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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因哑然失声,生平头一次听见这个最重形象的部下口出脏话。
吉西安吁了口气,稍稍冷静了些:“我只是彷徨、害怕……害怕命运重演。”诺因不解:“命运重演?”吉西安抿了抿唇,无意识地握紧法杖。
“我…我是异能术士。”(注:即超能力者)
“!”诺因大吃一惊,随即恍然大悟,“所以你——”
“没错,所以我放弃最擅长的财会,拼命学习魔法,为了压住我与生俱来的力量。”吉西安垂下眼,掩盖眸里的情绪,“我比一般异能术士幸运的是我的力量是后天觉醒,才没在婴儿时期给丢到野地里让狼吃掉,过了个幸福平安的童年,直到亲眼目睹母亲为了卷财产和情人私奔,用餐巾勒死父亲,一刹那控制不住,用风刃轰了她的脑袋和整幢房子……那年我七岁。”
诺因默然,他想起自己初次杀人是六岁,但弑母……
“那才叫真正的一无所有。”吉西安苦笑出声,“那一刻我失去了所有,父母、家、财产、地位,从侯爵之子沦为乞丐、通缉犯。怕被执法教团逮去处刑,连收容所也不敢待,整日就是和臭水沟的老鼠住在一起,直到十岁那年,一个红发男人出现在我面前,给了我新的身份和钱,送我进王立学院,我的人生才得以重新开始。”
“红发男人?谁?”
“不知道。他自称是我父亲的好友,还眼泪汪汪地抱住我求我宽恕他没早点找到我,害我吃了那么多苦……是个奇怪的家伙。”
“哦。”诺因瞪着部下罕见的柔和表情,非常嫉妒。
吉西安合上眼,沉声道:“那三年,对我而言是一生的噩梦。我是个忍受不了穷困的男子,如果要我再次回到脏水沟,做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宁愿用剑割断自己的喉咙!所以当时我才那么矛盾,直到今天心里还有怨气。我可是冒着再次变成穷光蛋的危险陪你来下界的!”
“你说你是被我强迫……”
“给我闭嘴!你这蠢蛋!”吉西安气得跳起来,“要是我真不愿意,就在毕业那天捅死你,扔到下水道毁尸灭迹,谁也不会疑心到我头上!包括死掉的你!”
诺因翘起唇角:“所以——”吉西安干咳数声,别开眼,不自在地道:“所以…我没后悔当年的选择,你别把我的牢骚当真,我…我们的确是一辈子不会背弃的好朋友。”
“呜……”
“你哭什么!”吉西安掉下一身的鸡皮疙瘩。诺因回他一脸茫然:“我没哭啊!”
“那是谁……”术士长闭上嘴,露出“完蛋了”的表情。黑发青年也注意到,不知何时起,附近的居民都被他们吵醒,站在窗口偷听他们讲话,个个满面泪痕,感动不已。女士们更咬着手绢,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呜呜,好可怜啊,吉西安大人!”
“是啊,怎么有那么残忍的母亲!”
“竟然在七岁的小孩面前亲手勒死他的父亲,罪该万死!”
“对对,那种人,死了活该!”
“殿下,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吉西安大人,弥补他童年的不幸,治愈他心灵的创伤。”
“哎呀,没关系的,殿下已经和吉西安大人许下一生的承诺,他们会幸福的。”
一生的承诺?有吗?我怎么不记得?诺因和吉西安出了一身冷汗,越听越毛骨悚然,但更刺激的还在后头:“那雷瑟克大人怎么办?”
“没关系,他做二房,吉西安大人是大房。”
二房……大房……二房……大房……两个人开始颤抖。
“可是我觉得殿下比较适合穿结婚礼服。”一个妇女提出异议,立刻博得一片赞同声。
“对对!应该让殿下当女方,吉西安大人和雷瑟克大人当男方!”
“啊啊~~~好期待啊!那充满玫瑰色的一天!”
“我要亲手缝殿下的嫁衣!”
…… ……
“闪吧?”诺因低声建议,吉西安点头同意——再听下去他们会吐血。
于是,当一群异世界的同人女好容易摆脱幻想回到现实,才发现她们讨论的对象已经不见了。
※ ※ ※
被月光染成青蓝色的小巷里,出现两个青年的身影。
“我毁了。”吉西安伏首墙壁,泣血不已,“不但被误会成同性恋,还泄露了身为异能术士的秘密!明天报纸就会登出我们俩的绯闻,再过几天首府的执法教团……”(注:专门处刑异能术士、叛教者的机构,唯有中城东境和南城有)
“大家不会说出你的事的。”诺因将受到移动术影响变回原形的雷奇抱起来放在肩膀上。吉西安白了他一眼:“探子呢?”
“情报部这么差劲,连区区一座要塞也罩不住?”
吉西安叹了口气:“罩得住,但为了某些特殊需要,我们没有把所有的探子一网打尽。”诺因怔了一下便会意:“原来如此,那么天亮前,做个大扫除吧。”
“只能这样了。”
“你还是担心会有人传出去?也对,人心和嘴巴都是靠不住的东西。”
“……”
诺因凝视他的双眼,一字一字道:“别担心,国王也好执法教团也好,只要有我诺因·史列兰·德修普在,都别想动你一根手指。”吉西安顿了会儿,按住脸,j□j道:“奇怪,是受到那帮女人的影响吗?总觉得这段话听起来毛毛的。”诺因扁了他一拳。
“开个玩笑而已!你是不是同性恋,跟你相处十多年的我会不清楚吗!”
“那就别开这么没品的玩笑!”
“好啦好啦。”吉西安从怀里掏出一瓶口袋型威士忌,抛给对方,“喏,说吧,今晚找我有什么事?”诺因拔开木制瓶栓,喝了一口,冷冷地道:“我要你查出死亡佣兵团的下落。”
“死亡佣兵团?”
“嗯,我要利用休得斯杀死贝姆特。”
吉西安收起讶色,换上严肃的神情:“你是认真的吗?”
“……”诺因沉默片刻,道,“罗兰·福斯…我很在意东城的动向。你知道,上次那封信就是罗兰·福斯那头老狐狸放在我桌上的,目的不言而喻。我不能再让他牵着鼻子走。而且西城已经得到凡尔加平原,不趁早挫挫他们的锐气,西境也将有危险……”
“我问你的是,你想杀死贝姆特城主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诺因默然,脸色阴晴不定。
“很早以前我就觉得,我们和西城的摩擦与其说是战争,不如说是过家家。”
“有死人的过家家吗?”诺因微笑。吉西安回他意义不同的笑容:“所以,才从过家家升级为真正的战争啊,殿下。”
“……”
术士长叹了口长气:“为何不一开始就低头?”那样,何至弄到今天的地步。
“因为低头也没用。”诺因沉声道,“他——是认真的,而我也有我的矜持。”这回轮到吉西安不语。
“何况,是他先背叛我!”诺因冷静的表情出现一丝龟裂,一如他逐渐提高的嗓门,“我曾将他视为仅次于你和雷瑟克,能让我为之卖命的好朋友!我们也曾一起并肩作战,诉说彼此的愿望,交换友情的信物!可是你看他怎么回报我!我可从没主动攻击过西城!”
“是吗,原来你们的交情这么好。”吉西安再次叹气,“不过,我觉得贝姆特城主比较可怜,因为你那时是女装扮相。”
“闭嘴!跟那没关系!”
大有关系。吉西安心道:和初恋情人兵刃相见的滋味恐怕比和好友反目成仇更难下咽,要是两者都有就更不幸了,可怜的男人。
诺因斜睨他:“你在想什么?”吉西安干咳一声,故做正经地道:“我在想,贝姆特城主侵略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西城穷成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他打南城就好!干嘛来惹我?”
“迫于底下的压力吧。中西南三城的宿怨不是一两年的事,而是整整千年的累积,如果只打南城不打我们,西城的士兵和百姓会不服,何况南城那边都是美女。”
“……”
吉西安拨拨白金色的微曲发丝,无奈地道:“你们俩也真倒霉,生就这种对立关系。早知如此,当初就让你去挑盗匪窝,我和雷瑟克去对付人口贩子,救出爱伦她们,这样你们就不会碰面,省得今日彼此折磨。”
“我知道的……”
“嗯?”吉西安一愣。诺因合上眼,苦涩地道:“我当时就知道,他迟早会变成我的敌人。因为他告诉我,他的愿望是把西城建设成一个强大富饶的城市,我一听就明白了,一无所有的城市如何变得富强?当然要靠掠夺!也只有靠掠夺!”
术士长沉吟半晌,问道:“你那时为什么不杀了他,以绝后患?”
“因为当日的我非今日的我。”诺因轻笑一声,侧过身,将脸藏在墙角的阴影里,“你我是一类人,没心没肺的败类,所以你应该比雷瑟克更了解我,我不是个称职的王,从来就不是,我的一举一动,全是为了自己,和我在乎的人,而西境的百姓,两者都不属于。”
“不会吧!”吉西安着实吃了一惊,“你说你不爱你的臣民!?我还以为你只是不爱西境以外的民众!那你干嘛不惜和贝姆特为敌也要守护他们?”
“因为我爱他们给我的感觉,尤其是米亚古的人们。”
“感觉?”
诺因低声道:“归属感。”吉西安浮起困惑之情。
“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大概就是家那种感觉吧。”瞄见他的表情,诺因脸上闪过失望,不自然地岔开话题,“总之,就是这样。”
吉西安咋了咋舌:“哪样啊?”诺因不耐烦地道:“你怎么突然变笨了!脑子不会转弯!我和贝姆特认识时才刚来西境,对这里的人一点感情也没有,当然没有那种为他们铲除外敌的想法!而等我有这种想法时,一切又太迟了!”
“……你真霉,不,是你们真霉。”吉西安表示同情,听起来却更像风凉话。
诺因咬牙道:“他霉不霉同我没关系!反正在他率领大军向米亚古要塞发动攻击的那一刻,我和他就再不是朋友了!所以我现在借休得斯的手终结他,是正当反击!正当报复!”
“最后一句,等你扔掉靴子里的东西再说吧。”
“……”
“喂喂!你玩真的!”术士长抱住主君欲将靴里的玩具匕首抛到九宵云外的右臂,脸色转为酷烈,“你真的要杀了他?事情还不至于到这地步吧!给他也给你一个机会,别急着做出这种会后悔终生的决定!那个男人,曾经是个对你很重要的朋友不是吗?不,现在也是!不然你就不会假他人之手——因为你自己下不了手杀他!”
诺因一动不动,既不放下手,也不说话。
“既然重要,就别轻易放手。”
“因为重要,所以不能原谅。”诺因冷冷地道,表情也如戴了面具般冷硬无情。
吉西安叹了口气:“那么,可不可以改改人选?”诺因一怔,这才垂下手,不解地瞅着他。
“让休得斯去杀贝姆特城主太残忍了,反过来也一样。”
“为…为什么?”
“因为他们太像了。”吉西安放松身体,靠在墙上,抱胸道,“简直就像光与影的关系。”诺因追问:“你这么断定的根据是什么?”
“我调查过他们的身世,发现这两个人的成长环境和后来遭遇的惨变像到可怕的地步。”吉西安耸耸肩,眼望主君,“瓦托鲁帝家知道吧?曾经的第一商会,那可是完全不能和现在的第一商会相比,是帮清廉又正经的商人,尤其是贝姆特城主的父亲。休得斯的家庭虽然没那么富裕显赫,也是当地的名门望族。然后就那么巧合,这两个家族同时被上代西城城主看中,惨遭血洗灭门,只剩两个唯一的继承人活下来。”
“我知道。”诺因轻声插口,“他曾亲口告诉我,他的母亲和姐姐是在他面前被j□j至死的,所以…所以他没办法对女人做出那种事。”
“是吗……对一个小孩又是男孩来说真是至惨的经历,他的一生可以说被毁掉了。”吉西安初次露出感同身受的沉重神情,深深叹息。诺因浮起愧疚之色,想起曾当众骂贝姆特为“性无能”,当时他是以为没什么大不了才那么骂,但看吉西安的样子,似乎是挺严重的问题。嗯……难以理解。
“这么说,休得斯的境遇稍微好点,他只是亲眼看到父亲、母亲和八岁的妹妹被五马分尸的情景。”吉西安沉吟道。
“……”这叫稍微好点?更惨吧!
“上代西城城主是谁?”诺因眼中射出嗜血的红光。
“早死翘了!贝姆特城主和休得斯哪是有仇不报的人!尸体都抢着践踏哩!你连鞭尸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