的血统啊!”
“我和那班家伙不同!”羽族将军射来愤怒的目光,“他们根本是真正的野兽!羽族是高贵的天空王者,那票走兽怎配我们比!”虽然……他不是完整的羽族。
马尔亚姆没有理睬他的怒气,自管自喝了口威士忌,才道:“就算是野兽,也是被逼的。”
席斯法尔微嘲一笑:“马克,你不该当军人,应该当诗人。”马尔亚姆差点喷出嘴里的酒:“咳……!当诗人?我?”
“不是吗,只有诗人才有那种包容一切的浪漫情怀,军人是不会同情敌人的。”
“我才不是同情敌人,我只是承述一桩事实。”马尔亚姆敲敲桌子,“不管是兽人还是蛮族,说穿了都是为了土地才侵略我们。要不是长期以来我们杀了彼此太多人,如今这仗也不必打,给他们糊口的地就是,罗兰不会舍不得几块地皮。”
“你太天真了,马克。”席斯法尔不以为然,“你以为那帮野蛮人和野兽只要拿到一些贫脊的土地就满足了?他们想要的远远不止!”
“谁说给他们贫脊的土地了!若我们这样敷衍了事,他们当然会不满。”
“给他们沃土养肥他们,然后等着被痛宰吗?”席斯法尔冷哼,“别傻了,我们一个子也不会给他们!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对方先侵略我们是事实,凭什么要我们讨好他们?若是他们主动来求我们也罢了,为什么要我们先低头?又不是咱们打输了!”
“可是这样下去,战争不知要持续到何年何月。”马尔亚姆忧虑地道,“且不说士兵的伤亡,暗黑岛一天不除,罗兰就一天不能展开霸业。”
“这倒是。”席斯法尔初次点头赞同,也烦恼起来。
“要是能和兽人签订暂时的和平契约就好了。”
席斯法尔正想说“那票野兽恐怕连字也不晓得怎么写”,听得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没有这个必要,马尔亚姆。”
“罗兰!”
两个将军抬起头,伊维尔伦城主罗兰·福斯坐在一匹金色的狮身鹫(注:暗黑岛的特产,被伊维尔伦俘虏后,就驯养为骑兽,但是因为数量太少,无法组织成军)上,脸孔因为背光而有点模糊,茶发少女坐在他前面,艾德娜等人则各骑一头狮身鹫跟在后面。
总共十把头飞兽缓缓落在甲板上,罗兰俐落地跳下来,帮忙冰宿着地后,转向正朝自己行礼的两人,微笑道:“不必多礼了,不好意思,听见你们的谈话。”
“大人,你怎么突然来这里?”席斯法尔奇道。
“哼哼,如果我说我是来监督军纪的,你们打算怎么跟我解释?”罗兰斜睨桌上乱七八糟的物品,反问道。席斯法尔和马尔亚姆尴尬互视,低下头。
“悔过书一张,没意见吧?”
“没有!”
罗兰横了眼马尔亚姆:“敢再叫席斯法尔代写,我就把你丢进海里喂鲨鱼!”铁壁将军苦着脸应是。
“活该!大白天竟敢公然违纪!”艾德娜落井下石。席斯法尔理直气壮地反驳:“违纪是事实,但我们也是为了士兵。这两天兽人族没来犯,大家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不利于健康,我们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而且,在这里打牌,发现敌人也可以立即进入状况。”
“我和大人他们飞过来时,就没见你们‘立即进入状况’。”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