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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馨由宫女带着回到离中宫不远的“璃光宫”,就见师父岳薇正坐在她房中等她回来。芷馨知道今夜贸然把师父拖入皇后与太子的角力之中十分不该,低着头等师父的训斥。
其实她心里并不后悔,当日千方百计把师父请入宫中,图的就是借师父的名声为自己造势,师父向来不喜欢她掺合到家中的权力纷争之中,一直劝说她随她入山修炼,但她不愿意,比起那不知是否有结果的修仙学道,她更喜欢能够握在手中的权力,就算修道达到师父的水平又如何?还不是要向皇后太子低头?
把青春韶华耗费在修仙之上对于她而言根本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岳薇定定看了她一阵,叹息道:“你的天份比为师要高,为师一直希望你能传承衣钵,将来有天做到师父此生无法做到的事情,白日飞升,从此位列仙班……只是,今日为师算是看清楚了……人各有志,既然你喜欢名利权势,为师也不来阻拦。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今日便别过了吧。”
芷馨大吃一惊,跪在岳薇膝前道:“师父,是徒儿错了,你可以责罚徒儿,但万万不能不要徒儿啊!”这几句话发自肺腑,并不虚假。
159 不是妖怪是什么?!
芷馨从小身体虚弱,是岳薇把她带在身边,教她修道养生,这才保住了她的性命,让她活得健健康康,十二岁前,她天天与岳薇相依相伴,只把她当成母亲一样,这份感情要割舍也是十分痛苦的。
岳薇摸摸她的头发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师父没有怪你,只是师父已经再没有东西可以教给你了,或者说,师父会的,你已经不愿意再学了。傻孩子,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若珍惜我们师徒一场的缘分,日后行事做人,莫要被权势利益所蒙蔽便好。”
说着站起身来,轻轻掰开芷馨的双手,转身向殿外走去。旁人不能随意出入宫禁,对于这位仙族的高足而言却是没什么难的。
芷馨看着岳薇一步步走远,心有不甘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岳薇走到殿门前,忽然回首道:“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今日太子身边那个小姑娘,来历并不简单,如果我没看错,她恐怕并非一般凡人女子,你尽量莫要招惹她。”说话之间,不再提“为师”两个字,显然是已经不再把芷馨当徒弟了。
宁遇见在眉心处用了障眼法,普通凡人看不见她的风族图腾,但是岳薇修道多年,眼力要胜过常人多多,虽然不能清楚看到宁禹疆额头上图腾的形状色泽,也无法确认她的身份,但是隐隐知道这个小姑娘不是普通人,而且她身边那个篮子里,明显有不属于凡人的气息在。皇后与太子并不和睦,谁知这小姑娘会不会加入其中?
虽然她与芷馨师徒缘分已尽,但总不希望这个从前的徒儿惹上不该惹的人,吃了大亏。
她一片好心的提醒,芷馨却会错了意,她心中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莫非那小姑娘是什么妖魔鬼怪化成的?!
人的思想很容易就走进这样的误区,芷馨虽然一直对自己说不要把宁禹疆放在心上,但是向来自负美貌的她发现一个小姑娘长得比自己漂亮得多,而且自己在意的目标竟然对她大献殷勤,对自己却冷淡不已,感情上不可避免就对宁禹疆产生了严重的排斥,这种排斥很容易就化为偏见。
于是,聪明如她,偏偏没有想到,自己的师父岳薇乃是正宗的仙族弟子,如果宁禹疆真的是妖魔鬼怪,哪怕法力再强,岳薇也不会放任她在皇宫里“迷惑太子”的。
岳薇的身影已经完全融入夜色之中,芷馨的离情感伤也慢慢淡了下来,她反复思量着师父临走前透露的信息,过了一阵,唤来一名宫女吩咐道:“打听一下今日宫宴上坐在太子近前的那个小姑娘住在那个宫殿里。”
这名宫女是皇后亲自指派给她的亲信,闻言答应一声躬身行了个礼就赶忙出去办事。
宁禹疆住的宫殿名为“悦水宫”,就在太子东宫旁,进了月洞门就是一片小湖,一道九曲桥蜿蜒曲折连接湖岸到湖心的小宫殿,九曲桥栏上每隔一段就点着一盏小小的风灯,月色之下,灯光在水面上飘荡,情景甚是美丽,靠湖岸边种了大片莲花,此时还不是开花的季节,但是宫中的花匠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令花朵反常地盛开,暗香浮动,让宁禹疆想起了水族的云梦泽,想起了那个不知道该叫阿姨还是妹妹的水族大夫人风聆语。
多了风静语的百年记忆,她已经不难猜到,为什么风聆语会与水向天成为一对,除了两人各自的利益考量,最大的原因大概是风聆语希望照顾好朋友荷逸语的儿子,让他堂堂正正成为水族的第一继承人。
不知道水流觞现在如何了呢?
上次打完怪兽,用小镜子给他“发了条短信”,告诉他一切都好已经找到妖怪,之后就没再联络了,自己真是个坏人啊!利用完了就扔,今晚一定要跟他打声招呼,不过打完招呼之后呢?
宁禹疆想到水流觞那双平淡中带着纵容与无奈的眼睛就觉得心里一片混乱,算了算了,还是继续当个坏人吧!
宫殿里早就已经有人整理得十分干净舒适,简直不像曾经空置过,宁禹疆在水族与风族的宫殿里住过,也住过羽族的“巢穴”,人间的宫殿倒是第一次住,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正好因为吃得太饱需要消化一下,干脆让小宫女带路把湖岸边加上宫殿走了几圈,在九曲桥上都逛了三回。
她不想太过劳师动众,便把阿土仔和丑小鸡都放在宫殿里,反正阿土仔腿上的伤势没全好,现在还没法走路,丑小鸡就更不必说了,不过刚刚能站稳而已。
被她挑中了带路的小宫女名叫婉玲,宁禹疆知道后然不住打趣道:“咦,你有兄弟姐妹叫‘万试’吗?万试万灵,多好的口彩啊!”直把婉玲说得哭笑不得。
婉玲年纪很小,性格活泼,她与宁禹疆相处大半夜,慢慢发现宁禹疆并不像宫里妃子公主一般高傲自持,不把宫女太监当人看,于是也稍稍放开一些,偶然也敢小小地与宁禹疆开两句玩笑。
“宁小姐,太子说你是修道之人,你会不会法术?”修道人在普通凡人眼中可是很神秘的族群呢!婉玲对这个问题好奇好久了,这时终于憋不住了。
宁禹疆笑道:“会一点吧……”话音降落,忽然听到水上宫殿那边传来扑通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落水了,水声中更传来熟悉的吱吱声。
莫非是丑小鸡与阿土仔出事了?!
宁禹疆神色一边,顾不上与婉玲说什么了,转身就往发出吱吱声的方向跑去!她与婉玲正走到宫殿的后方,这里并无连接湖心宫殿的九曲桥,一眼望去就是水汪汪的一片,而宁禹疆跑的方向正是直直往湖里去的!
婉玲大惊失色,伸手想拉住宁禹疆,制止她的投湖行为,却哪里比得过宁禹疆的速度?!就在在婉玲焦急之际,奇景发生了!
宁禹疆并没有落到湖里,湖水在她脚下仿佛是平地一般,她是真的从湖面上跑过去的,而且速度快得让人难以置信,再仔细看看她脚下,才发现她双脚根本没有沾到湖水。这下婉玲也不用求宁禹疆表演法术了,眼前凌波仙子一般飞过湖面的少女充分满足了她对修道之人的美好幻想。
160 狗嘴里吐出实话来
宁禹疆眨眼便跑到了事发地点,那里的水面正被一鸡一犬扑腾得热闹,而它们的临时小窝正浮在旁边的水面上,显然是被人一窝端了往水里扔。
宁禹疆一手拉过竹篮向着丑小鸡和阿土仔方向一兜,就把它们兜进篮子里提出了水面,再向前跑几步就到了湖心宫殿的岸边,衣服上除了刚刚打捞那一鸡一犬被溅到的几块水迹,完全跟刚参加完宫宴时差不多。
不远处的花丛枝叶沙沙一阵乱响,显然是她来得太快,刚刚把丑小鸡和阿土仔扔到水里的凶徒还没来得及走远。宁禹疆怒火沸腾,把她家小动物搞成落汤鸡落水狗,就想跑掉了事?!哪有这么便宜!
随手扯下臂弯上的长长披帛,向着花丛方向一扫,“哎哟”一声惊呼,一个身穿宫女服饰的女子被披帛扫到,半边身子像被棍子狠狠打了一下,痛得她滚倒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宁禹疆一手提着篮子,大步走上去,拿披帛将这宫女绑住,就往宫殿里推。
这边响动这么大,守在宫殿附近伺候的太监宫女都跑了过来。有几个在九曲桥附近,刚刚明明见到宁禹疆到了湖岸上的更感惊异,怎么人忽然就到了湖心岛上呢?莫非这湖底还有密道?
不明就里的人打量一下被宁禹疆绑住的宫女,似乎今天并没有被派到这边伺候啊!莫不是那宫的贵人派来搞小动作被这位宁小姐当场抓住?啧啧,这宁小姐也未免太过厉害了些,竟然徒手就把人抓住了绑起来。
其中一些知道厉害的人一见那宫女的样子便吃了一惊,他们都认出这个宫女是皇后身边的人,名叫淮珍。
一名小太监趁乱偷偷跑过九曲桥去通知宫里的太监总管刘公公,这位刘公公正是太后的得力助手,听闻此事急急去了找皇后。
颜旭羽亲自指派来伺候宁禹疆的大太监看到竟然发生这样的事,当即出来指挥众人回到各自岗位,同时也派人去通知太子。这事可大可小,一个处理不当,伤了太子与皇后的面子都不好。
宁禹疆不理会这些人在下面忙什么,一手将被抓住的宫女推入宫殿里,将她绑在柱子上,然后快速检视阿土仔与丑小鸡的情况。
丑小鸡还好,就是湿嗒嗒地有些狼狈,阿土仔四肢伤势未愈,在水中拼力挣扎,导致伤上加上,本来身上一些敷了药的伤处被水泡过,也要重新处理。宁禹疆越看越火大,但也只得先动用法术为他们吹干身子,然后再为阿土仔身上换药。
太监在门前高声叫唤“太子驾到”,宁禹疆却仿佛一点都没有听到,依旧专心地在为阿土仔上药,颜旭羽快步走进来,看到这个情景,也知道小姑娘在发火。
他也很火,好不容易找借口留在宫里的娇客,结果第一晚就出事,他现在非常有兴趣知道,这个胆敢明着搞鬼的家伙究竟是谁!
他也不去招惹宁禹疆,向身边随侍的太监打个眼色,太监们马上把那个绑在柱子上的宫女淮珍解了下来,押到他面前跪下。
“大胆贱婢,你受何人指使,竟敢在宫内行凶?”大太监大声喝问道。
“张公公,冤枉啊!奴婢冤枉啊!”淮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喊起冤来。
“说!”张公公不耐烦道。
淮珍说道:“奴婢是受皇后之命,来找银珠儿,下午时皇后曾到悦水宫赏景,银珠儿顽皮跑进林子里不见踪影,皇后向着这里四面环水它也跑不到哪儿去,便说让银珠儿耍耍,晚上找人来把它找回去就是了。今夜宫里大宴,皇后回宫了不见银珠儿这才想起此节,又怕银珠儿冲撞了贵客,所以派奴婢来寻它。奴婢正在树丛中找寻银珠儿,就被宁小姐莫名其妙绑到了此处,说奴婢行凶,奴婢冤枉、冤枉啊!”
她口中的“银珠儿”乃是皇后养的一只白猫,因为毛色白中带灰,光线之下看起来似是银色,身形圆胖,因此得名,宫里几乎人人都知道。淮珍这一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宁禹疆抓住她之时,附近并无见证,更无人看到她亲手把阿土仔和丑小鸡扔入水中。
颜旭羽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他稍稍点个头,就有太监出去查证,回来时面有难色,禀报说:“外边的人说,皇后下午确曾来过悦水宫游玩,这淮珍来悦水宫时,也曾对其他宫女交代说要为皇后找寻银珠儿,至于宁小姐的宠物,一直是放在这宫殿前厅之中,事发之时正巧宫女不在,所以也无人见到究竟是何人将它们投入水中。”
颜旭羽对于这样的答案非常不满,正待要发问,忽然一直不吭声的宁禹疆抬起头来,冷笑一声道:“你想着附近只有我们两人,只要抵死不认,就没事了对不对?”
淮珍哭哭啼啼好不可怜:“奴婢不敢,奴婢真的是冤枉的,请小姐明察!”她姿态放得极低,她也知道像自己这种身份,是死是活在皇后心中根本不值一提,但是皇后现在正与太子较劲,只要对方查无实据,自己又抵死不认,这宁小姐与太子抓不到把柄,顶多让她受些皮肉之苦,也不好把自己如何,皇后为了面子也会出力保住她。宁小姐再受太子宠爱,总不能一入宫就得罪皇后,弄出跋扈残酷的名声。
可是如果自己受不住逼迫刑责承认事实,恐怕皇后第一件事就是与她划清界限,到时她就真的小命难保了。
宁禹疆笑眯眯道:“好!你就真以为没人能证明是你下的手?我就让你死个明明白白!阿土仔,告诉大家,谁把你和丑小鸡扔进水里的?”
阿土仔很配合地看着淮珍,开口道:“就是这、个宫女!她趁、这里没……人、把我们、抱出去!”
一只狗竟然会开口讲人话,淮珍吓傻在地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宫殿里其余的太监宫女也吃惊不小,不可置信地看着篮子里被绷带缠成粽子状,挫得掉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