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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孤生硬的道:“要不,你现在来到此地,所看见的只怕不全是些活人,而且,我又何须与你讲这么多废话?南宫豪,你在江湖上既是闯过几天,就该明白‘果报神’每在动手制敌之前是素来不喜多言的!”
长长吸了口气,南宫豪颔首道:“这倒是实话,你一向有这个寒着脸半声不吭便突然动手的习惯——”顿了顿,他又纳闷的道:“但是,关孤,你们‘悟生院’的规矩我也知道一个大概,你没有下手杀害我大嫂及侄女,便算没有达成‘悟生院’所指派的任务,也就等于违背了你的主子,叛离了你的组合——他们一定会猜到你是故意‘放水’恕过舒家母女的,因为办这件事在你来说,简直易如反掌,断无不成之理——我要问你,什么原因促使你甘愿冒着这种巨大的牺牲及代价来拯救舒家母女?”
关孤双目莹澈冷森,缓缓的道:“因为她们不该死!”
南宫豪愕然不解的道:“就这么简单?”
关孤道:“这已经是个十分充足的理由了。”
南宫豪摇摇头道:“只是因为你觉得我那大嫂与侄女不该死这一桩,便令你付出这么严重的代价?便能使你背离你的组织、放弃你的职业目的,开罪你的魁首,甚至冒着生命的危险与过着日后无穷尽的逃亡生活?只是这一桩原由?”
关孤冷冷的道:“是的。”
南宫豪迷惑的道:“我不懂……”
瞳孔里闪着寒凛的光彩,而这片光彩又是湛明与圣洁的,关孤的唇角浮起一抹深沉的微笑,他低徐的道:“怕你是难懂了……南宫豪,我要告诉一些在你今天的年纪与阅历下却仍然并不能完全体会出的很多事,在一片污潭污泥中,也有不染垢秽的白莲独秀,同样的,在一群职业刽子手里,亦可能出现个把重义尚仁的正直之士,你不可因为那人所处的环境便认定那人也与他所处的环境通通混淆在一起了,我不幸容身在‘悟生院’里,更不幸成为他们中间的一员,但有许多事我却并非和他们同一作风,我很遗憾无法改善‘悟生院’传统的狠毒邪恶习性,因此,我只有做到独善其身,每在一桩生意上门的时候,我全仔细探一边,舒婉仪诚恳的道:“南宫叔叔,他所说的全是真话,你老也知道,他是无须说假的,如果他要做,他早就有力量做了……”尴尬的收回势子,南宫豪双手重重抱拳:“关——关少兄,因为我没搞清楚内情,险些闹了误会,鲁莽之罪,尚请少兄恕过!”
微微躬身还礼,关孤平淡的道:“言重了。”
南宫豪踏前两步,亲热的道:“关少兄,幸亏是碰着你讲义气,分是非的好汉,若换了你们‘悟生院’的其他一个,恐怕早就出了惨事啦……”关孤轻描淡写的道:“我想,这是毫无疑问的。”
南宫豪搓搓手,连忙侧身道:“小仪,还不快点叫银心那丫头斟茶敬客?你娘呢?”
舒婉仪微窘的向墙角那边一指,道:“银心被关孤弄得不能动了……自从进屋就开始紧张,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南宫豪压根就未曾注意到角偶处还蜷曲着一个躯体,这时,他急忙一看,不由干笑两声,讪讪的对关孤道:“那丫头,约模是吃少兄制住穴道了?”
关孤歉然一笑道:“对不住,我几乎把那位小姑娘给忘了,她没有什么事,我怕她惊动了别人,这才点制住她的穴道的……”说着,关孤头也不回,反手挥指,只听得室中响起两股无形的锐劲破空之声,蜷曲在角偶处的银心也己“噫”的一声颤动起来——她的受制穴道已被解开,关孤这背身凌虚运指的解穴手法,南宫豪不由看得心头一震,他是行家,明白对方只这一下子,已经现露出所具功力高深到何等地步了!
当银心显得有点委顿的自地下爬起的时候,关孤对她微笑道:“小姑娘,你只要略微活动一下,将瘀血散开,麻痹的筋骨舒展,就一点事也没有了。”
银心方才是不能动,不能出声,但耳朵听话却听得清清楚楚,她当然明白这位不速之客也已手下行仁,反敌为友了,怀着与主人家同样的感激之心,这丫头非但不怨不怪,还自嘲似的红着小脸蛋傻笑:“关相公……我这就去替你斟茶……”关孤和祥的道:“多谢。”
当银心离去,内室中,舒老夫人已慌张的走出,她一见南宫豪,不禁一怔,立即如见亲人般激动的哽着声道:“南宫叔叔,我母女两差一点便与你见不上面了,若非这位关相公宽宏大度——尚义,如今,我母女只怕已成隔世人……”舒婉仪连忙上前扶着母亲坐下,边低声安慰着,南宫豪走前两步,沉稳中含着庆幸的道:“大嫂,事情我全知道了,你先别急,咱们慢慢商量着应付,这一劫天幸避过了,就是对方再想暗算我们也不那么容易啦……”舒老夫人啼嘘着道:“想不到舒子青竟是这么一个狠心的畜生……”大大一震,南宫豪惊骇的道:“什么?大嫂?出钱买凶的主凶竟是舒子青?”
舒老夫人点头头,一边拭泪一边道:“谁也没料到他是这么毒碍…这份家财炫了他的眼,迷了他的心,件逆残暴到连他的义母义妹全容不下,全要陷害……”目睁如铃,面如喋血,南宫豪愤怒至极的道:“这孽畜、这禽兽、这披着张人皮的豺狼,他还能叫是人吗?他还有一点天良么?为了独吞产业,任什么道德伦理也不管也不顾了?好可恨、好可卑、好可耻!”
蓦的像想起了什么,又咬牙切齿的道:“难怪他平日经常在家里呼朋引友,征酒贪色,往往闹得通宵不肯安静,而这几天却老实多了,每到夜晚又悄然外出过宿,不留家中,原来他是暗里策划了这么一条阴毒计谋,更有意造成他置身事外的反证!”
舒婉仪也愤恨的道:“好好刁的小人!”
关孤冷静的问:“那么,舒子青如今不在府中?”
南宫豪摇摇头,道:“不在,还没吃晚饭他就出门了,我还道他忽然收敛了那种放荡习性,不料他却早就安排妥一条更恶的毒计!”
关孤的唇角微微抽了一下,道:“下次遇上,便给他渡渡那颗黑心!”
南宫豪愤怒的道:“我现在就出去找他,将这畜生碎尸万段!”
关孤漠然道:“不可。”
南宫豪一瞪眼,道:“为何不可?”
关孤缓缓的道:“只要你一出去找他,我今晚放过舒家母女的事即便泄露;换句话说‘悟生院’就会马上知道了我的叛行,不待舒家母女逃出多远,‘悟生院’的杀手群便将蜂拥而至!”
南宫豪泄了气道:“如此说来,是放掉那小子了?”
关孤点点头,道:“形势所逼,眼前只好暂时放过他,我来执行这件买卖,只有院里的三两个最高人物才知道谁是背后出钱的正主儿,其中便包括了我,他们几个人是断然不会吐露内情的,而你只要一出去找舒子青算帐,就明显告诉他他的阴谋已经拆穿了,为什么会拆穿?不用猜‘悟生院’的人也会马上想到是我的关系,如此一来,恐怕我今天所冒的这个险也就失去意义了……——不待南宫豪回答,舒婉仪已忐忑的道:“叔叔,关孤的意思叫我们尽快离开此地,找个隐密地方躲藏起来,‘悟生院’一天不瓦解,我们就一天不能露面,但,叔叔,凭你与丰二叔的本事合起来难道还抵不住那群凶手吗?”
南宫豪怔仲了一会,苦笑道:“关少兄怎么说呢?”
舒婉仪戚然道:“他说——就算有你们二位保护我母女俩,也不能完全挡桩悟生院’的迫害……”南宫豪叹了口气,沉重的道:“小仪,他并没有骗你,这是事实。”
舒婉仪呆了呆,失望的道:“南宫叔叔,连你老与丰二叔世也敌不过他们?那么……我们就只好离乡背井,偷生忍辱的隐避荒山了?”
南宫豪涩涩的道:“怕是要这样的了……”难受的低下头,他又道:“你不是江湖人,小仪,便不知江湖事,今天的江湖上,全是弱肉强食,专横霸道的作风,尤其是跪诈百出,阴谋无穷,大欺小,众凌寡,早已没有什么道义规矩可言了,‘悟生院’是一个以杀人牟利为业的组织,其中能手如云,悍将甚多,你这两个老叔或许可以对付他们一部份,但却绝然无法敌住全部,只要他们倾巢而来,我们势必难以兼顾你母女二人的安全,说句不中听的话,很可能连你这两个老叔的性命也一道赔进去……”渡心指……第十九章正、义、真好人第十九章正、义、真好人舒婉仪在悲楚之下不禁激愤的道:“天下这么大,难道就没有正义之士出来判裁这群无法无天的杀人贩子?就任凭他们这么狂妄嚣张的跋扈下去?!”
南宫豪生硬的僵笑,道:“孙子,你还真不懂事……他们的力量那么大,声势那么隆,没有必要,谁愿去招惹他们引来无穷后患?况且,各人顾各人的事都嫌不及,哪个凭白无故就肯拿头往刀口上撞?天下会有多少这种傻子?便算牵连到自己,避缩都犹恐太迟,人家的事就更不会问闻了……”吁了口气,他续道:“俗语说:‘各家自扫门前雪,休论他人瓦上霜’,就正是同前江湖上的写照,只要自己不出纰漏,能定然渡过,人家有什么麻烦是人家的事,任谁也没这个闲心去管,更没这个胆量去管,武林道义,早就式微了……”舒婉仪不平又不满的忿然道:“那么,那些侠义之士所标榜的‘锄暴安良’,‘济贫扶弱’,‘惩强制好’的武家正义精神呢?”
一声低咱,南宫豪沉重的道:“大多数人也不过就是嘴里喊喊罢了,真能做到这几项原则的又有多少呢?小仪,这些口号喊起来十分中听,但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况且,在重压威淫之下,有几个人肯不要性命,而光顾着那些侠义精神?侠义精神是无形而空洞的,老命却是实在的碍…”舒婉仪悲愤失望的点着头,忽然,她目注关孤,昂然道:“南宫叔叔,但关孤为什么却可以做到?”
怔了怔,南宫豪叹道:“这就是他的与众不同之处了,关少兄今天有如此的武林威望,恐怕他这种尚侠重义的个性也非常有关系,可是,似他这样的人,两道之上,又有几个呢?恐怕是少之又少了……”关孤淡淡的一笑道:“你们再瞎捧我,我可真要马上走了。”
忽然——
舒老夫人在听了关孤的话以后,眼中一亮,她道:“解铃还是系铃人!”
南宫豪也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他立即附合:“对了,关少兄,有道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少兄,你就帮忙帮到底,救我的大嫂侄女吧!”
眉宇轻皱,关孤道:“你的意思是?”
南宫豪急道:“和我们一起走!”
舒婉仪也渴盼的道:“关孤,娘与南宫叔叔说得有道理,你和我们正是处在同一逆境下的人,应该同舟共济,守望相助,彼此互为照应才是,为什么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呢?”
沉重的摇头,关孤道:“我不能。”
心里一急,南宫豪脱口道:“你怕我们牵累上你?”
冷冷看了南宫豪一眼,关孤道:“我若是怕你们牵累上,又何必‘放水’?而且,如今我早已算是被牵累上了!”
南宫豪马上惊悟到自己的失言,他脸上一热,期期艾艾的解释道:“对不起,少兄,我是一时急迫,说话就欠缺了斟酌,请你切莫误会,我并没有含有别的意思……”关孤静静的一笑,道:“放心,南宫儿,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轻喟一声,他又道:“和你方才所说的正相反,我不是怕你们牵累了我,而且是怕我牵累了你们……”南宫豪疑惑的道:“这话怎说?”
关孤低沉的道:“从江湖上的阅历与见闻来说,南宫豪你也是十分达练的人物,但是,有些事你或者大略明白,其实际上的内情可能尚不够确切清楚,就以‘悟生院’的规矩及传统为例,兄台你恐怕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南宫豪慎重的道:“尚请少兄明示一二。”
关孤缓缓的道:“不敢,‘悟生院’的组织严密而规整,效律素著,令出如山,行事贯彻专一,没有谁能敷衍搪塞或者虎头蛇尾了事,上下之间区分明显,层层控制,是而由内向外,形成一个坚强的整体。”
顿了顿,他又道:“换句话说,能使‘悟生院’如此严密及坚强的唯一要件,就在于控制的紧切,而控制的依恃,便全在于‘悟生院’苛厉的的规矩维系上,‘悟生院’自从创始以来,最为忌讳的事情就是‘抗令’‘背叛’以及‘脱离’这三样,凡是违背了这三种罪行的任何一条,它所得到的惩罚便是唯一的处死,没有其他的变通办法,对于触犯这三类刑律的人,‘悟生院’的处置乃是雷厉风行,贯彻到底的,就是说,除非将犯了律规的人处决掉,他们断不会罢休,而为了达到此一目的,他们无论用尽任何方法及手段也要求其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