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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点心匣子,摆出几样糕点放在桌上,道:“吃完了趁夜出城去。今天晚上还算太平,你向来伶俐,他们又不特意防备你,装扮的仔细一点,料也无妨。”
程钰用手帕擦了手,拿心,却不便吃,端起茶水来,道:“二哥,你喝不喝茶?”
程铮接过茶盏端在手中,道:“也不必了,我不必吃东西了。”
程钰咬了一口点心,道:“二哥,你瘦了许多。”
程铮轻描淡写的道:“是吗——为父亲守孝,不思饮食,又有些辛苦,清减了也是寻常事。”
程钰道:“是那些人逼你的吧?我今天看到了父亲的葬礼,乱成那样。他们太过分。”
程铮皱眉,道:“你去了葬礼?是啊,既然来了,也当送父亲一程。”他站起身,做出笑容道:“不过那些都是小事,也不算什么。你今天既然去了葬礼,也该看到你二哥我的威风,程钦被我打得猪头一样。他什么时候捣乱,我什么时候灭了他。你从小跟着我出去打架,难道不是道我的本领?”
程钰笑道:“我知道二哥的本事。我从小第一个崇拜的是父亲,第二个崇拜的就是哥哥。”她站起身来,摘下头上帷帽,却见她头上梳了发髻,做了男装打扮。笑道:“我小的时候常常扮男装,就是为了打扮起来像二哥。不过小的时候男孩女孩儿看起来没什么区别的。不知道长大扮演起来,还像不像?”说着眉毛一竖,凤眼斜挑,露出几分英气来。
程铮仔细看着她,道:“嗯,你这么一扮,还真有几分样子。不过你若是扮演大哥,就更像了。”
程钰愕然,道:“大哥,大哥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二哥你见过么?”
程铮出了一会儿神,道:“我小时候见过,但是大了忘记了。不过有一天我在灵堂昏过去,做了一个梦,梦中终于清清楚楚的显出了大哥的相貌。我想如果大哥活着,就是那个样子吧。他就像你现在的样子,再高一些,气度再出尘一些。”
程钰笑嘻嘻道:“二哥,你取笑我俗气么?”笑眯眯道:“我连二哥也比不上,就不比大哥了。不过像不像,三分样,只要像个样子,就有用了。”
程铮一怔,道:“有什么用?”话音刚落,当啷一声,手中的茶盏落地,身子一软,盯着程钰道:“你——”
程钰站了起来,道:“二哥,一点迷药,没有任何害处。二哥睡一会儿吧,马上就好了。”
程铮盯着她,突然张口一咬,咬破了舌尖,鲜血从嘴角流出,眼神登时清醒许多,道:“程钰,你把话说清楚。”说着手扶了桌子站起来。
程钰见他如此果决,咬破了舌尖刺痛自己,暂时避免了昏迷,退了一步,道:“二哥,你这样是没用的,还是会睡觉的。谁能老不睡觉呢?你累了,不如现在就睡吧,睡吧。”声音轻轻从远处传来,仿佛梦呓。
程铮用手支着额头,道:“你要干什么?还穿成我的样子?你想以我的身份去干什么?”
程钰盯着他,道:“还是瞒不住二哥啊。是啊,我想做什么呢?我想做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我要带着他们一起去死。”
程铮噌的站起来,又是一阵摇晃,怒道:“你发什么疯……”
程钰突然轻笑起来,接着变为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疯狂之意,道:“二哥,他们欺负了你这么多日子,你不生气吗?你不恼怒吗?咱们家的人是何等的骄傲啊,你心中火气也到了顶点了吧。一定下定决心,想和他们玉石俱焚了吧?”
程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大笑的程钰,慢慢的坐倒。
程钰越说越是兴奋,眼中带着一丝血红,道:“二哥,若论骄傲,你是不输于旁人的,宁折不弯的性子啊,怎么也偷生到今日?你不肯同归于尽,是因为顾忌旁人是不是?是啊,男儿身总是要忍辱负重的,你有不能死的理由。没有关系,我可以代替你。我死不足惜,但要叫他们知道,欺负了程浙的儿女,就该拿命来换。”
程铮颤声道:“你打算怎么做?”
程钰道:“刚才的药效不错是不是?你是我二哥,我能拿你怎么样?刚才我只用了一丝香药,就让你昏睡。明天他们就要来了,是不是?济济一堂,正好下手啊。我要将药效加重十倍!就是那程薄老儿筑基的修为,想必也要中招。到时候我就点起一把大火,把程府烧为灰烬,我要让所有的人都为父亲殉葬!”
程铮慢慢地闭上眼睛,程钰道:“二哥,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这一把火,烧不尽世间的豺狼。你好好修炼,将来除了为父亲报仇之外,还要到上阳郡城,要把程家,穆家,严家杀的干干净净。那时候我们一家,就可以在天上团圆了。”她一面说,一面在房中飞快的走动,脸色泛起了阵阵潮红,显得激动之极。
程铮缓缓睁开眼,道:“钰儿——你性子太烈,将来怕是与你婚姻不宜。”
程钰大笑道:“二哥,事到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将来?这世界上除了我们自家人,还有什么人是可信的?与其将来嫁给外人,我宁愿明日嫁给烈火。”她大步走到程铮面前,扶住他道:“二哥,这回让我先吧。”
程铮摇摇头,道:“不该是这样的。钰儿,你自信的有些过了。”突然一翻手,制住她的脉门,将她往后拉去。
程钰大吃一惊,应变却奇速,一低头张口咬住程铮的手背。程铮吃疼,手指一松,程钰从他腋下穿过,站到另一边。
兄妹两个互相瞪视,仿佛仇敌一般,程铮眼神清明,哪有半分沉迷之色?过了一会儿,程钰道:“好啊,二哥也会装相了。倒是小妹轻敌了。”
程铮道:“别忘了,咱们两个是一个爹教出来的,你的手段,我怎能不知?从你进来拨弄那蜡烛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做什么。因此拨另外一只蜡烛的时候,就把解药点上了。可是我没想到你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
程钰收住笑容,平平道:“我本来想安安静静的置换身份,没想到竟叫你察觉了。那好吧,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我今日进府,就没打算出去。二哥你要阻拦我,就手底下见个真章吧。”说着刷的一声,将飞剑抽了出来。
程铮气笑道:“钰儿长大了,越长越有出息,敢和我拔剑了。你愿意用剑指着我,那也随你。我不会拿飞剑指着自己的妹妹的。就算不用飞剑,也可以教训你。” 说着手指一掐,一道法诀转眼形成。
两人凝然对峙,却是谁也不先动手。屋中气氛一时凝固。
突然,啪的一声,大门打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两人一起转过头来,见到来人,程铮叫道:“宜真?”
原来那人一身素衣,亭亭玉立,正是冯宜真。她进了屋子,四处打量了一下周围,转头看了看两人,道:“怎么了,外面没闹起来,自己家里闹起来了?兄妹两个夜里切磋法术,用的是真剑吗?谁赢了?”说着抱着肩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程钰突然道:“冯姐姐,你站在哪一边?”
程铮不由好笑道:“你这是问谁?宜真怎么可能站在你那边?“
程钰道:“冯姐姐,你要想清楚了。站在我这边,二哥就能活。站在他那边,你将来的终身不必指望了。你若是为了二哥好,知道该怎么选择。“
程铮大怒,道:“程钰,你给我闭嘴。”
冯宜真歪着头看着他们,突然笑道:“我哪一边都不站。家务事我这外人怎么插手?你们兄妹两个在此胡闹,自然有人管你们。来,我来给你们引见一个人。”
说着打开门,一个白衣人迈步进来,如一阵清风扑面,刹那间带来一丝凉意,目光冷冷,看着两人。
程铮一见他容貌,脱口而出道:“大哥?”
一五四 团圆(二)
程钰听到程铮脱口而出的话,吃了一惊,打量进来那人。
只见那人一身白衣,打扮的几乎与程铮绝无区别,容貌上与程铮有七八分相似,面对面细看,却是神色却是平静的如结冰的湖面,平静的令人心寒。
这人就是大哥么?程钰转头看向程铮,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直接叫出这个称呼。
程铮也是一阵迷糊,他心中也很奇怪,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但一见那人,他立刻想起了那天梦里见到的兄长,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一句话出口,先是有些后悔,但接着心中反而安定下来,刚才激动的情绪一点点消散,看着眼前这个人。
程钧今日出来相见,本来是事到临头,有事交待,没想到在外面看了一出好戏。原本有些喜悦的心情破坏殆尽,脸色虽不见多严厉,但多少沉了下来,也没有吭声,只是盯着程铮和程钰。他多少年的上位气势,加上筑基期的修为,不知不觉形成的威压,不过几个呼吸竟是将几人的额头压下一层汗来。
程铮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寒,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却不敢说什么,刚才一时激动,叫了一声“大哥”,现在让他再叫,却是叫不出口。但饶是被压的难受,心中也没有半分怒火,只是艰难地开口道:“您……”
程钰也是浑身冰冷,但毕竟比不上程铮正面对抗压力,退开一步,看了看程铮,又看了看程钧,眼珠微微转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冯宜真退到了一边,更是紧紧闭着嘴。
气氛沉默的有些诡异。
良久,程钧终于开口道:“灵柩已经下葬。灵位没有撤吧。”
他一开口,程铮的心一松,低声道:“是。”
程钧道:“引我去上一炷香吧。”
程铮道:“是。您这边请。”退后一步,在旁边引路。
两人出去,程钰一把拉住冯宜真,悄悄问道:“冯姐姐,他是兄长吗?”
冯宜真道:“我觉得……那得二哥和他对上,才能判断吧。”
灵堂前,程钧对着灵位,上了三炷香,最后一炷香捏在手中,缓缓跪倒,闭上了眼睛,默默祷祝。
按照规矩,程铮应当在灵位下还礼,他犹豫了一下,也上了一炷香,跪在程钧身后。这个位置,应当是留给次子的。
静默了一阵,程铮原本不知所措的心情慢慢消散,看着袅袅升起的香烟,有些痴了。就听程钧道:“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程铮一惊,道:“您说。”
程钧并没有转过头,跪直了身子,道:“当年在同丰郡的时候,你招惹那群贼僧的时候,我也在。”
程铮一阵迷惘,道:“是?”
程钧道:“当时你不知道我,我却听说过你了。你不奇怪为什么那群妖僧突然拦住你的去路吗?因为他们是来找我的。我和你长得相似,因此他们错认了你。以至于一番争斗之后,一错再错,牵连到了程家。”说着他慢慢将香火举过头顶,声音平板的道:“你说。是因为我害死了父亲么?”
父亲两个字,第一次从他口中说出,并没有特意加重语气,也没有什么强烈的感情,就这么平平而出,仿佛天生的一般自然。
程铮听了之后,陷入了两年前的的回忆,一幕幕如电光火石一般闪过,脱口而出道:“那自然不是。”几乎没有犹豫,他直接说了下去,道,“您被贼僧追杀,并没有一言片语提到程家,更早与这边无牵无挂,无论如何,都不该说‘害死’两个字。”他手指一紧,几乎把手中的香捏断,道:“兄长无须因此自责,父亲被害,全是因为……”就像程钧随意的使用了父亲这个称呼,程铮说出“兄长”两个字,也几乎没有停顿。
程钧道:“我也认为我没有责任。”
程铮一怔,抬头看着他。
程钧道:“那些贼僧我一个也不认得,现在他们站在眼前,我依旧一个也不认得。我不过是从寺里出来,到同丰郡连脚步都没有站稳,然后就背上了价值千金的通缉令。一番险死还生不说,并且要为牵连父亲伤心内疚一辈子,天下哪有这种道理?”他口气淡漠,道:“为了自己没做过的事,背上终身的愧疚,还纠结于此不可自拔,这种心志,还是不要修道的好。”
程铮静静地听着,突然道:“您是在宽解我么?”
程钧道:“算是吧。我只说事实。”
程铮道:“我真是……我知道大哥说的没错。因为父亲也是怎么说的。父亲一直这么告诉我,我没有错。若不是父亲突然离世,我……我已经想通了。”
程钧道:“现在呢?”
程铮道:“我……”有些话,很难出口,但是他愿意相信程钧,虽然仅仅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并不是傻子,相反,他和程钧一样,非常聪明,在见到程钧的瞬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