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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群兵士中带头之人是个麻脸胖子,肥嘟嘟的身子摇晃晃地走进屋里,尖声叫道。
“这里有没有乱党?”
东关旅和夷羊玄羿、桑羊冰柔藏身在狭小的暗洞之中,只能够凭着暗门上的小洞略为窥视外头。
那暗洞挖入地底大约及胸之深,从狭窄的视线中,只见一众狰狞楚兵的大脚在室内来回走动,从这些腿的间隙中,偶然才有角度看得见盖夷鹏坐在水缸旁的身影。
只见盖夷鹏冷冷地瞪了那带头胖子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没有,这里哪有什么乱党?”
那胖子啧啧啧地赞叹几声,突然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大事似地,失声大叫。
“咦?”他的声音尖利,传入耳中令人极为不快。“这位是熟人哪!这位不是当年子玉爷麾下的盖夷鹏盖老大吗?”
盖夷鹏冷冷地哼了一声,却并不答话。
那胖子嘻嘻地笑了几声,突然间又大声问道。
“老子问你话,难道你聋了吗?”他怒声地大叫。“我问你这里有没有乱党?”
“没有!”盖夷鹏同样也大声说道。“我说这里没有乱党!”
“有没有乱党,是由大爷我来决定的,”胖子不怀好意地笑道。“咱们弟兄搜了这大半日,也渴了饿了,您老大有没有钱哪?看在子玉爷的份上,拿些钱出来就算你不是乱党!”
盖夷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我没有钱。”
“很好,你没有钱,哈哈哈,很好,”胖子干笑了几声,突然间笑容全数消失,怒声大叫。“你们几个狗腿子还没听见吗?这里有乱党,快快给我抓回去审问!”
只听见“砰砰磅磅”几声巨响,显是摔破了几个锅盆,然后又是几声闷哼,人影晃动之中,只见盖夷鹏一脸扭曲,转眼间便被几名如狼似虎的楚兵扭倒在地。
躲在暗洞中的东关旅看见盖夷鹏的惨状,心中不禁热血上涌,身子微微一动,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动作,只觉得脖子上一紧,却是夷羊玄羿重重地拎住了他的脖子。
“别妄动!”老人低声地说道。“你救不了他的。”
东关旅微微一怔,想起整个郢都城内的戒备森严,一旦和这些人动上了手,即使能够将他们全数打倒,只怕也会惊动了城内的军队。
到那时,想要找到虎儿的机会可就又难上了许多。
一念及此,他只好静静地再次蹲在暗洞之中。
只见盖夷鹏痛苦地趴倒在地,几个楚兵一阵拳打脚踢,那胖子呵呵地干笑几声,便走出了房门。
几个楚兵便将盖夷鹏架了起来,也一哄而散地走出房门。
而自始至终,盖夷鹏完全没有望向东关旅等人藏身的暗洞一眼,因此一众楚兵当然也不知道近在咫尺的距离间,居然藏着三个外来之人。
然后,这阵像是蝗虫般的喝骂吵杂之声才在长巷的彼端逐渐消失远去。
楚兵的吵闹声消失后,东关旅等人又等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暗洞中走了出来,只见盖夷鹏简陋的小屋之中一片狼藉,桌椅翻倒,地上破了一地的瓦罐水瓶。
“这样的楚兵,这样的强凶霸道,”夷羊玄羿叹道。“我看,熊侣这样的治理国家,只怕要出了莫大的祸事。”
东关旅有些发怔地站在残破的房室之中,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当如何。
看了一会,只见盖夷鹏的房子里极为简陋,没有几样东西,但是在墙角处却摆了一付弓箭。
看见这付弓箭,东关旅突然心念一动,登时想起了一个也许问得到消息的人。
“神箭”养擎玄。
第七部(英雄相残) 第十章 神箭世家的不世心法
养擎玄的住处,当然东关旅、虎儿和他交往的时候,是曾经去过几次的,他虽然身怀神箭技艺,但是因为个性并不擅与人交往,因此在工作上向来不甚得志,总是只被安插在一些不痛不痒的所在。
而他所居住的地点,也是郢都城中较为贫穷残破之地,但是天下之事果然并无绝对,此时的楚国因为熊侣的荒淫逸乐,陷入了一片混乱的局面,因此郢都城中最繁华的所在有着相当诡异肃杀的气氛。
但是到了养擎玄所居的穷蔽之地,那种肃杀之气反倒少了许多,一路上的人们神色较为平和,市井上的气氛也似乎较为轻松。
绕过几处菜园、猪圈,便到了一处草木青翠的小径,几株大树宽容地伸出伞盖般的枝叶,却是郢都城中难得一见的清幽之地。
在一株大树的后方有着几栋简陋小屋,这儿便是养擎玄的住所。
三人走过一处沙地,来到其中一栋小屋前方,只见那儿有块空地,却隐隐然传出婴儿的哭泣声音。
东关旅微微一怔,看了看空地上的情景,随即露出会心的微笑。
只见在那片空地之上,有几个小儿蹲在地上玩沙和泥,一方的树荫下却有个女子正抱着婴儿哺乳。
女子的身旁,便坐着养擎玄,此刻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小儿,背上又负着一个,正在喂着怀中小儿吃米粥。
看见这位神箭高手如此的模样,东关旅又是惊奇,又是好笑,随即想起有一回见到他的时候,也是这样抱着小儿的狼狈模样。
那养擎玄虽然被这群小儿忙了个天昏地暗,但是神箭身手训练出来的警觉毕竟不同凡响,东关旅等人一出现,他登时从眼角余光警觉过来,定睛一看,却双眼圆睁,露出开朗的笑容。
“东关,你回来了?”他欢声地大叫。“这么多年不见,你总算回来了!”
当年东关旅和养擎玄相识于公孙剑妤的水月居,之后还让养擎玄救过性命,两人相见的次数虽然不多,却算得上颇为投缘。
这养擎玄虽然在功业上并不顺利,但是于这生儿育女一事之上却是颇有斩获,只见他抱着一个,牵着两个,背上还负着一个地大笑而来,那股热烈亲切之情,却仍然清晰地令人心头一阵温暖。
言谈之中,东关旅向养擎玄介绍了夷羊玄羿和桑羊冰柔,几句寒暄之后,便谈到了此次前来郢都的正题之上。
东关旅一提及虎儿,只见养擎玄的脸色登时一变,本来是清朗的阳光天际,突然间便像是乌云陡起,整个光芒全数黯淡下来。
东关旅看见他的神情,心中暗自点头,和夷羊玄羿对望一眼,便很急切地问道。[·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虎儿的事,您知道多少?”他有些惶急地拉着养擎玄的手,连声问道。“这位桑羊姑娘打从前一阵子便不曾再见过他,问遍了整个郢都城也不晓得他去了什么地方。”
“别忙,别忙,”养擎玄皱眉说道。“我知道的其实也只是片片断断的皮毛,只是从人家那儿听来的风声。
你们这儿听到的又是什么?好不好说来给我听听。”
东关旅连连点头,于是便将桑羊冰柔所说的情事简单叙述一遍,如何虎儿回到楚国之后,便和熊侣渐渐疏远,熊侣决定和斗晴霜大婚之后,虎儿又是如何地为桑羊冰柔打抱不平。
接着,东关旅也简单叙述了虎儿和熊侣发生过的那次冲突,听见虎儿可能打了熊侣一掌,养擎玄更是愁眉深锁,和东关旅当时听见时的反应极为相似。
“所以,我看虎儿得罪了楚王是毫无疑问的事了,”养擎玄叹道。“在这方圆千里的楚国国境内,你什么人都可以打,便是这楚王你却不能打,打了之后就是有十颗八颗脑袋,只怕也是不够死的。
但是我却赞同这位夷羊前辈的看法,我认为楚王并没有将虎儿杀死,因为大家都知道虎儿在楚王还是世子的时候,为他出过多少力,拼过多少困难艰辛的任务。今天楚王没有让虎儿飞黄腾达也就算了,但是要因为被他打了一掌就杀了他,这事一传出去不仅不好听,而且还会落下一个杀功臣的骂名。
但是身为这样一个大国的君主,突然间被一个属下打了一掌,这口气无论如何是咽不下去的。
不杀他,但是却又不想放过他,当然就把他抓起来,关到一个没有人知道他的地方。”
“如此说来,虎儿真的可能还没有死的,是吗?”东关旅急切地问道。“您还知道什么消息吗?”
养擎玄略一沉吟,仿佛正在想着什么难解的事,想了良久,突然之间,他却圆睁双眼,“啊”的一声大叫出来。
他这一大叫,不仅东关旅等人吓了一跳,就连怀中的小儿也被他吓得一震,嘴巴一扁却放声大哭出来。
在小儿的哭声中,养擎玄有些狼狈地不住抚慰,一边对东关旅说道。
“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几件事。
虎儿和楚王发生的这些事,大概是因为楚王那边刻意压了下来,其实不太有人知道,就连我也只是听人隐隐约约提过虎儿的名字,也听楚王宫里的人说过楚王对虎儿有些不满,可能会去找他大麻烦。
只不过那是蛮久之前的事了,加上说的人又不是很肯定,所以我只把它当成一个谣言看待。
只是现在听你们说虎儿可能出了事,人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两相验证下来,我才想起从前曾经听人说过这回事。
前一阵子,我有几个弟兄跟过几回运送物资到城外的差使,在运送的过程中,仿佛听过那些兵卒在说,说城外的某个隐密之处此刻关了个挺重要的人物,据说还是楚王亲自下的令。
这件事和先前那些话一样,我听了也没有放在心上,加上这阵子以来,虽然国内乱了一些,倒还没有听见有什么元老重臣突然出了意外或是离奇失踪的事,因此我就当它又是个谣言。
只是现在听说了虎儿的事,算算日子又和那几个兄弟运送物资的时日接近,所以这才恍然大悟地叫了出来。”
东关旅急道。“您这几位弟兄,知道那个监禁人的地方在哪儿吗?”
“这一点,我就不是太清楚了,”养擎玄摇摇头。“不过事关重大,我看我得立刻帮你们问去!”
他心念一定,便将手上、怀里、背上的小儿交给妻子,身手矫健地抄起长弓羽箭,抱养小儿的慈父神态一去,又恢复了原先的雄姿英发。
养擎玄迈开大步,毫不迟疑便往外头快步而去,东关旅等人连忙尾随在他的身后,也快步跟了上去。
只是,众人却没有注意,在他们的身后此时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像是最灵活的小兽一般从大树旁斜斜地溜了出去。
养擎玄领着东关旅等人来到城东,问了几个人之后,便带着东关旅走到一个驼背乞丐的面前。
“这位便是洛猴儿头,”养擎玄简单地介绍说道。“咱们这郢都城内大大小小的事,都逃不开他的眼底。”
东关旅有些狐疑地打量着他,想了一下,便轻声问道。
“我们想找人,不晓得你有没有办法?”
洛猴儿头翻着怪眼打量了眼前几个人一眼,便嗄声说道。“只要有钱,什么都有。”
东关旅微微一怔,皱着眉想要说些什么,一旁的桑羊冰柔却毫不犹疑褪下颈上的一串珍珠,将它递给了洛猴儿头。
“找人,要找一个名叫虎儿的人。”
洛猴儿头露出没牙的笑容,将珍珠在手上掂了掂,缓缓地说道。
“有钱,就有人,”他纵身而起,一跛一拐地排开东关旅等人,头也不回地说道。“天黑之时,在这儿等我。”
看着洛猴儿头弯着脊骨的身影在人群中逐渐消失,东关旅仰头看了看天空,看看日头,要等到天黑大约还有一个多对时的时间,一时间也不晓得该做些什么。
养擎玄想了一下,便领着众人走向一处较为阴凉的地方,走了几步,桑羊冰柔却“咦”了一声。
东关旅转头看她,却看见她的脸上微带诧异神色,指了指一旁的一条小径。
“从刚才我就注意到了,”她指着小径上一个身材瘦小的孩子,诧异地说道。“他从刚才便一直跟在我们的身边,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似的。”
众人好奇地看着那个小孩,只见养擎玄露出惊讶神情,大声叫道。
“基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小孩大约八九岁年纪,但是因为身形瘦小,和一般五六岁幼童的身量差不了多少,养擎玄连忙走过去,将他拉了过来。
“真是让大家见笑了,”养擎玄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说道。“这孩子是我的小犬,名字叫做养由基,身子骨有些不好,平日就黏我黏得紧,想不到这回会偷偷跟着我过来。”
他说着说着,一边将养由基拉到一旁,脸色庄重地对他指指点点,似是要他立刻回家去。
只是那小孩养由基却是神情倔强,咬着双唇,却怎么样也不肯回去,养擎玄说着说着便有些失了耐性,脸上做出发怒的神情,只是那小孩养由基却一直摇头,有时张口仿佛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啊伊啊伊地说不明白。
过了一会,养擎玄似乎也对这个倔强的小儿无可奈何,只好拉着他的手走过来,那小孩养由基也甚是有趣,方才见他如此倔强,但是养擎玄不再逼他回家之后,整个人却陡然顺从地来,乖乖地坐在一旁,张着大眼不住地打量东关旅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