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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二娘小嘴一撇,道:“我没你这么风雅,也没你这么罗嗦,喝一杯茶要这么麻烦,那我还是喝水好了。”秋渐浓哈哈一笑,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坐过去。公孙二娘不情愿地站起身,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秋渐浓伸手揽住她的肩,将茶杯送到她面前。公孙二娘吃了一惊,本能地一挣,想要推开他。琴棋书画四人都立在舱中,众目睽睽之下,令她觉得十分难堪羞愤。但四人的脸色却十分淡漠,显是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秋渐浓脸上也是平静如恒,对她的反应毫无介意之色,只是手却未松。公孙二娘怔了一怔,终于安静下来,想起自己的处境,只得闭上双眼,任之摆布。幸而凌叶子不在一旁,并未看到她的模样,否则她可是更为难堪了。秋渐浓举杯在她鼻端轻轻晃了一下,她闻到一股淡淡茶叶清香,沁人心脾,宁神舒爽。她虽然是不懂茶道之人,也知是好茶,睁开眼来,看见杯中茶叶色呈青碧,微微飘动。秋渐浓将杯送到她唇边,她不得已的啜了一口,轻抿之下,齿颊生香,只是心情却不如品茶之舒畅。
她感觉到秋渐浓在她耳边呵气,耳朵便有些痕痒,本能地便往后一缩。抬眼却见秋渐浓那张脸距她是如此之近。她明明想要推开,但却知道绝不可能,一时间泪水怔怔流下,一滴一滴落在茶水之中。秋渐浓也怔了一怔,松开环抱着她的手,轻叹了一口气。公孙二娘一得自由,便即坐正。她不知道他为何要叹气,却觉得他的叹息声中充满无奈和怅然,心下不由得微生好奇之意:“他叹什么气?难道他还有什么不如意之事?做皇帝只怕都未必如他这般逍遥自在,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人家有的他都有了,人家没有的,他也有了,为什么他的叹息声却这么无奈?这么惆怅?”
秋渐浓端着那杯和着她泪水的茶水,凝视半晌,放在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口,过了良久,方始说道:“为什么你不会笑?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公孙二娘一怔,并不答话,心想:“你将我禁锢在此,还问我有什么不满意的?难道你以为我是一只猫一条狗,有锦衣玉食就会在你脚边摇尾送欢?”
只听秋渐浓道:“你是不是还在担心我不会守诺言放了凌叶子?”公孙二娘蓦地想起凌叶子尚未得自由,一时间默默无语。她并未开口央求,她知道秋渐浓若不肯放人,开口央求也是无益,她心中只能指望秋渐浓信守承诺,一定会放了凌叶子。
秋渐浓放下杯,站了起来,淡淡道:“琴和,你将凌姑娘送回去。”宋琴和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神态之间十分恭谨平静,这几人平日里想来执行任务惯了的,秋渐浓只要一声令下,既不问为什么,也绝不迟疑停留,立即便付诸行动。公孙二娘站起身跟着出去,站在船舱口,见宋琴和走到船尾,放下船上备用的一条小舟,走到船头去扶起凌叶子。凌叶子大声道:“你带我去哪?”回头一看,发现公孙二娘正站在舱口向她注视,叫道:“公孙姐姐!”公孙二娘不答,迅速掉转头回到舱中。
凌叶子呆了一呆,宋琴和推了她一把,她踉跄几步,不得不被他推着走到船舷边。宋琴和带着她一跃跳上小舟,解开小舟上缚着的绳子。凌叶子叫道:“你要干什么?带我去什么地方?”但无论她怎么问,宋琴和始终一言不发。她只得回头又叫:“公孙姐姐!公孙姐姐!”但公孙二娘已经不站在船舱口。宋琴和拿起小舟上木桨,向岸边划去。这条小木舟原本不能在海中航行多久,但此时距离来时的海岸并不远,且海上风平浪静,又不在涨落潮的时候,因此行驶的尚算平稳。公孙二娘站在船舱窗口,向外看着,见那一叶小舟越来越远,凌叶子的声音也渐渐远去。她痴痴地看着,觉得她的付出总算是并未白费。
大船航行速度减慢下来,只是慢慢在海上漂流,显是在等候宋琴和的小舟回航,公孙二娘几乎感觉不到船在移动。她站在船舱边,看着船边激起的朵朵浪花,风轻轻吹乱海面的平静,心也随着碧波在轻轻摇荡,不知将漂流到何方。秋渐浓慢慢走近她,将手搭在她肩上,说道:“你总算满意了吧?可以笑一下了么?”公孙二娘缓缓转身,朝他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笑得甚是牵强苦涩。秋渐浓放下手,淡淡道:“笑得真难看!”转身走了开去。公孙二娘身子无力地靠着船舱壁,慢慢向下滑去,直至坐在船舱窗下的地板上。她抱着双膝,默默无语,独自发愣。
不知过了多久,宋琴和划着小舟返回,登上大船,向秋渐浓复命道:“公子爷,我已经将凌姑娘送回岸边,给她一匹马,让她自己回去了。”
秋渐浓“哦”了一声,道:“你没将她送回邵天冲身边?”
宋琴和答道:“她有手有脚,肩上的伤也已痊愈,自己会回去的。一路应该没什么危险。”秋渐浓嗯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他退下,宋琴和低头退了出去,自回后舱。
秋渐浓看看许书音等三人,道:“你们也出去吧。”三人应了一声,也都走了出去。诺大的船舱,只剩他和公孙二娘。秋渐浓坐在桌边,又端起一杯茶,茶水已冷,他端放在面前,一动不动,并不饮茶,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杯中茶水轻轻晃动,仿佛要从茶水中看出什么来。
公孙二娘直勾勾地看着前方,茫然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又过了许久,她耳边忽然响起琴音,琴声松透古雅,犹如珠落玉盘,行云流水,颇令人闻之忘俗。公孙二娘不由自主被琴音所吸引,循声看去,见秋渐浓正坐在船舱一角抚琴,原来那动人的琴音便是从他指间发出。这一曲平沙落雁,意境幽清,轻微淡远,公孙二娘渐渐听得入神,心中的抑郁烦闷一时间忘却一空,只觉得心随琴音而空灵,仿佛卸下心头重担。自从邵天冲和凌叶子互生情愫这么久以来,埋藏在她心中的痛苦凄楚、委屈无奈,以及后来被众人误解的冤曲、失身后身陷囹圄的绝望、仇恨,统统都置诸脑后。一曲终了,她才蓦然惊醒,重回现实。她虽然不懂抚琴之道,但也听得出秋渐浓弹奏的琴意悠远高雅,琴技精湛。按理说曲乐通心,一个能奏出如此清淡平和曲乐的人,绝不该是坐在她面前的人。
她凝视着那具琴,琴身通体黑漆,桐面梓底,面是上好的梧桐木,上有龟背断纹,底为揪梓,弦为冰弦,琴额处一颗明珠,大如鸽卵,熠熠生辉,珠光流转,柔润动人。是一具绝世的古琴。公孙二娘当然不懂这些,她只知道一眼看去,琴身光滑,微尘不沾,显是弹琴之人非常爱惜这具古琴。她不由想起,少时在慕仁山庄曾见过一具类似古琴,也是被公孙正每天拂试,纤尘不染。其实慕仁山庄那具琴虽然名贵,却非古琴,与秋渐浓这具琴不可同日而语,只是在公孙二娘看来,琴既然是差不多,自然名贵与否也就差之不远,能弹出的声音也不会相差太远。不过在她记忆之中,慕仁山庄那半夜犹如厉鬼的琴声,却似冰下流泉,鲛人夜泣,闻之令人心碎神伤,和秋渐浓的琴意大不相同。
秋渐浓见她凝望着古琴,问道:“你也喜欢弹琴么?”
公孙二娘摇摇头:“我怎么会弹?长这么大,我是第二次看见这样的古琴,摸都没摸过。”
秋渐浓微微一笑:“不会弹也没关系,你若想学我就教你。”
公孙二娘奇道:“教我?我连手该往哪放都不知道,怎么学得会这玩意?何况我从小到大对这种风雅的东西就一窍不通,别说弹琴,就算是听也听不懂,还是你弹着罢,我听着就好。”
秋渐浓道:“那我刚才弹的那一曲平沙落雁,你不也听得十分入神?”
公孙二娘点点头道:“是啊,你弹的好听,我就喜欢,可是我不懂你弹什么,只觉得让人安静,心里很舒服。若是一生能如你的琴音一般,平淡而清静地生活,那就好了。”
秋渐浓微笑道:“你说的很是,这首曲子意境就是清幽淡远,你虽然不懂曲乐,却能听得懂琴意。你既能通琴心,应该很快能学会。”
公孙二娘仍是连连摇手,说道:“我连音都不识,如何学得会?别糟蹋了这琴。” 秋渐浓站起身,走上前去拉她的手,说道:“春秋时钟子期与俞伯牙相识,以一曲高山流水会知音,想那钟子期一介樵夫,也未必懂什么宫商角羽,黄钟大吕。”公孙二娘虽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心动,随着他站起身来,走向古琴。公孙二娘在琴案前坐下,伸手轻按琴弦,十分好奇。
秋渐浓道:“弹琴之前,尤为注重的是心,清净洒脱,是操琴起码要求。浮暴粗厉之气不除,则不得平和淡静之性。能得清淡平和之性,方能悟得琴中之趣。自古琴家有五不弹:第一,疾风甚雨不弹。疾风声枯,甚雨音拙,所以不弹。更因为疾风甚雨之中,人往往不能心平气和,有伤于琴心的抒发。第二,于尘市不弹。这是因为尘市喧闹,噪杂不静,俗气又重,这与琴文化的情趣相违。第三,对俗子不弹。市井粗俗之人,不解雅趣,不识风情,难体琴道之妙,自然不为知音。第四,不坐不弹。这是因操琴是心意的抒发,自然要求平稳,要求气定神闲,不可有浮燥之气。第五,不衣冠不弹。操琴既为心灵之体现,自然要郑重自然、清净洒脱。”
公孙二娘吃了一惊,抬头看看他,说道:“弹琴有这许多讲究?我可不懂,好像我自己便是市井粗俗之人,不解什么趣,更别说什么衣冠了,难道弹琴还有什么衣冠的区别?”
秋渐浓微笑道:“是啊,衣冠要宽松舒适,主要是洁净身心……”
公孙二娘摇皱眉起身道:“我还是不学罢了,这般罗嗦,我一听就烦,况且我天性俚俗,不懂这些风雅的玩意。”
秋渐浓按着她双肩又让她坐下,说道:“你既非是什么琴家,也就不用讲究这许多,初始学琴,尚未解琴意,等你能弹得入意,自然就明白了。再说我也非拘泥迂腐的琴家,我更认为弹琴之道贵乎自然,是何心境就有何音,刻意追求意境的才是真正的俗人。”
公孙二娘听得似懂非懂。接着秋渐浓便向她详加解释十二乐律,授予指法。公孙二娘学得甚慢,毕竟她连半分音乐基础也无,一时间竟让她学这么不易弹奏的古琴,确实不易。但秋渐浓极有耐心,从不厌烦,一遍又一遍地教她,握着她十根手指教她如何落指,公孙二娘为了想要弹奏那曲平沙落雁,居然也觉得十分用心,浑然忘记时间流逝,连对秋渐浓的厌恶仇恨一时也抛诸脑后。秋渐浓站在她身后,触着她十根温软的手指,感觉她的身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不由得心中微荡,第一次感到离她这么近而能不引起她的反感。不知过了多久,公孙二娘总算学会了简单的指法,会弹奏一些极短的曲调。
两人一教一学正在入神的时候,却听有人说道:“天色已晚,公子该用餐了。”公孙二娘一抬头,看见岑画意和许书音守在圆桌旁,桌上不知何时已放满了一桌菜。她蓦然地从学琴的专注中回过神来,回头看看秋渐浓,发觉他离自己如此之近,脸色一沉,又回复往日的冷淡。秋渐浓瞪了许岑二女一眼,目光十分不善。二女打了个寒噤,不敢正视他的目光。
自此之后,公孙二娘每日在秋渐浓指点之下学习琴技。学琴之时,她便能忘记自己的尴尬处境,在海上漂流的日子便也不知不觉一天一天地过去,并不寂寞枯燥。虽然她学琴并不算极有天份,但对于琴意的领悟往往令秋渐浓为之侧目。那曲平沙落雁她已渐弹得日渐纯熟,接着学习高山流水、潇湘水云等名曲。不久她也学会弹数首曲子,虽然指法尚生涩,但已微有曲意。秋渐浓听她弹奏,轻喟一声:“高山流水逢知音,空竹文琴传钟伯。”公孙二娘自己也十分欢喜,但深知自己永远弹不出秋渐浓指间那般行云流水的意调。
船在海上不知行了多少日,更不知行了多远,公孙二娘也不去计算时日,反正对她而言,无论何事都不能引起她的关注。这船将要行往何方,自己会有何种遭遇,对她而言还不如一曲琴音。这段时日以来,她渐渐觉得心中槁木死灰,对人生渐无眷恋,初时尚思念邵天冲等人,久之连这点思念也麻木了,心中竟渐渐不再痛楚。
这一天,公孙二娘闲来无事在船舱边向外远眺,发现前方隐隐有片陆地,一怔之下,心想:“难道这便是我们的目的地?他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这又是什么地方?”回头问道:“我们快到了么?”
秋渐浓答道:“不错,前面便是我们要去的海岛;我给它取名叫天涯。”
公孙二娘诧然道:“是个海岛?不是陆地?你带我去那岛上做什么?”
秋渐浓不觉有些好笑,道:“你可知我们在海上行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