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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03荒原-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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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们知道轰隆隆的鼓点声是怎么回事。”杰克提出。

罗兰再次点点头。“他们知道的一切——尤其是关于这座小镇的——我们迟早都会知道,但是现在没有必要过多猜测,这些人也许根本就不存在。”

“听着,”苏珊娜说,“如果是我看见我们,我都不会出来。一共四个人,三个都带着枪?我们一伙人怎么看都像以前你说的故事里的亡命之徒,罗兰——你怎么叫他们来着?”

“土匪。”他的左手握住仅剩的那把左轮枪的檀木枪把,从枪套里把枪稍稍抽出一些。“但是没有土匪会带着这些玩意儿,如果那儿的镇子上真有老人,他们肯定会知道。我们走吧。”

杰克扭过头看见貉獭躺在路边,鼻子放在两只前爪中间,正紧紧盯着他们。“奥伊!”杰克叫了一声。

“奥伊!”貉獭回了一声,匆忙立起身。

他们开始走下小山坡,向小镇进发,奥伊趔趄地紧跟其后。

4

小镇外围的两栋建筑已经焚毁,其它地方看上去虽然陈旧肮脏,但起码还勉强支撑着。他们一路向小镇进发,左边路过一个废弃的畜栏,右边路过一栋也许曾是集市的建筑,然后最终到达了小镇。小镇中心穿过一条马路,十几幢摇摇欲坠的房屋林立两旁,几条小巷穿插其中。还有一条已经长满杂草的湿泥马道由东北向西南延伸。

苏珊娜顺着马道的东北方向望过去,脑海中暗自刻画出一番景象:很久以前,河上曾开满船只,马道前方某处也许是个码头,甚至还有一座简陋的小镇。小镇周围环绕着酒吧和棚屋,开到这里的货车会到那儿去转转。但那是多久以前了?

她不知道——但这个地方的现状表明肯定年代久远。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生锈门轴单调的吱呀声,百叶窗也被草原大风来回吹着,孤独地啪啪作响。

房屋前面都建有单轨铁道,大多已经报废。以前这里的人行道肯定由木板铺成,但如今木板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只有片片杂草,密密匝匝地从地缝里钻出。房屋上的标志牌已经褪色,但是有一些还稍能辨认。上面写的英语错误百出,她猜,那估计就是罗兰提过的低等语。一个牌子上写着食物与谷粒,她琢磨着应该是饲料与谷粒。旁边的一个牌子上写着休息吃喝,上面还配有一幅画,粗略地画着一头躺在草地上的平原野牛。牌子下面歪歪斜斜悬着两扇门板,展开成蝙蝠翼的模样,在风中微微晃动。

“那是酒吧吗?”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压低声音,可她无法用平常的语调说话,如同葬礼上你不能用曼陀林演奏“克林奇山乐队①『注:克林齐山乐队(Clinch Mountain Boys),美国著名蓝草音乐乐队,主要成员拉尔夫·史坦利的吉他和曼陀林演奏快速、准确,技巧令人难以置信。多次获得格莱美奖。』精选曲目”。

“曾经是。”罗兰回答。他并没有压低声音,但声音仍然低沉、思虑重重。杰克走在他旁边,紧张地四处张望。奥伊从后面赶上来一点,大概只有十码距离了。他加快步伐,左右张望着路两边的建筑,脑袋像拨浪鼓一样左摇右晃。

现在苏珊娜也感到有人在看他们,而且与罗兰预言的一模一样,就是那种阴翳代替阳光的感觉。

“这里的确有人,对不对?”她低语。

罗兰点点头。

十字路口的东北角矗立着一栋建筑,她认出上面挂着的牌子上写的字:旅馆和住宿。除了前方那幢尖顶歪斜的教堂,这座建筑已经堪称小镇第一高——整整三层楼。她抬起头,蓦然瞥见一道模糊的白影在一扇缺了玻璃的窗户边一闪而过,那肯定是一张脸。她突然非常想尽快离开这儿。罗兰却刻意放慢脚步,她猜原因是匆忙只会让那些监视者认为他们害怕了……认为他们很容易抓。但无论怎样,她仍然非常想尽快离开——

十字路口处两条交叉的马路逐渐变宽形成了小镇广场,广场地上爬满了杂草。广场中心竖着一块石标,石标上空松垮地悬着一根腐蚀的缆索,上面挂着一个金属盒。

罗兰和杰克并肩向石标走去,埃蒂推着苏珊娜跟在后面。杂草打在轮椅的轮辐上啪啪轻响,一阵风吹过,撩起她颊边的一绺头发。远处仍旧有百叶窗噼噼啪啪和门轴吱吱呀呀的响声。她身子轻轻一颤,捋了捋头发。

“但愿他能快点儿,”埃蒂小声咕哝。“这地方让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苏珊娜点点头,环视广场,脑海中再一次试图想像当初这儿的赶集日会是怎样的一个热闹场面——人行道上人山人海,其中一些是镇上的主妇,胳膊上挎着篮子。其他大多是车夫和衣着粗糙的船老大(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船和船老大这么肯定,但就是如此);货车穿过小镇广场,车夫扬起鞭子抽打马背,车轮碾过之处腾起阵阵黄雾

(公牛,是公牛)

她真的能看见那些货车,有的载着大捆布匹,上面盖着灰蒙蒙的帆布条,还有的金字塔一般摞着涂上焦油的木桶;能看见一头头套了两根车轭的公牛,耳朵不停扇动赶走绕着大脑袋嗡嗡打转的苍蝇;能听见聊天、大笑,以及酒吧里钢琴正演奏着《水牛姑娘》或是《亲爱的凯蒂》这样轻快的曲子。

好像我前世就在这儿生活,她暗想。

枪侠弯腰仔细看了看石标上的刻字。“大道,”他读了出来。“剌德,一百六十轮距。”

“轮距?”杰克问道。

“一种古老的长度单位。”

“你听说过刺德吗?”埃蒂提出他的疑问。

“也许,”枪侠回答。“在我小时候。”

“这个词儿听上去怎么像垃圾,”埃蒂说。“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杰克看看石标东面。“滨河大道。字体很滑稽,但就是这几个字。”

埃蒂念出石标西面的字。“上面说吉姆镇,四十轮距。那不是韦慰·牛顿①『注:韦恩·牛顿(Wayne Newton),美国六、七十年代的流行歌手。』出生的地方吗,罗兰?”

罗兰斜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好吧,我闭嘴。”埃蒂翻了翻眼睛,回答。

广场西南角坐落着镇上惟一一栋石质建筑——矮墩墩、灰蒙蒙的大石块,窗户上横七竖八钉满生锈的铁条。那里是郡县法院和监狱,苏珊娜暗忖。她在南方见到过类似的建筑;如果前面再有几片停车场,你就看不出什么差别了。房屋正面涂了几个字,原本亮黄色的喷漆已经褪色。尽管她看不懂这几个字什么意思,但她想尽快离开这个小镇的愿望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陴猷布人①『注:陴猷布人(Pubes),原意是“青春期”,这里音译,在书中是指剌德城的原住民。他们住在剌德城的地上。』去死,上面写道。

“罗兰!”她叫了一声,手指着墙上涂的字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罗兰看了看,摇摇头。“不知道。”

她又向四周望望,感觉周围的建筑物正向他们倾斜过来,广场缩小了。“我们能不能离开这儿?”

“马上。”他弯下腰,从基座里拔出一块小鹅卵石,在左手若有所思地掂掂,同时抬头打量悬在石标上空的金属盒,然后他弯曲左臂,等苏珊娜意识到他打算做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

“不要,罗兰!”她大叫,竟然被自己声音中的恐惧吓得向后一缩。

他没有理会她的阻止。石块抛出去,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准准地击中金属盒的中心,砰地发出一声空洞的金属撞击声。盒子里传出时钟走针的声音,一面破烂的绿旗子从金属盒的开缝中掉出来。旗子完全展开时,清脆的铃铛叮地响起。旗面上用大黑字写着“行”。

“真该死,”埃蒂说。“这居然是个闹剧警察式②『注:闹剧警察(Keystone Kops),又译“吉斯通式”,这是二十世纪初吉斯通电影公司一系列老式默片中塑造的愚蠢无能的警察形象,他们通常都会像没头苍蝇一样追赶逃犯。』的红绿灯。如果你再砸一下,会不会有个‘停’冒出来?”

“有人来了。”罗兰轻声说,指向苏珊娜以为是郡县法院的建筑。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从建筑后面出现,沿着石阶走过来。这回你可没错,罗兰,苏珊娜心里说。他们可比上帝还老,两人都是。

那个男的身穿长袍,头戴宽边大草帽。女人一只手搭在男人晒伤的肩膀上,身穿素色手织长衫,头戴宽檐女帽。等他们靠近,苏珊娜发现她居然双眼全盲,而且那场让她失去视力的意外肯定极度可怕,因为她脸上只剩下两个空洞洞的眼窝,里面爬满疤痕,脸上的表情混杂着害怕与困惑。

“他们是土匪吗,希?”粗嘎的声音颤抖地大声问。“你会让我们两个都丧命的,我肯定!”

“不要说了,梅熙,”男的回答。和那个女的一样,他的口音很重,苏珊娜几乎听不懂。“他们不是土匪,不是。他们中间有个陴猷布人——没有土匪会和陴猷布人一起赶路。”

不知是不是真瞎,她想一把把他推开。他诅咒一声,抓住她的手臂。“别这样,梅熙!别这样,我说!你会跌倒伤着自己的。该死!”

“我们没有恶意,”枪侠开口用高等语①『注:高等语(High Speech),是蓟犁人所讲的一种古老的语言,与低等语(Low Speech)相对。』喊道。听到这话,那个男人的双眼瞬间闪烁出不信任的光。女的转过身,盲眼循着他们的方向。

“一个枪侠!”他大叫,兴奋让他嘶哑的声音微微颤抖。“上帝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拽着那个女人,穿过广场朝他们飞奔过来。她被拉着跑得跌跌撞撞,苏珊娜只等她跌倒的那一刻。但相反,是那个男的先跌下去,重重跪在膝盖上。她在旁边也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大道的鹅卵石上。

5

杰克觉得脚踝处有样毛茸茸的东西,低头一看发现是奥伊蹲在旁边,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张。杰克伸出手小心地拍拍它的头,既像给予、也像寻求安慰。奥伊的毛非常柔软光滑,一瞬间他几乎以为它会逃跑,但它只是抬头看着他,舔舔他的手,然后回头看看新来的两个陌生人。那个男的正想扶那个女的站起来,但明显有些困难。她伸长脖子,头困惑怀疑地探来探去。

那个叫做希的男人摔在鹅卵石上,割伤了手掌,但他毫不在意。他不再坚持扶那个女人站起来,而是一把摘下宽边大草帽,把草帽举在胸前。在杰克看来,那顶帽子大得简直就像容量为一蒲式耳①『注:蒲式耳(Bushel),英美制计量单位,计量干散颗粒物的体积时用,一蒲式耳合八加仑。』的圆篮子。“我们欢迎你,枪侠!”他大叫道。“真心欢迎!我还以为你们族人都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

“谢谢你们的欢迎,”罗兰用高等语回答,伸手温柔地扶住盲妇的上臂。她向后微微退缩,但很快就放松下来,任他扶她起来。“戴上帽子吧,老人家。日头很毒呵。”

他带上草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罗兰,眸光闪闪。过了一会儿,杰克才意识到那是泪光。希,哭了。

“一名枪侠!我告诉你的,梅熙!我告诉你我看见了枪!”

“不是土匪?”她仿佛还是不敢相信。“你肯定他们不是土匪吗,希?”

罗兰转身对埃蒂说:“检查好保险栓,然后把杰克的枪递给她。”

埃蒂从腰带里抽出鲁格枪,检查好保险栓,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枪放在了盲妇的手上。她倒抽一口气,几乎没拿稳,接着开始感叹地慢慢抚摩。她空洞的眼窝转向那个男人,“一把枪!”她轻叹。“我的上帝啊!”

“唉,是一把枪,”老人漫不经心地回答,同时从她手里接过鲁格枪,还给埃蒂,“但是枪侠那儿有一把真正的枪,而且那边还有个女人也有一把。她的皮肤是棕色的,就像我爸爸讲过的伽兰②『注:伽兰(Garlan),中世界的一个王国,位于蓟犁南部,传说是具有魔力的国度。许多文明王国的人到那里寻找真理与启蒙,其中很多没有回来,但是回来的都获得了新生。据说伽兰人的肤色都很深。』人的模样。”

这时,奥伊尖叫了一声,杰克一转头,看见街上出现更多人——总共五、六个,他们都同希和梅熙一样老,其中一名老妪拄着根拐杖,佝偻的模样就像从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巫婆。确实非常老。他们渐渐靠近时杰克发现其中两个男人是双胞胎,身穿打满补丁的手织衬衫,一头白发披散在肩膀上。他们皮肤惨白,眼睛是粉红色的。白化病人,他想。

那名巫婆模样的老妪似乎是领导,她拄着拐杖朝罗兰他们步履蹒跚地走过来,祖母绿颜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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