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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正摇摇头:“各人所说不一,有人说是长夜听得有人叹息,有人说是尚见死去的裴家大公子的身影在院中走来走去,还有人听得女子哭声。琴声也偶尔有所闻。”公孙二娘寒毛倒竖,牵着公孙正的衣角颤声道:“师父,我们走吧,这……这这地方不干净,我怕。”公孙正凝视着她道:“你不是好奇么?你们两自己都想知道这里的一切。”邵天冲心中也感栗六不安,摇头道:“算了,不知道也罢,我倒不信这世上会有鬼,不过……不过……算了,即便是人,那人也是个不想让人看见的人,我们不应打扰他的宁静。”公孙正呵呵笑道:“你这呆头呆脑的小子倒是挺会为人着想。无论他是人是鬼都无妨,你们也住了几年了,既然他不扰你们,你们不理他也就作罢。下去罢。”二人连忙点头。邵天冲迈了几步,却又回头看看书架,那满屋书架陈列着各类典籍,文章,无所不有,令他十分好奇。公孙正见他止步,问道:“莫非你也想看这里的藏书?”邵天冲点点头,颇有渴望之色。公孙正哈哈一笑道:“傻小子,你识字么?这里的藏书固然丰富,无所不有,但你却未必看得懂。”邵天冲面上一红,道:“我识字虽然不多,倒也识得一些,还是我七岁前学的。可是我七岁前的事已然全无记忆,除了自己的名字和学得的一些书本知识,其余全忘得一干二净。”公孙正微觉诧异,但也没再追问,笑道:“你喜欢看就多来看,只要你不怕这里有鬼弹琴便是。这里除了我来打扫,再无他人,这些书搁着确然十分可惜。”邵天冲得他应允,十分欢喜,不住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会白天来看,就算有鬼,青天白日也不会出来,倘若无鬼,更不用害怕。”公孙正看了他一眼,笑道:“看不出你这小子迂腐不堪,胆子却不小,倒也不是全无是处。”
第二日白天,邵天冲果然每日一人来到洗心楼三楼书房看书,这洗心楼原来的主人裴家大公子显然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所拥有藏书十分丰富,不但各类诗词歌赋,典籍史料俱全,还整整齐齐列着一架武学典籍,各门派的武功似乎都有所涉猎,当然这位裴家大公子当年是否练过这些功夫已不得而知,但至少拥有这些典籍证明他对各家功夫都颇有了解。当然,也都是些粗浅入门功夫,真正名门大派的不传之技都是所述不详。邵天冲翻了许多,发现这些入门功夫都是公孙正日常教给过他们的,甚是稀松平常。便忽想起一事:“原来公孙师父的功夫是无师自通,自裴大公子的收藏的这些开学典籍中学来。”他对自己的发现颇有几分欢喜,回去便告知了公孙二娘。公孙二娘怔愕之余,也曾向公孙正询问,公孙正淡然一笑,道:“这些粗浅招式,各家各派均有所涉,但并非真正高深功夫,光看表面招式岂能学到人家的精髓?邵天冲那小子爱看便让他看去,倘若他能无师自通,学到人家门派真正的绝技,那他可算得武林奇才了。”公孙二娘对他的话颇感不解,但转告邵天冲时,邵天冲也是不甚明了,但他对那些书籍仍是满怀热衷,日常仍去翻阅,一来二去,那许多杂乱的书中所记载的各家各派招式,他倒是学会了不少,但正如公孙正所说,所有武功招式均需辅以内家心法,光学招式,不过是普通武人粗浅打架的功夫,真正临战并无多少实用价值。
某一日,邵天冲在一本书中翻到一段记载:七绝摧心掌,传流入姑苏梅林巷邵家。然邵家武学平庸,邵家子弟均不通七绝摧心掌。邵天冲不由得呆呆入神,总觉得有件事隐隐在他记忆中,与这段记载有关。他神思不属的想了一日,决定不再胡思乱想,但心中暗想,以后定要去姑苏梅林巷去看一下,说不定与自己的身世有关。
转眼春节将至,慕仁山庄上下一片忙碌,张灯结彩,打扫清洗,颇有喜庆之气。但听风榭冷清依旧,毫无人迹。有时邵天冲与公孙二娘偷偷自听风榭与相邻双菱园相隔的院墙上向外看,能看见许多家丁仆婢拿着对联彩纸四处张贴,端着准备过年的美酒佳肴进进出出。此时二人便不禁十分羡慕,毕竟都是喜好热闹的年龄,过往做乞丐时过节虽然未必能吃上一顿饱饭,但也能与集镇上的孩子一起放鞭炮,看人家擎着灯花,抓着糖葫芦跑来跑去的嬉闹,如今虽衣食无忧,却比往年冷清寂寞。因为对黄家的惧怕,他们仍是不敢去太湖附近游玩。其实时日已久,他们相貌已变,黄家人纵然再见到,也未必能认得。公孙正也是带着喜色,时常进入前庭正院,按总管吩咐采购过年用物,更是努力的将听风榭内外打扫得十分干净。每年过年,公孙正总是特别欢喜,一脸喜上眉梢的模样,大约是因为春节总能去前院领到过节红包的缘故,当然每次都不会带邵天冲和公孙二娘前去。
今年似乎与往年有些不同。
大年初一,公孙正一大早便换上新衣,起了床,站在听风榭门口翘首期盼,往年此时,总有一个家仆在听风榭大门口敲击门环,然后大声嚷嚷,探头探脑的等公孙正出来,却不肯踏入听风榭一步,仿佛踏入一步便会有鬼附身一般。而公孙正多半是喜气洋洋地迎上去,由那家仆领去前院领赏钱。今年是一个年轻小厮在听风榭门口,边击门环边大声的叫:“正伯,新年快乐,恭喜您老长寿,身体健康!”公孙正立刻拢着袖子笑呵呵的跑过去:“小顺,恭喜你新年快乐,今年讨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做老婆!”那小厮笑嘻嘻地十分高兴,道:“正伯,今年夫人听说你家有两个亲眷的孩子一直与你住在听风榭守门,让那两个孩子也一同去前院,一样有红包!”公孙正怔了一下,回头看看,邵天冲和公孙二娘牵手站在月洞门口,大睁着双眼,探着脑袋,一副满怀希翼的神情,不由哈哈一笑:“你们两个小鬼头,想去就一起去吧,不过不要随便乱走,不要随便说话,好生在门外候着。”转头向那小厮笑:“两个乡下孩子,不懂规矩!”邵天冲和公孙二娘暗地里一声欢呼,连蹦带跳的跟上去。
小顺笑嘻嘻的领着他们穿亭过廊,走过许多曲曲折折的回廊庭院,每个庭院都是蜡梅怒放,幽香暗送,松柏常青,生机盎然。花团锦簇之景,比之冷清的听风榭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不时能看见一些锦衣华服的婢女小厮,其华丽比之普通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亦无不及。而公孙正和那小厮每见一个,必低头哈腰的带笑打着招呼,叫着某某姑娘,某某哥,那些奴婢也是脸带笑意,神态傲然的回答一句,显然他们的身份较之公孙正这样的普通看园人要高得多。不久终于到了慕仁山庄正厅,厅内挂着巨幅篇额,金漆朱底,门上红纸金字对联,厅内陈设豪华富丽,檀香木桌椅,椅上是黄底黑纹虎皮,尤其是正中两张椅上的纯白虎皮,更是罕见。地铺红色滚花绒毡,桌上是景德镇薄胎细瓷,白腻细致得透明,几上是无锡紫砂壶茶具,造型古朴,雕花盘龙。一时看得邵天冲和公孙二娘双目发直,对于这些豪华陈设,他们自然不懂多少,但气派是看得出来的。正厅外垂手立着四个衣着鲜丽的小婢,脸带轻笑,正厅内还有几个年轻婢女侍立左右,正中两张椅上,坐着的便是慕仁山庄的主人裴濯行与他的夫人。裴濯行约摸四十许人,面容清秀,颏下无须,虽无凶恶之态,却自有一股威严,清雅高贵之气,自然流露。裴夫人是个容华照人的女子,虽然已至中年,但肤色细腻白晰,姿容秀美,头上珠翠轻绕,明亮的珠光似乎在她脸上流转,令她的脸庞看上去隐隐透着一种柔和的光泽。
公孙正垂手低头,微佝着腰走上前;邵天冲也学着他低下头,双手放在腿旁,十分规矩;只有公孙二娘不时偷眼抬头,到处乱瞟。公孙正毕恭毕敬地向裴庄主和裴夫人行了礼,垂手退在一旁,二小也学他的模样,跪下叩头行礼,嘴里念着已先背好的祝贺新禧之类的贺词,心里却如百爪挠心,只想到处观看。邵天冲尚老实,公孙二娘却是骨碌碌到处转着眼珠,且不时偷眼看着庄主与夫人。裴夫人令身边侍婢递上三个红包,公孙正连声道谢地收了自己的一份。那侍婢一手掩口轻笑,一手托着黑漆松木盘,模样颇不恭敬。但主人既不呵责,她便也放肆无惮。递到公孙二娘面前时,公孙二娘微抬头,朝她吐吐舌头做个鬼脸。那侍婢本来也只有十六七岁,比公孙二娘大不了多少,见这小姑娘一脸精灵古怪之色,长得又颇为清秀可人,不由得咭咭笑起来,对她的无礼居然也不生气。裴庄主和裴夫人无法见到她的鬼脸,听见婢女嘻笑,不由微诧。裴庄主倒无甚反应,裴夫人却微微笑道:“吉儿,你在笑甚么?鬼鬼祟祟的,有何好笑的事说来我也听听。”那叫吉儿的婢女回头笑道:“夫人,这小姑娘十分可爱,朝我做了个鬼脸,虽是乡下孩子,长得却是动人。”裴夫人笑道:“是么,你走过来,我瞧瞧。”公孙正脸色微变,不知祸福,微侧头脸向公孙二娘,微带愠色。公孙二娘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加之对裴夫人颇有好感,听得夫人唤她,笑嘻嘻的便走上前,又行了个礼,笑嘻嘻地道:“夫人您好!”裴夫人听她脆生生的湖州土话,微笑道:“你是土生土长的湖州人?”公孙二娘正想口无遮拦的说出自己无父无母,不知家乡何方的话,随即想起自己是作为公孙正的亲戚而入慕仁山庄,便急忙改口:“是呀,我家住湖州乡下,因为自小没了爹娘,便跟着正伯来到慕仁山庄。”裴夫人温柔地道:“可怜的孩子,以后你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便是。”公孙二娘朝她一笑,道:“夫人,您真是好心肠的人,不像一般大富人家的主妇。”裴夫人微微一怔,微笑道:“一般大富人家的主妇又是如何?”公孙二娘小嘴一撇,道:“咱们湖州福广绸缎庄那个黄夫人,一向都凶恶得紧,看到穷人都是爱理不理,有人去他家乞讨时,她不但不理睬,有时还放狗咬人……”说到一半忽地住嘴,心想这些事可不能说是自己过往经历,现在她的身份是公孙正的远房亲戚,绝不能让往事给人知道。她自己虽是作贼心虚,但裴夫人却未听出有何异常,只是微笑道:“为富不仁者,必有恶报,黄家在湖州虽也颇有豪富之名,不过向来强横,倚势欺人。前几年听说一次意外遭劫,损失过半家财,果然也是报应。”公孙二娘心头暗笑:“什么遭劫,就是我干的好事。谁叫他家丧尽天良,将穷人看得猪狗不如。”裴庄主听得此言,却微微皱眉,淡淡道:“夫人,今日春节新禧,不谈这等扫兴之事。”其实弦外之音却是让裴夫人莫道他人长短。裴家的声望财势在湖州地界虽几无人能及,但黄家也非泛泛,裴黄两家虽无银钱往来,但裴濯行素来行事谨慎,绝不愿得罪黄家这等有名的豪门富户,因此对夫人的一句随口之言也十分不满。公孙二娘少不更事,裴夫人却焉得不知丈夫之意,虽心中略有异议,却也不便在下人之前拂逆丈夫,仍是微微一笑,微颔首道:“是,今日喜庆,且谈些欢喜的话题。”话音甫落,便见一个小厮匆匆进门,垂首禀告:“庄主,夫人,凌老爷凌夫人一家来了。”裴夫人面色微喜:“快请进来。”
只听得门外有人笑道:“我们赶着给姐姐、姐夫拜年,不待人请已然自己进来了。”一个女子声音也笑着道:“今日春节新禧,姐姐姐夫想必不会怪我这个做妹子的失礼。”她的声音已近,接着一男一女带着两个女孩走进了大厅,男的清癯斯文,女的明丽爽朗,都是四十不到年纪。女的样貌与裴夫人有几分相似,不过看上去显然比裴夫人要活泼,她一手牵着一个女孩儿,左边的十六七岁,一双大大的眼睛颇为灵活,下巴上扬,略带任性之色;另一个跟公孙二娘差不多年纪,身材纤弱,肤白如雪,姿容秀美,虽然年纪尚幼,但看上去已是个美人胚子。裴庄主与裴夫人见了他们,面色十分欢喜,从椅中站了起来,向他们迎去。那四人看上去便是一家子,看他们不用通报便能自由出入慕仁山庄,显是与裴家关系甚近。
公孙二娘好奇的看着他们,那两个女孩儿衣着光鲜,均是湖缎小袄,苏绣长裙,头上珠钗欲坠,耳边银环轻晃,项中明珠流光,与如画的眉目相辉映,真是越看越觉得自惭形秽,她不由得低头看看自己,虽然是一身崭新,但布衣布裙,连绾发的也不过是根普通的红绳,跟二女相比,简直是云壤之别。她这年纪已经开始懂得爱美,虽然天性并非喜爱奢华,但对于华美炫丽的东西总难免有渴慕之心,尤其是看到别人打扮得绚烂锦绣,便不免微觉黯然。连裴庄主和裴夫人和那对中年夫妇在说些什么都没再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