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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也不回,关孤策马狂奔,一口气驰出了二十余里,在如雷的蹄声密响中,他也已来到一片地形崎岖起伏的高陵上。
现在,他停下了马,仔细又专注的朝前后左右探查,等他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这才偏过马头,舍弃大路,对着一条弯曲小道奔去,约前行了大半里路,小径旁边已可看见一片杂草丛生的荒林子……马儿未停,关孤已经拍马头,纵身飞落,才沾地,他双手用力互击三响,于是,林子里,夏摩伽笑嘻嘻的一头窜了出来。
四周一瞧,夏摩伽笑道:“没有人钉梢吧?”
关孤行近林边,摇头道:“没有,他们再大胆,恐怕也不敢冒这个险,如果被我发觉了,我不管他是谁,也断然轻饶不了。”
夏摩伽借同关孤进入林中,关孤的马儿也跟着跑到另一边自顾吃草去了,他们两人入林之后,关孤立即问道:“怎么样?那件事可有端倪?”
夏摩伽叹了口气道:“一点名堂也没有,昨晚上我费了一夜功夫发动了所有的力量,也未曾将这桩买卖的底细摸出分毫来,甚至他们知道的比我还少,‘真龙九子’那边亦照样搞不清楚,似乎老板对他们也并不见得推心置腹呢……”关孤冷笑道:“禹老板会相信谁?连他父母只怕他也多少存着点猜疑,这位仁兄是右手做事还得跟自己左手打商量的人物!”
夏摩伽舐舐嘴唇,道:“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关孤苦笑道:“只有我自己去想法子弄明白了。”
放低了声音,夏摩伽慎重又严肃的道:“昨晚听李发靠诉我,说你万一察觉这桩买卖无法下手——也就是说‘货色’罪不至死的时候,你准备‘放水’?”
关孤点点头:“有些可能!”
夏摩伽沉吟了片刻,笑道:“不管了,反正你自己琢磨着办吧,你到哪里,我们全跟着也就是了,妈的,没什么大不了!”
关孤笑笑道:“跟着我,可是玩命的把戏呢!”
夏摩伽瞪瞪眼,佯怒道:“还说呢,全是你害人不浅,谁叫我们哥俩这般好法?他们视你如眼中钉,看我也不会舒服到哪里,你一抽腿,我们几个还能待下去么?就算他们不整治我们哥几个,那种闷气日子也过不下去罗……”关孤调侃的道:“你不后悔?”
“呸”了一声,夏摩伽道:“我是拿鸭子上架,刀山油锅也只好随着你硬挺啦!”
关孤静静一笑,道:“好,一句话,到时我会设法通知你们与我会合!”
夏摩伽又道:“江权也一起,老大,你知道这小子赤胆忠心——对我们!”
关孤颔首道:“当然。”
夏摩伽吁了口气,道:“老实说,我希望这笔生意的内情但愿和老板所说的无异,否则,日后大家全有得乐子了,这种事并不好玩呢……”关孤微笑道:“也没有什么,充其量拎着脑袋玩命罢了。”
夏摩伽眨眨眼道:“老大,你倒是视死如归。”
轻拂头巾,关孤表情怪异的道:“先别丧自己的气,老夏,他们若想对付我,恐怕也得具有这种相同的决心才行呢。”
由衷的点头,夏摩伽点头道:“这一点我完全同意,老大,你是个最好的朋友,但却是个最坏的敌人,与你为敌,委实不能令人愉快……”关孤唇角轻撇,淡淡的道:“老夏,这种感觉有人会体会到的——你还有什么事么?如果没有,我想就此道别了。”
踏上一步,夏摩伽真诚流露的道:“这次去,不论是好是歹,是从是反,总记得别忘了我们这几个,如何处置当时的情况最为适当,你全比我们高明,在此我也不多赘述了,所有的话只有一句话——小心珍重!”
关孤轻轻的道:“放心,我自有斟酌。”
有些难分难舍,夏摩伽苦笑道:“再会了,老大。”
深深的凝视着对方,关孤缓缓的道:“很快我们即将再会,老夏,或者在‘悟生院’,或者在另一个我们现在所不知道的地方,但却一定能再会——”回转身,关孤撮唇发出一声尖锐又打着旋转的急速嗯哨。
于是,“黑云”长嘶厉啸,狂奔而来,马未停,关孤飞身而上,去势如雷起风涌,眨眼问已经消失于林外。
渡心指……第十五章利、节、不能全
第十五章利、节、不能全
由这里到“三定府”,大约有一天多两天左右的路程,以关孤的坐骑脚力来说,往返三天已足足有余;他判断,办那件事的时间足够了,他用两天的功夫去探查这桩生意的内情,应该可以查个水落石出。
当然,若依照“悟生院”方面的想法,凭关孤去处理这笔买卖,只怕除了往返时间外,真正办事的所须连一个时辰也不用,他仅要拔剑动手,即能达成所愿。
但是,关孤自不会作如是之想,他一定要搞清楚这笔生意的底细,换句话说,他必须要明白,该不该干,而像他这样的另有目的,实施起来当然就比较多费手脚啦……一路上,关孤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着路,他希望能多匀出点空隙来供他调配使用,也供他思考推测,固然,他不愿去做一件违背天理良心的事,但,如非万不得已,对叛离“悟生院”的行动,他也不能不慎重考虑……于是,就这样,满怀心事,一天一夜过去了……除了喂草料休息了两个时辰之外,关孤没有再歇过马,他一阵缓一阵急的往前赶着,在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不久,他也已遥遥望见了“三定府”的巍峨城楼了。
“三定府”是座相当恢宏繁华的大城镇,三街六市,纵横连贯,道路是宽阔又整齐的,屋脊栉比,楼阁相叠,市面上店铺林立,生意鼎盛,就算在大清早,街上行人便已熙来攘往,十分热闹。
进了城,关孤先找着一家客栈住了下来,这家客栈并不大,也不华丽,仅是家中等的买卖而已,主要它的位置较为偏僻,在远隔闹市的一条小横街上,而这里,亦是“大福街”与此条小横街的连接处,“荷花弄”便距离不及五百步远,出门拐个弯就到了。
开好了房间后,关孤连脸全来不及洗,他将坐骑交待过了店伙,便独自外出,展开“踩盘”的工作。
在“悟生院”之时,钱文欣说得不错,那舒家母女的住处果然壮丽深幽,美仑美焕,是这一带最为宽大华奔的府第,由外面望进去,只见楼台重叠,飞檐相连,广阔辉煌得有如王公侯门,太卿巨宅,光叫人瞧着,也已可感受到那种赫赫窒人的富家声势了。
整条“荷花弄”,前后只有这一家人家,一个门户,换句话说,舒家宅第的一广大宽阔便将这条巷弄全占有完了,嗯,是朱红的大门上嵌雪亮兽环,白云石的巨大台阶一连六级,阶旁左右,各蹲坐着一只巨大的精雕青铜狮子,再衬上青花砖的高耸院墙,院墙里头其深如海的楼台亭阁,在在全流露出这户人家的不凡财势的味来,便算是王侯宫府吧,也不过就是如此了……闲闲的打了个转,关孤也已将该记着的事全记着了,于是,他返回店里,仔细梳洗了一番,然后到这家客栈的膳厅晨进朝食。
喝着稀饭,就着烧饼小菜,他慢慢享用了一会,在略作考虑后,他招手叫过了那个在门口侍候客人的店小二来。
呵着笑,堆着笑,这个猴头猴脑的店小二殷勤的问:“这位爷可是有吩咐?”
关孤淡淡一笑道:“没有什么,只是独个儿吃饭有点闷,想找个人聊聊。”
店小二旋首四瞧,看着在进膳的客人并不多,没有什么事,他在肩上搭着的手中帕子上揩了揩手,露出一口黄牙道:“爷可是刚由外地来这里?噫,‘三定府’好玩的处所可多着呢,若是爷有意游上一游,小的倒可以替爷推荐几个好地方……”关孤绕着圈子道:“你说说看。”
店小二眉飞色舞的道:“爷如想正经点呢,逛逛太子庙,南岗上的‘太玄宫’烧两炷香许个愿,离城三里有座‘仙游山’,景色秀丽可观,山上有连环九十九个洞窟,里头有不少稀奇古怪流岩钟乳石,传说纯阳祖师在飞升之前曾在其中几个洞里打过坐,修过真,那几个洞中还约略可辨出石床石桌石椅等物的形状来哩,人在第一个洞口叫一声,九十九个洞里便全响起那种悠悠忽忽的回音来了,另外,就到城北‘全得场子’去瞧瞧,那里什么玩意都有,卖狗皮青药大力丸的,看相算卦的,走江湖卖解的,耍猴戏的,变戏法吞火球的,走高索玩空中接刀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且各种吃喝瓞子也够瞧得人嘴馋,从南方的粉蒸肉糯米团子,棒棒肉过桥面,到北地的肚丝拉皮燕窝粥,杠子头大白馍,加上各形各式的点心糕饼,无所不备,无所不包,可有得逛的哪……”关孤笑笑道:“若是想玩得荤点呢?”
凑近了些,店小二故作神秘的道:“那就到后街的‘翠红里’去,爷,那里有几十家大小不同,装饰各异的妓院子,一到近晚,你看吧,南国佳丽,北地胭脂,莺莺燕燕的打扮得花枝招展,全等着客人上门,做那入幕之宾呐,那些个娘们可也叫骚到骨髓子里去了,只要爷的银子带得足够,包管侍候得你化成了水,瘫了身子还拉不动腿出来,其中的滋味,啧啧,不用小的细说,爷也可以想到哪……”关孤眯了眼,道:“很好,如果我去这些地方,一定麻烦你替我引导。”
店小二一拍胸脯,道:“只要不在小的轮差的时辰里,行,一句话,小的陪着你这位爷四处去松散松散,包要爷玩得开心就是了……”表情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关孤故意诧异的道:“是了,小二哥,刚才我在外头兜了一阵,看见就在后面那条街的转角弄子里,有一户人家,气派却大得惊人,那等府第简直就和王侯大臣的公馆差不离了,好奢华的场面!”
长长“哦”了一声,店小二笑道:“爷指的大约是舒员外府了,爷是初来,自然有些奇怪,怎么‘三定府’还有这么家赫赫人家?其实爷是有所不知,舒府在本地不但是首屈一指的富豪,在整个省境里也数得上前几个,舒家是世代相传的财主,却是一代比一代来得发达,来得兴旺,到了舒斗贤舒员外这一辈,可以说更不得了,不但资产骤增,生意鼎盛,祖传的产业越聚越广,更娶了位好夫人,舒夫人慈详娴淑,是位大家闺秀出身,平日相夫辅业,乐善好施,勤力尽心替地方造福,虽说她是个女流之辈,但人家那种扶危济贫,悲天悯人的胸怀,恐怕就是大男人也没有几个做得到……可惜的是。舒员外在年前不幸过世了,留下舒夫人及一个独生女守着这份偌大财产,寡妇弱女,可也真叫人嗟叹……”关孤皱皱眉头:“舒斗贤难道没有儿子?”
面上露出了不屑一顾的模样,店小二撇嘴道:“有,有一个,但有也和没有差不多!”
心里冷笑,关孤续问:“怎么说?”
店小二似是也颇有点义愤般气咻咻的道:“爷若不问倒也罢了,爷这一问,小的就不由火上心头啦,那小于是舒员外早年所收的义子,叫舒子青,人嘛,看上去还像个人样,只是,做出来的事却不像是人做的事。”
装做茫然之状,关孤道:“这人很差劲?”
压低了嗓门,店小二悻悻的道:“光是差劲也叫好了,他这人品的卑劣还不知比‘差劲’这一词离去多远,这小子呃,可以说就是披着张人皮的畜生!”
关孤以十分有兴趣的口气道:“竟这么糟法?”
店小二叹了口气,一副愤愤不平又无可如何的样子道:“不是小的有意在人背后嚼舌头拨弄人家,但这舒子青却委实可恶得叫人看不顺眼——”左右梭了一眼,他低声道:“爷,你是外来客人,住不多久就要离开,所以小的敢于告诉你,若换了本地人,只怕他们谁也不愿问,哪个也不愿提呢,这舒子青在舒员外在世的时候,也已是个本城出了名的浪荡汉,纨绔子,整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除了吃喝,就是嫖赌,凡是那些市井无赖的一套下三流毛病他全占了,一天到晚聚合著他那批狐群狗党,酒肉之徒摇招过市,趾高气扬,但那时舒老爷子尚在世上,这小子就也只敢坏到这一步,尚不敢过分的为恶,一等舒老爷归了西,喝,他简直反了,在家里做威做福,不可一世,在外头欺压街坊邻居,鱼肉乡里善良,仇势欺人,无恶不作;譬如说,他故意放印子钱给一些穷困小户,等人家还不出帐来,便迫使欠债的人沿街爬着当狗叫,光着脊梁给他的下入做马骑,惜此取乐博观,以外,有什么标致点的姑娘被他看上了,则十有九成就吃他强要硬夺了去,好的还做了妾侍,那运气差的便玩过又摔了,可怜那些被撵出来的小姑娘们尚能再去嫁谁?就近几年,便有三四个黄花闺女叫他玩腻丢了,在羞愤无告之下投了环哩……”关孤淡然道:“这舒子青有几个女人?”
店小二伸出指头数了数,道:“就小的听说及亲见,大概便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