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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自己稳稳地藏进草堆。厚实的干草替他挡住了风寒。伊尔渐渐放松,又把那神秘的念力唤了出来,让整个人都漂浮到了那充满低语的地方。慢慢地,他睡着了。
稻草簌簌作响,擦着他的手。伊尔挣开眼睛。天哪!他竟然悬浮在半空中!他的脑袋在一根房梁上狠狠地撞了一下。
“抱歉啊,我的王子殿下。”耳朵里传来那个熟悉而冷酷的声音。“我想我弄醒了你吧。”
伊尔被魔法悬在半空,巫师的身影正在马厩屋檐之下,他手上闪着诡异的蓝色魔法光芒,脖子上挂着一块饰物。
伊尔气恼已极,他想拿起雄狮之剑,可手却动弹不得——他完全被法力给控制了!还好,他发现自己还能说话,“你是谁?”他问道。
巫师轻盈地向他鞠了一躬,口吻愉快地答道,“卡拉达?瑟茹为您效劳。”
伊尔发现自己在半空中被挪向前方,与此同时,斜靠在墙角的一把有长长尖耙齿的稻草叉,正对准了他的左眼,'奇‘书‘网‘整。理提。供'不紧不缓地漂过来。
伊尔瞪着巫师,狠狠地咽了口吐沫。“跟你战斗,可一点也不公平啊,法师大人。”
巫师大笑,“你多大了,王子殿下,可有十六岁了?难道你还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所谓公平?如果是这样,那你真是个货真价实的蠢货。”他嘲笑着说,“你觉得应该像个武士那样拿着剑跟我比划吗?我是个魔法师,我战斗的武器就是法术。那么,这又有什么不公平的呢?”
从巫师手上发出的魔法亮光变得更加刺眼,草叉子也更靠近伊尔的眼睛。伊尔喉咙发干,喉结上上下下,不停地蠕动着。
巫师笑着说,“现在不那么勇敢了?阿森兰特的王子,你来告诉我,为了活下去,你愿意顺从我的意旨吗?”
“活下去?为什么不赶快杀了我,法师大人?我知道你想这么做。”伊尔心里发毛,却还是倔强地回应巫师的问话。
“另一些法师,他们有了另外一些计划。”巫师嘲讽地说出伊尔第一次对他说的谎话,“不错,我自然有我的打算。阿森兰特的王子,您有不少利用价值呢。孛醪佴该受点报应了。我要藏起一个神秘的幼王,向他……哼哼,”巫师冷酷的笑容里带着得意,叉子离伊尔的眼睛更加近了,“如果我把你变成一只乌龟,或者一只蛞蝓,要不,干脆变成一条蛆!你觉得如何啊,王子?那样,等我们杀死你那些匪徒朋友的时候,你可以喝他们的血,在他们的伤口上蠕动……哈哈哈!这景象真叫我兴奋!当然,要是我们逮不倒他们,那你就要忍着饿了!”
巫师的声音在冷笑中慢慢淡去,伊尔无助地悬在半空,手心紧握,里面全是汗。他止不住颤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可一瞬间后,他的眼睛被强力拉开,直到他端端地看着巫师。伊尔发现自己此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即使是自己死了,都不能惨叫一声,以示凄厉——他不无哀伤地这样想。
“现在,不准叫,”巫师愉快地说,”我们可不希望你吵醒这店里的人们。但我真想看看叉子戳进你漂亮脸蛋儿的样子。”
伊尔只能在恐惧中看着草叉直直地向自己的眼睛戳过来,近了,更近了……
巫师身后,一扇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个粗壮的男人,手上抓着一把巨斧,慢慢地举起,对准巫师的头狠狠地劈了下去。
肉体重创的声音,巫师的头裂成了两半,鲜血四溢。伊尔砰地摔回地面,叉子也落在地上。他猛地弹起身,手里紧张地抓着雄狮之剑。
“王子,小心!”男人叫道,挥开大手挡开他,“他身上怕是有死之毒咒!”
男人自己退后一步,仔细地看着地上的尸首,肩膀上扛着血淋淋的大斧头。伊尔呆呆地看着他,又看看尸体。巫师身上笼罩的蓝光已经渐渐消失了,可他脖子上的饰物却还是蓝幽幽的。他慢慢地从草堆边走开,“脖子上的饰物有魔力。”伊尔沉静地说,“可除此之外,我再也看不出什么来了。向您致以我最深的谢意。”
男人向他鞠了一躬,“如果确实如巫师所说,您是本国之王子的话,为您效劳,乃是吾人之幸。”
伊尔回答道,“我叫伊尔明斯特。已经死去的阿沙瑞王子之子。赫尔姆告诉我,如果您是那位巴劳的话,我应该相信您,信任您。”
男人又鞠了一躬,“正是鄙人。欢迎您来到这间客栈,不过您一定要留心,此时有六个兵士下住小店,还有一个四海行脚商人,他是巫师团的密探。”
伊尔笑笑,“我就住这儿就行了。我跑遍了大半个群山之角,躲开巫师和兵丁,百般不易地来到此地。真不知道到哪里能够摆脱他们。”
“无人能够逃脱强大的法术。”巴劳严肃地说,“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控制了这片土地,却动不了那些精灵。”
伊尔好奇地问了一句,“可是,精灵的魔法比人类高很多,祂们为什么没能控制人类呢?”
“如果精灵们愿意的话,我相信祂们能够。可是祂们是些和平的生物,意本不在此。况且祂们,用人类的话说,有点懒散,最喜欢的事情莫过于过得开心,而不是找麻烦。换句话说,祂们没有什人类那样的野心。”巴劳从他进来的地方拿了一床毯子,铺到草堆上。
“人类巫师在法术上不如精灵,”他继续说,又拿进来一只盘子,一只比伊尔头还大的酒杯,”但是他们总在不停寻找失传的法术,并努力创造新的强大的魔法。精灵法师却只是微笑着,说祂们已经知道了一切,只是不屑做而已。”
伊尔坐到旁边的一条凳上,“告诉我更多,好吗?”他说,”我的生活跟那个巫师说的一样,非常简单。我需要明白这个世界的生存方式。”
巴劳笑笑,把大酒杯和食盘递给伊尔,看着伊尔大口地吞吃盘子里的冷肉和杯中的酒浆。他的笑容非常温和,“嗯,我明白。可是我知道你有足够的智慧理解这一切,大多数人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在阿森兰特,每个人都知道,巫师团控制着这个大陆。但是,在南部的某些地方,他们的法力无法施展。”
满嘴食物的伊尔扬起眉毛。巴劳冲他点点头,“确实有这样的地方。而且那里都很富裕,人口稠密。比如说,其中最强大的一个地方叫萨林姆斯罕。他们那里到处都是商人,春秋两季,常常过来做皮毛买卖。”
伊尔摇摇头,”我从来没见过那种人。”
店主人捻了捻胡子,“那是因为你藏起来了啊,孩子。长话短说,萨林姆斯罕北边,最是无法无天。那里的贵族常爱在森林与河流之间打猎。那里有个法师,法力比这里所有的巫师都强大……”巴劳沉吟了一下,看了看脚下死去的巫师,“他统治了当地大部分领土。那里的人都叫他狂暴法师,因为他做事从来只凭一时兴起,又好反复无常,从不关心后果。他的名字叫伊赫玳。他把所有反对他的人都变成了青蛙和猎鹰,供自己打猎为用。剩下的大多数人,都跑到北边去了。”
伊尔叹了口气,“看来所有的地方都摆脱不了魔法的灾难。”
巴劳微笑着,“是这样的,殿下。如果你想逃开这里的巫师团,就一定要去独角兽场,到至高森林去。巫师害怕那里的精灵起义反抗。而精灵又害怕失去更多的土地,无处可容自己藏身。精灵最怕的是龙。而法师们也很清楚这一点。他们说,二十年前,他们已经杀死了这附近的最后一条龙,但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却是不会相信这些谎话的。”
伊尔也笑了一笑,“那我该如何与巫师们战斗?如何能够打败他们呢?”
巴劳摊开他的大手,“学习到更强大的法术。或者雇佣更强大的巫师。”
伊尔摇摇头,“怎么能相信更强大的巫师呢?怎么可能相信他们对权利毫无欲望?怎么可能相信他们杀死了现在这批巫师之后,会对王座毫无留恋呢?”
店主人赞许地点点头,“的确是这么回事。还有另外一条路,虽然更艰辛,但也更稳妥。”
伊尔斜靠在凳子上,”告诉我吧。”
“像一只老鼠那样,慢慢地咬坏整个储藏柜。也就是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人如何可像一只老鼠?”
“那就是偷偷地学!在后街上,客栈里,哈桑塔的市场上,悄悄地靠近巫师,静静地等待、观察、学习。你已经明白如何在蛮荒之地生存下来,现在该学习城市里的谋生手段了。某个名人说过,这是学会统治的必由之路。”巴劳说了句俏皮话,“做一个武士不见得比做一个贼更安全。再强的人都会被打败,只要他是孤身一人。就像你今晚上看到的一样。只要你坚持下来……”
伊尔像看到食物的狼一般,露出白白的牙齿,笑了。他拉起巫师的一只脚,“你有铲子吗?”
巴劳笑说,“有的,王子殿下,记得挖深点,他可是上好的肥料呢!”他们紧紧地握了握对方的手,就像即将肩并肩作战的武士一样。
“出发前一定要多吃一点。”巴劳说,递给伊尔一碟菜。
伊尔伸手接过,饭菜香味从盘子里游荡出来。”噢,我的天哪,”伊尔正想推辞几句,肚子里却发出震天的”咕咕”声。店主和他都笑起来。
“你一定要把那个巫师的饰物带走,”巴劳叮嘱道,”要是你藏在这里,巫师们会找到的。我可不希望他们找到我,用他们的法术‘温柔’地折磨我。”
伊尔向他保证说,“我将随身把它带走,它现在藏在外面路上的一块石头下。那条路有许多人走过,巫师们会认为那是盗匪们落下的。”
巴劳说,“很好……”他突然停下,用一只手指挡住嘴唇,示意伊尔保持安静。
店主人蹑手蹑脚地弯腰走到马厩后面的出口,聚精会神地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隔了一会,他又从门背后拿起了那把大斧子,高高地举在头顶。
伊尔抓紧雄狮之剑,迅速地钻进草堆,把自己遮住。
入口的盖子慢慢掀开。巴劳面色凝重,全神贯注地等着那人出现。却不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最最亲爱的巴劳,你正等着我吗?”
巴劳的身体立刻放松下来,退后一步,几乎是吼着说了一声,”我可想你得紧!赫尔姆!”
“我带了朋友,”骑士说着,钻进了屋,看起来比以前更脏了。伊尔也从稻草堆里钻了出来,头上粘着稻草星儿。
赫尔姆看见了他,不禁皱了皱眉。
“你怎么才走到这里?我还以为你现在正该过河了呢!”他说。
伊尔摇摇头,”在营地那儿见到的那个巫师,他用法术跟踪我来到这里,还差点杀了我。巴劳用他的斧子救了我一命。”
赫尔姆用敬佩的目光打量着店主,上上下下地反复看,仿佛巴劳在一瞬间变成了个漂亮女人,“你现在杀了巫师,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呐!”
巴劳打断他,“赫尔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应该知道我这里常住着兵士。”
他们正说着,入口处一个跟着一个的,钻进来足有一打全副武装的土匪,把个马厩挤得满满的。
“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小小的问题。”赫尔姆严肃了几分,“瑁莉正在外面的雪橇上发着抖,那里还有另外二十个勇敢的小伙子。”
“他们攻下了乱法城堡?”巴劳大吃一惊道。
“没有,我们在他们找到那里之前逃了出来。巫师团从萨托尔派了一大队雇佣兵,还有十几个巫师跟着。就我所知,他们已经杀了二十多个好伙计了,还用法术向他们逼供,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乱法城堡的位置,而且正朝那里杀过去。”
“赫尔姆,所以你把他们带到了这儿?”巴劳有些苦涩地问道,向赫尔姆满怀敬意地鞠了一躬。
“他们不会知道我们来过这里。一路上我们只是偷了一两匹马罢了。”赫尔姆强硬地说,”我们很快就会走。这个孩子叫伊尔达,如果他还没跟你说的话,”两个男人互相交换了个“你知我知”的眼神,赫尔姆继续往下说,“他跟你说的事情都是真的。我们杀了很多兵士,巫师团决不会容忍如此公然的挑衅,他们一定想把我们统统干掉。很快,整个国家就会进行总动员了。见多识广的店家,你可有什么好些的建议吗?”
巴劳用鼻子吸了两口气,“到萨林姆斯罕去,让伊赫玳教给你们法术,回来向巫师团复仇;在巫师团找到你们之前,央求一个友善的法师把你们统统变成青蛙,藏在沼泽地里;或者藏到精灵的领地去;最后,祈求诸神庇佑……我想,就差不多是这些了吧。”
“还有一个地方可去,”伊尔小声说。
赫尔姆和巴劳吃惊地停下对话,转身看着这个站在马厩边儿上的男孩。伊尔手上端着巴劳拿给他的菜盘子,心满意足地吃了一勺子,微笑了一下,又舀了一勺,再次心满意足地吃上一口。
“要是你再不给我停下这个愚蠢的小把戏,小伙子,我可巴不得宰了你!”赫尔姆冲他喝了一声,同时上前一步。
“想杀掉我的那个巫师,多多少少对我透露了一点信息,就看你怎么理解了。”伊尔胸有成竹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