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3C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九州·缥缈录-第26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阿摩敕的酒略略地行了,他摸着自己的心口,觉得那里有一股酸楚在无声地流动。

“阿苏勒,何苦对自己那么苛刻呢?”他想说,“你已经尽你的力了。”

可他不能这么说,如果阿苏勒不姓帕苏尔,那么他可以接手自己已经尽力的事实。但是帕苏尔家的男人,总要一个接一个地握着青阳的旗,守着这座城。失败的人,都是可耻的人。

“现在我阿爸死了,你们也该知道了,我的哥哥们也死了,我的二哥疯了,断了腿。我才忽然发现自己必须长大。我今年十八岁,是帕苏尔家最后的男人,我不能再等着别人帮我,因为他们都不在了。我也不能哭,如果我也哭,那我阿妈该怎么办?”阿苏勒说,“所以,今天也是我长大的一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就要天亮了,我有一个最糟糕不过的消息,朔北狼主将在天亮攻城。他已经仿照逊王的做法在城外插下了红旗,旗圈里的人都要死去。即使有逃脱的,他们也会追杀他到草原尽头。朔北狼主是我的外公,可我知道他是为复仇来的,他要用这座城里所有人的血,祭奠三十年前死在我阿爸手里的狼骑兵。”

年轻人们紧张起来,风吹到他们身上,他们感觉到了寒意。再过一个对时,天就会亮,那时和风一起来的,还有朔北人的马刀。

“我就要出城去,现在。在狼主以为北都城里已经没有人敢和他对敌的时候,埋伏他。我试着做过一次,但我失败了,死了很多人,不花剌将军的箭还是没能射到狼主的身上。但我仍要再试一次,因为我想不到别的办法来保护这座城。为了保护这座城,已经死了很多人,包括我的哥哥们……让我知道亲人在怀里慢慢变冷的那种感觉。”阿苏勒扫视他们每个人的眼睛,“我希望有人能跟我一起去,我不能保证成功,更不能保证你们会活着回来,所以我绝不勉强。可我自己是一定要去的,即使只有我一个人,因为我长大了,我要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活着。我要保护我的家人和朋友,如果有人想伤害他们,就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要成为英雄,先要当一个真正的男人。”

他解开领口,扯断脖子上那根银链子,把上面穿着的指套戴在拇指上,高高地举向天空,“我们这样的人,在东陆被叫做‘天驱’,这种时候,我们总会说,‘铁甲依然在’。”

他深深吸了口气,以漆黑的天空为背景,仰望他的指套,低沉地说:“铁甲,依然在。”

“依然在!”忽然有人回答他。

人群里,一个莫速尔家的年轻武士把手高举过顶。他的神情坚毅,拇指上也闪烁着铁青色的光芒。巴扎吃了一惊,他记不起那个年轻人的名字了,他秘密联络少年时交好的伙伴要闯入“锁龙廷”时,那个年轻武士听到了消息自荐而来。杀向“锁龙廷”的一路上,年轻武士一直提刀紧紧贴着巴鲁,保护着他的侧翼。

“铁甲,依然在。”巴鲁高举了手。

“铁甲,依然在。”巴扎也举起了手。

阿摩敕感觉到那股喷薄而出的热气冲散了所有的酸楚和无力,占据了他的胸臆。他不知道那五个字意味着什么,可是看那四个人说起时的表情,觉得那也许是一段咒语,或是一段旧时兄弟的盟誓,又或是一句旧日情人相爱时的低语,经过了许多年,知道苍老发黄,再次提起的时候,仍旧能感到悸动穿越时间而来。

他也想举起手来,又有些犹疑。四周静得足以听见木柴烧裂的噼啪声,几百个人左顾右盼,只有那四只铁铸一样的手臂指着天空。

“铁甲依然在。”忽然有个努力用力举起胳膊,他的眼里跳荡着火星。

“铁甲依然在。”又有人举了手。

隐隐有一道闸门被打破了,越来越多的人举起了手,他们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那些流动在胸臆间的火焰争先恐后地喷薄四射。几十几百人的眼里跳荡着火星,有人跳了起来,在半空中有力的挥拳,仿佛要捶打天空。

“铁甲依然在!铁甲依然在!”阿摩敕跟那些年轻人一起挥舞手臂。他正感受着二十几年生命里从未感受过的欢乐,他用力地看周围每个人的眼睛,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何等的开心。

他忽然发现自己身边就是第一个过来的年轻奴隶,他正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

“您是个巫师吧?”奴隶说。

“那又怎么样?”

“您也要一起出城作战么?我听说……巫师都是很虚弱的人啊……”奴隶头看着阿摩敕的脸色。

“你要小看我么?”阿摩敕愣了一瞬,瞪着眼睛大声喊,他捋起衣袖露出还有点肌肉的胳膊,“看看,我不是什么虚弱的人!”

奴隶看他认真,呵地笑出声来。阿摩敕瞥了一眼自己的胳膊,不禁也笑了。他们同时举起手里的羔子腿,像是碰杯那样撞了一下,狠狠地一口咬下。他们周围呼喝声如潮水般涨落……

“我要走了。姬野,羽然,你们都在很远的地方,用尽全力生活,等着我们重逢的那一天吧?”阿苏勒对这天空举起酒碗,“我也是一样的,我心里……很想再见到你们啊!”

这一刻,穿越上千里的海洋和土地,东陆中州高原上,十九岁的年轻人靠在黑马的身上,仰望星空,怀抱着乌金色的长枪。

他的身后,苍蓝色的旗帜下,老人坐在火堆旁弹奏着斑驳的阮琴。

“阮是蛮族流传过来的乐器么?”年轻人问。

“是啊,在满足那边,会用马鬃揉弦,那样琴声就苍凉些,据说是种人人会弹的乐器。”老人摸弄着弦随口说。

“我在那边有个朋友,他大概也会。”年轻人看向北方的天穹,轻轻地笑了。

阿苏勒一口饮尽了碗里的古尔沁烈酒,抹了抹嘴,随手把碗摔碎在一块石头上。

几百只碗被摔碎在石头上,几百双年轻的眼睛看着阿苏勒跳下巨石。他走向鼓台,抚摸着燮鼓钢铁似的鼓面,那是他爷爷留下的东西,钦达翰王的原意就是“战鼓王”。他把那面沉重的巨鼓扛上肩头,走下鼓台跨上马背,用力拍击鼓面,“出发!”

燮鼓沉雷般的巨响里,他迎着瑟瑟寒风,待着他的数百人开拔。

走出大门的时候,他仰头看那个被挑在旗杆上的人头,那是如今北都城里人尽皆知的叛徒和篡权者旭达汗·帕苏尔。人头乱发飞舞,然而神情安静,低垂着眼帘,比生前还多了些清秀。看着看着,阿苏勒微微地一惊,觉得那颗苍白的人头睁开了眼睛,正默默地眺望北方。



大合萨在疲倦得即将睡去的时候听见了鼓声,遥远而清晰。那鼓声经行于大地之上,仿佛一头巨龙的灵魂在巡视它的领地。

大合萨惊得起身,还没来得及出帐打听消息,一个人头撞了进来。那里喘着粗气的阿摩敕,也不打招呼,四处乱翻。

“阿摩敕,谁在敲鼓?又出什么事了?”

“是阿苏勒,阿苏勒带着几百个人出城去了。”阿摩敕终于在一口箱子里翻出他要找的东西。他阿爸在临死前传给他的那柄马刀阿摩敕接手后从未出硝,刀上已经有了隐隐的锈斑。

大合萨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你……你为什么不拦着他?几百个人能做什么?他是帕苏尔家最后的子嗣了!”

“老师,你年纪已经大了。”阿摩敕用力把他的手按了下去,吐出一口酒气,“这些事,交给我们这些年轻人吧!”

“你要干什么?”大合萨呆呆地看着他。

阿摩敕在自己胸口用力一拍,“我回来拿把刀,跟着大君去做英雄的事。”

这一记拍得太重,他连连地咳嗽起来。

“英雄的事?你们是去送死,你们不知道?”大合萨急怒攻心,脸涨得通红。

“天亮的时候狼主就会攻城,不管我们是不是自己送上去,都会死吧?”阿摩敕满不在乎,“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机会,我们要截击他!我死了也没什么,你留在这里等我们的消息,我比你年轻,这样要死的事情也该我去。”

大合萨被他一嘴的酒味一冲,“你喝醉了!醉糊涂了!”

“老师,我没喝醉,”阿摩敕的话音异常清晰,他的嘴角带着笑,“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真的!”

他转头冲入外面的寒风里,外面的马厩里那匹老大君赐给大合萨的紫骝长嘶起来。大合萨愣了很久才明白过来,追到帐篷外,只看见黑暗里一个策马远去的背影。

他无奈地笑了起来,“可你拿刀有什么用?你根本不会用刀啊……”

阿摩敕终于赶上了阿苏勒他们的队伍,他紧握着刀柄,和阿苏勒并骑而行,阿苏勒不跟他说话,一下下击鼓,鼓声正在唤醒这座古老的城。道路的一侧一百多人打着火把,披着红色的大靡,静静地等待。为首的人断了一只胳膊和一条腿,他骑在马上,用皮带把断腿固定在马鞍上。

“班扎烈带了一百四十六个男人来,都是以前跟随您哥哥征战的勇士。”班扎烈也策马和阿苏勒并行,“我们听见了夔鼓的声音,知道出战的时候到了。”

“嗯,”阿苏勒微微点头,“请列锋矢阵,归为第二部。”

“是!”班扎烈带着他的人融入了队伍中。这些是最后的飞虎帐精英,他们把死去的兄弟的刀和弓背在背后,有的人背了六七柄刀,带了三四袋箭。他们解下这些武器分给其他年轻人。

经过木黎家寨子的时候,一对披着黑色大靡的人等候在寒风里,为首的人也少了一只胳膊。

“不花刺带着二十七个人来了,”不花刺腰间带着木黎曾用过的那柄狼锋刀,拉着马,向阿苏勒躬身行礼,“我还有一只手,那不了弓,握刀总不是问题。”

“归为第三部。”阿苏勒说。

“是。”不花刺翻身上马。鬼弓武士们和大队汇合,融了进去。

“匝儿花带着九十五个人来了。”巴赫的长子在不花刺出现后不久带着一队人追了上来,他和巴鲁巴扎伸手在空中击掌。

“巴赫带着一百五十五个人来了。”巴赫不悦地看了长子一眼,“不要以为父辈们是懦弱的人,应该等我一起。”

“巴夯带着九十三个人来了。”巴夯看着他两个儿子的背影,心里有些得意。

“柯烈门带着四十二个人来了。”

“木亥阳带着六百三十四个人来了。”

“叙古尼带着七十四个人来了。”

“苏不朗带着两百三十个人来了。”

走到北门边的时候,数千的骑兵大队已经整列完毕。

“额日敦达赉带着三千七百五十六个人来了,”年轻的贵族按着胸口,在马上躬身行礼,“合鲁丁家能战斗的男人都在这里。”

阿苏勒点点头,“明白了,等我的调遣。”

“你也来了?”阿摩敕瞥了一眼额日敦达赉,“我还以为我们是对手呢。”

阿苏勒是靠着斡赤金和脱克勒两家的武士杀到了金帐中,阿摩敕赶到的时候,哈鲁丁家的武士正向巴鲁巴扎兄弟死守的金帐发起猛攻。

“他是大君。”额日达赉看着阿苏勒,“大君敲响了夔鼓,谁敢不来?”

“大君?”阿摩赉愣了一下。

“现在谁敲响夔鼓,谁就是大君,不是这样么?”额日敦达赉说,“我们青阳人,可不会像牛羊一样任人宰割。”

这时他们听见后面铁蹄震地的声音,所有人都悚然回望。这时候的北都城里,已经没有谁家有如此大队的骑兵可以调动了,听着那铁蹄密集如雨的阵势,足有四五千人正向这边而来。那支队伍很快冲破了黑暗,他们是些衣裳褴褛的年轻人,骑着各色的杂毛马,最年长的也没有超过二十岁,鼻孔上都有代表奴隶身份的铁环,但是那几千双冷峻的眼睛让人无法轻视他们,他们确实是一支军队,已经准备好了上阵冲杀。

为首的是个瘦削的年轻人,他喝令全军停顿,下马走到阿苏勒的马前,半跪下去,“拉木独四千五百真颜人,等待大君的调遣。”

“真颜人?”所有青阳人都哗然,真颜部应该早在草原上除名了。不过他们也明白这些人从何而来,贵族们甚至能从那群人里找到几张熟悉的面孔,那些是他们家里的奴隶,十年之前,他们从战败的真颜部那里分得了这些男孩。

“谁叫你们来的?”阿苏勒问。

“苏玛·枯萨尔,我们真颜人的领袖。”

“我猜到啦。”阿苏勒轻声说,他转头回望金帐的方向,他知道那里有座白色的帐篷。他这一生已经不能再走进那座帐篷里去,但是那帐篷里有一个他很想念的人,也许正隔着很远很远,听着他的鼓声,在一盏灯下等待他的消息。她的耳朵上有银色的小铃铛,随着她的呼吸,叮叮当当地作响。

“苏玛你也长大啦。”他在心里说。

他一转头,看见跟在拉木独身后的年轻人,觉得有点面熟,可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按着额头想了想,忽然指着年轻人说,“你是巴莫鲁叔叔的弟弟!你和他长得很像。”

年轻人点了点头。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