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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头去,丰子俊道:“四十九喽。”
转脸看了看大愣子,金重祥问:“这小子是你儿?”
点点头,丰子俊没有答腔。
金重祥又问大愣子:“你多大了?”
大愣子忙道:“三十一——”
金重祥心里算了算,道:“嗯,差不多也该有你这么大的儿子了,就是楞了点!”
大愣子眨眨眼,闷着声不响。
金重祥道:“你们是哪里人?运枢回里一路上走了多久了?”
丰子俊叹口气,道:“关外‘马家寨’人,只因先夫在这边的‘老和集’上做木匠,一家人才跟着迁来同住,哪知才在‘老和集,落脚半年不到,先夫便过世了,他那老病,关内关外的郎中一样的治不好,这一路来,已走了三天了……”金重祥回头望了望身边的一名缘衣壮汉。
那壮汉立即躬身道:“不错,‘老和集’隔着这里正有一百五六十里路,像他们这轮破车磨蹭着,该要走三天时间!”
金重祥微微点头,道:“你叫马什么来着?”
丰子俊低声道:“我是马陈氏;我儿子叫马大愣……”一点笑容也没有,金重祥突然道:“来人,上去把棺材打开!”
丰子俊一副惊慌失措之状,他扑到棺盖之上拼命抱着按着,一边尖声叫道:“老天啊,你们想干什么?人死了都不得叫他安宁吗?头七未过,你们也不怕冲上?”
金重祥叱道:“滚开!”
丰子俊死命抱着棺材,居然泪下如雨:“救命啊,这是什么世界哪?白日之下竟要启棺惊扰死人?你们不怕王法,不怕人论,不怕死人变鬼来叫冤哪?”
渡心指……第六十三章险、惊、智斗智
第六十三章险、惊、智斗智
大愣子见他们要开棺,也哭喊起来:“不行,你们不能惊了我爹的灵啊,你们岂可随意骚扰他老人家……”十多名虎背熊腰的大汉早已车上车下的拥了上去,这些人三不管的推开大愣子,强扯起丰子俊,将棺盖四角并未钉实的铁钉敲掉,猛的便把棺盖掀了起来,但是,棺盖才一掀起,动手的几个人已齐声惊叫着捂鼻跳开!
车下的金重祥怒道:“怎么啦?真个见了鬼不成……”话尚未说完,他也禁不住立即以手掩鼻,匆匆退后,棺材里那股子尸臭,业已浓浓的飘散四周!
这种臭味简直是要人命的,又腌所,又呕心,稍一闻着,忍不住的人几乎就能将隔夜饭也吐了出来。
金重祥捂着口鼻,厉声道:“果是死人么?”
几名站在车上棺旁的大汉赶忙道:“不但是死人,还发了臭啦!”
金重祥厌恶的道:“盖上!”
那几位仁兄立即七手八脚抬起棺盖匆匆搁好,然后,又像怕沾上什么霉气般迫不及待的跃下车来!
一挥手,金重祥道:“走,快走!”
大楞子露出一种又惊又气又迷惘的神态,悻悻的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嘛?一下叫停车,一下又盘问这,盘问那,一下竟连人家的棺材硬要启开看,这到底是什么道理?你们是官府的人吗?这样做是为什么事?你们可得说说清楚……”金重祥厉声道:“滚开,你再不走我连人带车全给你掀了!”
四周的数十名大汉一阵吆喝,大愣子似是怕了,他咕嚷着,满脸不高兴的重新赶车上道,车子出去老远了,犹听得到丰子俊伏在棺盖上呼天抢地的悲号声。
金重祥的阴毒狡诈及多疑性格乃是出了名的,他之所以一再盘询查看大愣子他们,每一着全有他的用意——他仔细注视大愣子及丰子俊的面貌,固然是要看看,他们是否乃为猎物之一,更借此观察有无改装易容后的痕迹,他坚令丰子俊抬头,便是要辨明丰子俊是否伪装,他详查他们住处,姓氏,以及死者的死因,目的想是挑出此中的细小破绽,看看是否有甚不符不合之处,最后,他命人启棺验视,主要也为查明两点——棺村里是否确为死人,以及死者是否已经发臭,因为,棺材里若不是死人,当然便没有戏可瞧,如确为死人,假使没有臭味却亦有嫌疑。
因为这样的天气,经过三天时间之后,尸体是必然会有尸臭散发出来的,设若没有臭味,便即表示对方话里有问题了——金重样本性狡诈多疑,因此、任何事情他也相对的猜忌心大,轻易不肯相信别人……金重祥果是阴险奸滑了,“鬼狐子”胡起禄更非省油之灯,他的神机妙算,他的深思熟虑,犹在金重祥之上,这关一路过去遭到盘桔时如何对答的问题,他早已不惮其烦的一再告诉了丰子俊与大愣子二人,甚至叫他们背书似的背了几遍——他盘算到敌方如果查询时所要问的会是哪些话,而如今证明他的预测不差,就好像他是金重祥肚里的蛔虫,也宛似他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一样,金重祥方才所问的话,胡起禄业已完全事先交待妥了,尤其是他的易容之术无懈可击,精妙至极,可以接受再严厉的考验,另外,他在棺材垫褥下暗置的两只死猫,那种腐臭的气味也和腐尸堪可比拟,足够薰得人退避三舍而有余……这时,隐藏着的关孤才不由长长的吁了口气,心里,对于胡起禄的智谋超凡,更是由衷的佩服了……站在路中的金重祥,似是十分惶恼,也十分失望,他双手叉腰,脸色铁青,那模样也就越加阴森可怖了,四处的那些个彪形汉子,全躲得远远的,没有人敢向这边凑近一步。
前面的布棚里,又匆匆出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关孤也是熟悉不过的,一个又肥又壮,身高几有八尺;光亮的一颗大脑袋上泛着青油光亮,环眼狮鼻,生像威猛粗犷,另一个体形瘦小,狭脸钩鼻,冷冷的三角眼中带着蛇样的冷芒,这两个人,粗胖的乃是“真龙九子”中排行第五的“饕餮”长马盛,狭脸钧鼻者,乃老六“趴唆”崔凉!
他们两人一出来,便急步走到金重祥这边,马长盛扯开了大嗓门,十分不奈烦的嚷着:“老七,在这个鬼地方业己桔守了他娘的好些天了,成日叫太阳烤油,风沙迷眼,却连人家影子也没堵着一条,我看十有八九是白费功夫啦!”
金重祥皱眉道:“难说。”
马长盛粗暴的道:“还难说个鸟!姓关的,他们若要来早就该来啦,至今未见不说,一路上派出去的眼线侦骑又何尝摸着人家的边?根本就在瞎闯胡猜,谁知道他们往哪里去啦,娘的,只怕谁也不知道!”
金重祥立道:“五哥,你轻声点行不?叫老板听了去有你乐子了!”
说着,他伸手拉着马长盛往关孤藏身的土坡下走近了好一段,崔凉也沉默着跟了过来。
现在,这“真龙九子”中的三子,已以隔着关孤十分接近了,近得关孤宛似可以听到他们的心跳声与呼吸声!
三人站定,金重祥才埋怨的道:“五哥,你乱发什么牢骚嘛!在近并非全是我们自己的人,还有‘绿影帮’与‘大凉门’的手下,万一叫他们传话到老板耳中,看你如何消受!”
一边,崔凉阴沉的道:“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全是院里的人,也有暗地绊我们脚后跟的杂种,程妖姬可老是在找机会挑剔我们哥几个!”
崔凉口中的“程妖姬”,即是禹伟行的三姨太“玉魔女”程如姬,在“悟生院”的派系倾轧里,程如姬对“真龙九子”亦并不友好,时而明争暗斗,所以,“真龙九子”背后称呼这位大老板的宠妾,全将她的姓名中那个“如”字改为“妖”字,也算是下意识的一泄心中之怨!
马长盛立即愤怒的道:“娘的皮,谁敢乱传浑说,看我不扭断他的脖子!”
崔凉冷冷的道:“别说了,五哥,你就是这样心浮气躁,小不忍则乱大谋!”
马长盛悻悻的道:“我他娘可憋够了,一天到黑,不是挨着日晒,就得吃着沙尘,犹提心吊胆的四面奔走,睡也睡不稳,心也安不下,还要奉承这个,仰视那个,拎着脑袋在这里玩命,受尽了罪,却半个‘好’字背不上,他娘的,真叫犯贱啊!”
金重祥毫无表情的道:“谁不是这样?”
崔凉目光四扫——也扫过关孤藏身之处——然后,他似是有些茫然的道:“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几天?”
不似笑的一笑,金重祥道:“耐着心吧,六哥,姓关的与他那几个同路人不擒着,咱们老板是绝不会拔营收兵,半途而废的!”
马长盛气呼呼的道:“这真他娘合了一句话了——‘守株待兔’,说不定姓关的老早就和那几个狗男女从别的地方摸出关外啦,我们却像一群傻鸟似的在这里穷等!”
金重祥摇摇头,道:“这一层,我们比较相信禹老板的判断。”
大眼一瞪,道:“怎么说?”
金重祥缓缓的道:“由我们最后一次得悉关孤他们的踪迹看来,他们业已十分接近‘古北口’,从他们所走的方向推测,除了这里便绝无第二条路好走,自‘古北口’出关却非经过我们这两条道路不可,他们并无其他选择!”
马长盛不服的道:“难道他们不能走大路?由荒郊野山攀山越岭而过!”
金重祥狡猾的一笑,道:“怎去过法?姑不论我们在这附近五十里方圆成一直线,在每次一处樵径窄道及山隘各处全派有眼线埋伏,就说我们没有这些布置,关孤那拨人里妇女老弱一大群,他就背着她们飞过这一大片峭壁峻岭?”
顿了顿,他又道:“而关孤这人标榜忠义,卖的是仁义膏药,就算要他的命,他也不会抛弃他所要保护的人,何况,哪里头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呢,他舍得?”
崔凉嘲弄的道:“说不定他这一次的‘窝里反’还得到舒家那老婆婆一大笔好处!”
金重祥戏押的道:“除此之外,我看舒婉仪那小贱人也必定对他施用狐媚之技了,姓关的人财两得,怎不意乱情迷冒上一险?别看他平时道貌岸然,一副柳下惠的模样,其实还不是满肚子男盗女娼?我就不信他是只不闻腥的猫!”
马长盛粗声粗气的道:“你们看,姓关的会不会领着那几个人又转回头?”
金重祥哼了哼,道:“不可能!”
马长盛道:“怎么不可能?”
金重祥阴沉的,道:“若要从这里再回头,至少也得绕上一个千多里的大弯,关孤有这一群拖累,他势不敢再冒这个险,他们行动慢,目标显著,只要一转头,随时有让我们‘踩盘子’弟兄发现的可能,而我们要追上去可就快了,姓关的会想不透这层利害么,况且,其他每一处可以出关的道路前头,我们也都早已派了眼线监视着了,只要一待察觉,即将立时飞骑传信,我们仍可及时堵截……”崔凉颔首道:“若比脚程,关孤他们是断然不及我们快速的,他不会舍近求远,妄冒其险……”马长盛恼火道:“照你们说,姓关的一行人是必经此地了?而又不会分开走?”
金重祥点点头,道:“依情况的推测与事实的根据来说,是的!”
马长盛怒道:“但为何至今未见人来?”
金重祥道:“这就不敢说了,或许他们仍在犹豫,仍在惊恐,仍在筹思一条过关之计,他们也十分明了,这‘古北口’一关并不易过!”
马长盛大声道:“依我看,姓关的自己逃之夭夭了也未可定!”
崔凉三角眼一吊,道,“五哥,你和关孤也相处了很久,怎的对他尚不清楚?金老七刚才业已说过了,姓关的标榜忠义,卖的是仁义膏药,他混生活便全靠的这个,因此,他纵然自己可以逃掉,也决不会逃的……”金重祥接道:“更说不定他收了人家好处——财与色!”
马长盛磨着牙道:“娘的,我看真叫姓关的整疯了!”
金重祥冷冷的,道:“不用急,五哥,姓关的只要和我们朝上面,有仇有恨有气,全能谕雪吐露个干净!”
崔凉脸色有些阴黯,道:“自家兄弟面前,讲话何妨由心——据我看,如若真与姓关的朝上了面,只怕那个结果也并不怎么太妙?”
马长盛瞪眼道:“什么意思?”
崔凉摇头道:“关孤实在厉害。”
金重祥沉默了一下,讲的也是真话:“六哥说得不错,但我们人多,以一对一或许不行,以二对一,也可能围不住他,可是大伙一起上,姓关的便有三头六臂也一样要吃亏!”
崔凉道:“当然,他再强也无法以一己之力与整个‘悟生院’相抗衡,问题是,我们必定会有损伤,而且这损伤将不是太轻——”金重祥道:“六哥,这样的情况乃是无法避免的,我们却没有选择的余地;不论为‘悟生院’的威信,为了我们哥几个本身的利害,或为了四哥与老人的血仇,我们都势须倾以全力干掉姓关的不可……”马长盛道:“娘的,我们若不能在这个机会里干掉姓关的,他迟早会有一天转回头来找我们,到了那时,我们的处境怕就更恶劣啦!”
吁了口气,崔凉道:“这个顾虑谁也晓得,但就是不要去想一朝与关孤对仗时的情景,他那‘渡心指’的森森寒气就像能透进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