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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阳怎么办?”感于沉重的气氛,昭霆发热的头脑稍稍清醒,小声问。肖恩苦涩地道:“我想席恩不会杀杨阳,他还没折磨够我,不会这么快宰了我身边的人。”他已经无颜面对朋友们。
“那个变态小子!”佛利特忍不住骂了声,这次他的酒友没心情纠正他。维烈安慰道:“别难过,肖恩,我们可以试着去救她。”
一片哗然。倚着墙的诺因站直身体,坐着的几个也动了动,投来惊讶的目光。
“去送死?”肖恩不可思议地反问,深深注视友人,“你不对劲,维烈,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好像你非要置我哥哥于死地一样!”
“……这是王的意愿。”良久,维烈别开眼,给予真实也是谎言的答案。
事实上,他讨厌那个人,非常讨厌。
这股厌憎之情就像岩浆般在他胸口翻涌,烧灼了他千年。好几次,他握着囚禁了那抹冰色魂焰的冥灵晶,想把它捏碎,是想起这对双子之间的命线联系,才及时收手。
不单单是因为他对肖恩所做的事,还有更深的,他不愿去触摸的理由。
当年,那个人对着愤慨的他,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
轻蔑的……
还有即使被逼到绝境时,也隐隐透出睥睨的眼神,像直直看进他的灵魂深处,明了他的动机,又不屑对他做出任何评价。漫不经心地挖得他血肉淋漓,还弃如鄙屐。沉默的,面对指控。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渣会有那样的表情?他怎么配!那种神态,那种眼光,那种气质是独属于父亲的!不能容许,肮脏透顶……
肖恩如遭雷击,陷入矛盾的窘境。他之所以不能原谅兄长,主因就是菲莉西亚和帕西斯。扎姆卡特却嗤之以鼻:“撒谎也撒个高明的。”
“啊?”维烈回过神,防备地瞪他,“你什么意思?”
“算了。”红发青年一甩头。身为龙,他其实无法真正了解那么纠结阴晦的心态,是下意识的猜想。月疑惑地来回扫视,决定私下盘问情人。
“我认为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得好。”芙米开口道,“万一满愿师小姐因此出事就糟了。”诺因按捺内心的焦虑,沉着地道:“没错,你大概想用你的异能单独潜入吧?但是席恩对你下了暗示,你有什么小动作,他会感觉不到?先找出来解除再说。”
这小子总算长进些了。月欣慰地瞥了他一眼,道:“少安毋躁,等到约定好的期限。如果席恩不放人,我们再设法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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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驱散了薄纱般的雾气,照进房间,为华贵高雅的摆设镀上金框。杨阳打着哈欠坐起,伸了个懒腰。
竟然睡着了……我的神经还真粗,这里可是魔王的巢穴啊。愣了两秒看清陌生的环境,她反省自己过于安适的态度。其实在她香甜酣睡期间,就有不少恶魔稀奇地跑来观赏,赞叹这个女人的随遇而安。
席恩会怎么处置我呢?他那么恨维烈,对我也不会有好感吧。杨阳坐在床上,越想越不安,构绘出一连串凄惨的未来:被套上项圈、关进狗屋、吃残羹剩饭、被鞭打、滴蜡烛……由此可见女性的想像力多么丰富。这方面魔王陛下远远不及,不然他对仇人的报复就不仅止于一个寒酸的诅咒那么简单了。
唉,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抵抗不了,继续想下去只会自己吓自己。很快调适好,杨阳挠挠睡乱的长发,下床整理梳洗。
这间卧室比她在中城的还大,家具品位和装饰也更上一层楼,可以窥见这个国家相当富裕,至少王室非常奢侈。但真正让她开怀的是来自阳台的植物清香,客房有两扇窗户,一扇面向东面的花园。为了更贴近地呼吸新鲜空气,她走了出去,意外望见一个纤长曼妙的倩影伫立在花草当中,拿着水管悠闲地浇水,深碧的眸里是近乎爱恋的神色,宛如草叶浸染而成的秀发荡漾着黄金的流彩,映着她嘴角纯净的笑意,分外绚丽。
美人啊……杨阳心情大好,却见对方像察觉了似地抬起头,一刹那,怀念伤感的透明微笑被浓厚的恨意取代,两眼射出凌厉的冰刀,不再有丝毫的残梦余痕。
心脏猛地收缩,杨阳脸色惨白地抿紧唇瓣:对了,这个美丽的身影,本该是在森林湖水的拥抱中,无忧无虑地生活的。
这是维烈的罪孽,我也犯下过类似的罪行……
当神智回笼,丽芙已经不见了,四下巡视找不到,杨阳叹着气转回房间,洗了个凉水澡,才稍微舒畅了些,换上带有异国风味的长裙,扎起沉重的镶金腰带,插入法杖——她自己的衣服还没干,虽然可以用法术烘,但她还是更喜欢自然光的味道。
用象牙梳子梳顺头发,挑了一只漂亮的金环高高束起,她转向放在梳妆台上的竹篮,里面是变成红色小鸟,负伤的火凤凰,带着歉然轻抚它绑着绷带的残翼:“对不起,小姆,又连累你。”
菲尼克斯摇头低鸣,表示不在意。杨阳蹙起的眉却没有放松。
“问题是你的伤……还有克拉费里格,能救他出去就好了。”
敲门声响起,她连忙提振心神,跑过去开门,吃了一惊。外面竟然是丽芙,板着脸做了个手势:“准备好了没?吃饭了。”
“呃…好的,谢谢。”想起自己是在一个不使用中文的国家,恐怕只有席恩和他的部下能交流,杨阳恍然大悟,绽开友好的笑容,转身抱着篮子走出来,“我们走吧。”
丽芙一言不发地在前面领路,杨阳并不介意她的冷淡。按照人之常情,对方该一锤子砸过来才是。毕竟她是维烈的女儿,还和黑之导师时期的他一模一样。丽芙恨乌及乌,情感重叠一点不奇怪,这样已经是太太太恩怨分明了。
一路的拱形窗扇闪烁着晶莹的流光,在打磨得光滑平整的黑曜石地面上投下色彩斑斓的痕迹,使得沿途的古雅廊画,金银雕塑和来回穿梭衣着鲜艳的人们显得更华丽夺目。每个人都沉浸在庆典的欢愉气氛里,极少注意到她。少数也敬畏的不作议论,神色好奇中带着羡慕嫉妒,从这些蛛丝马迹,杨阳对“列文皇子”的地位形象大致有了数。
两扇气势宏伟的巨门出现在走廊尽头,血色晶石门把一眼看去仿佛会把灵魂吸入,浓艳又凝肃,金焰图腾被沉暗的底色衬托得栩栩如生。精灵少女伸手推门,里面却是间明亮、整体感简约大方的客厅,弥漫着花草的甜香和施法材料神秘难测的气息。
雕琢精美的高背扶手椅里,魔域之王端坐着,翻看桌上的书。身穿素雅的米黄色丝袍,点缀着明黄色的金线菊图案,长及膝盖的衣摆下是沉黄色的附扣牛皮靴,如缎的黑发用一根珍珠色的发带拢在颈后,被清澈的晨光湮染了温暖的色泽。一袭深蓝色侍从装的少年以极细微轻柔的动作为他系上餐巾,脸上是十四岁孩子应有的天真快乐,黑褐色的纤细发丝下,澄蓝的眸却流淌着成人才有的似水温情。
白发及肩,戴着蕾丝头箍的清秀女仆缓缓将有安神止痛作用的药草茶倒进银杯,沁人的香气四溢。垂挂着美丽边角的桌布上摆放着丰盛的早餐,有热牛奶、水煮马铃薯、培根和煎蛋、清炖洋葱汤、烤得肥嫩多汁的小羊肉和香喷喷的熏肠,还反射着水光的新鲜水果与饭后甜点柠檬蛋糕,似乎以清淡为主,也有适合儿童享用的肉类料理。证据是头顶趴着一头奇怪小象的冥王正站在椅子上插肉吃,被姐姐揪着耳朵拖下地。
嗯嗯,太家庭化了些。在正统的故事里,魔王应该是蹲在血池边上一边搅拌一边舀死人骨头啃;或者一餐吃五头牛十只猪,胃口大得堪称粮食公敌;更或者吸人脑浆喝处女血再应景地邪笑两声……
好吧是那些描写落伍了,但怎么席恩和肖恩的饭量差那么多?还有他们未免太能调适了,昨天的战斗就好像没发生过,理也不来理我这个人质。
正想着,哈玛盖斯投来平静的一瞥,拉开一张椅子:“杨阳小姐,坐。”
合上手里厚厚的古籍,有着俊秀容颜冷漠神情的青年抬起头,完全隐藏了内在情绪的银眸淡定地望着仇人的女儿,停顿片刻,再环视了一圈确定人都到齐后,一视同仁地道:“早。”
“早上好,主人。”
“早,迪安。”
“父神早!”
“呃……早安。”尽管不是单独针对自己,杨阳还是有点受宠若惊,向哈玛盖斯道谢后坐下,怯怯递出捧在怀里的竹篮,“这个,您能治好吗?”
菲尼克斯朝敌人投以凌厉的视线,但托它可爱的外形之福,魔王陛下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检视了一下,道:“火凤凰是灵兽,主体构造是能量,不管它也会痊愈,不过很慢,直接补充快得多。”说着,纤长而优美的手指间多了一颗殷红如血的圆珠,正是火元素的凝结体。
按照习惯喂食,菲尼克斯侧头不理,也没强迫,席恩转手递给它的主人。杨阳哄道:“来,小姆,张嘴。”埋怨地瞪了她一眼,火凤凰嗅了嗅,确定没问题后,张口吞下,毛色顿时恢复了原先的亮丽光泽。杨阳开心地拆绷带,瞅着飞到肩上的火红小鸟——多了个保镖让她感觉安心多了,哪怕席恩压根没把这个战力看在眼里。
“开动吧。”例行招呼,毫无实质作用,依路珂早已大块朵颐。
他的吃相倒很像肖恩……杨阳偷偷观察,实在比照不出和普路托有任何相似之处。对了,休利安说他是伪神格——什么是伪神格?是席恩赋予的,还是他自己失忆产生的?
杨阳细品茶香,再尝了一口,香浓醇厚,比贡茶还好喝。她不禁偷瞄帮她倒满的格兰妮,红宝石色泽的双眼和杯里的液体一样剔透晶艳,看不到一丝人类的感情。诺因成天叫嚷要打倒这个人偶,可真看不出是傀儡,即使她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人气。
想到诺因,就记挂起大家。昨天没有史列兰陪伴,她睡得其实并不那么安稳。当下食欲尽失地放下茶杯,好一会儿才振作起精神,毕竟沮丧毫无用处。
“主人,多吃点。”哈玛盖斯将小羊肉最嫩的部分切成块,装盘递给养父,柔声劝道,“再尝尝荷包蛋,今天是您喜欢的半熟蛋黄。”
哇啊~~他真的好忠心!杨阳看得叹为观止,颇为怨念:要是史列兰也能这么孝敬我就好了,都是我侍侯他啊!
席恩点头为谢,以极慢的速度吃完煎蛋,咽下肉时却被一口血噎住,飞快地扯下餐巾捂住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哈玛盖斯急忙扶住他,拍背顺气。已经吃饱喝足,正在喂波尔象魂晶的依路珂也跳下椅子,关心地围着他转。
“我给他榨杯水果汁吧?这种青花果对止咳很有帮助。”丽芙起身道。哈玛盖斯匆忙颔首:“好的,麻烦你了。”席恩不动声色地将染血的餐巾塞进口袋:“没事,我只是呛了一下。”正巧目击的依路珂咕哝:“父神骗人。”挨了一个暴栗。
差点忘了,潮汐影响还没过去。杨阳为盛大的反响错愕,同时心下纳闷:为什么他周围有这么多人爱他关怀他,他还不肯放弃对肖恩的仇恨?
哈玛盖斯哪会不知道养父在逞强,也不戳破,喝了口果汁,笑道:“主人,这个很好喝,尝尝看。”杨阳双目一亮:哇!间接接吻!……我在想什么啊,太没紧张感了。
“别把我当小孩哄,哈玛盖斯。”席恩不悦地接过玻璃杯,慢慢喝完,瞄了眼墙上的树屋形挂钟,“依路珂,你该上课了。”
“唉。”男孩闷闷不乐地背起黑牛皮小书包,结上红色小领结,挥舞小手道别,“父神,哈玛盖斯,丽芙,我走了。”
“嗯,乖一点。”
“不许又捉弄老师。”
“中午回来吃饭,别到外面野。”
依路珂登登登跑向大门,杨阳吃惊地看见波波扇着翅膀追上他——原来还是头飞象!
“还要吗?”见她杯子空了,格兰妮问道,声音如冰水晶轻击发出的脆响。杨阳慌忙摆手:“不用了,谢谢,我饱了。”吓了一跳,她会说话。
“那就来吧。”席恩撑着扶手站起来,走向与客厅相连的一扇门。哈玛盖斯紧随其后,为不能帮忙收拾餐桌向丽芙道了声歉。杨阳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冷汗直流:终于要来了,拷问或刑罚,果然是养肥了就杀啊。
门缓缓开启,黑发少女环顾室内,一间漂亮的书房。
日光横越红木条纹地板,就像铺上一层闪闪发亮的金色绒毯;绣着翠绿的藤萝与鲜花的手工羊毛挂毯上,挂历和工作日程表也像是用光的文字书写,和一叠叠摆放在香木小几上的手稿卷轴一样瑰丽;一座高大的壁炉占了南面的墙,前方摆着几张包着柔软天鹅绒的舒适座椅,镶嵌秘银符文的橡木桌映着明亮的光辉,宛如黄金熔铸而成;但整个房间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呈环形排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