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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二娘道:“慕仁山庄是个脏地方,师父不喜欢留在这里的。他与裴夫人永远都不再分开,到哪里都是一样。”她执拗地坚持,邵天冲亦无可奈何。
众人离开慕仁山庄,在后院门前作别。
秋渐浓对卫渡天道:“我只有一句话要对你说,自古以来想要仁义两全的人往往是不得其果,你的前路如何便在你自己手中。拭尘既然一意要跟随你去,那也只能由得她去,你日后记着好生照顾她。”
“我明白。”卫渡天笑了一下,与柳拭尘先道别离去。
秋渐浓接过岑画意的同剑及从慕仁山庄找回的心剑一并递给邵天冲道:“这原是你邵家的东西,如今物归原主。”
邵天冲一怔,道:“都已经辗转几回了,既然到了你手中,便不能算是我邵家的东西了,没必要再给我。”
秋渐浓道:“那就当是送给你和凌姑娘的贺礼好了,你们二人永结同心,可不要像你的先祖一样。”说罢一笑。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邵天冲接过剑,想着剑身上曾沾有邵方的血,不由黯然。邵方这个人是邪是正难以判断,他与裴剑农那段非正常的孽缘也说不上是否应该得到别人的同情,但他却为了心内的执着仇恨而毁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和他自己,甚至于在不知是疯狂还是自疚的情况下用这把订情的剑插入自己胸口。但无论如何,到最后邵方还是有了悔意的,否则他不会去为自己的行为而忏悔。
邵天冲思索间听见公孙二娘道:“天冲哥哥你保重。”她握着邵天冲的手和凌叶子的手,将他们双手合在一起道:“好好照顾凌家妹子,我走了。”邵天冲回过神来点头,看着她随秋渐浓等八人的背影渐渐走远,不由怅然。
良久,凌叶子轻声道:“邵大哥,他们都走了,我们该回姑苏了。”
邵天冲点了点头,忽道:“我从前以为这世间的人不是善就是恶,如今才知道我错了。”
“怎么?”
“其实这世上有很多人既不是善也不是恶,他们都被自己的命运操纵着,做着身不由已的事,没有多少人能走自己的路。”
凌叶子默然。
海面上一艘巨大的船缓慢地前行,洁白的浪花珠玉般飞溅着拍打船沿,微咸的海风一如既往地吹着,天水相接间空旷如洗,令人心胸也为之开阔起来。公孙二娘站在船头打开骨灰坛,将坛子向下倾倒,任苍劲的海风将骨灰吹得烟灭飞扬,飘落到不知何方。她手一松,坛子落下海去,激起数尺的海浪。
“二娘。”秋渐浓的手放在她肩上。她抬起手回握着他的手,心中便润泽温馨起来。她转过脸去,浅浅笑了一下,数日来她第一次露出笑容。
“人生无常,总是会失去很多。岁月越是流逝,失去的越多,除了能把握现在拥有的,我们并不能做别的。”她轻叹着,回想这数年间的事,便如人生经历了一个轮回,怎能让人不变?秋渐浓没说话,只是轻轻抱着她。
数月后,盛千寻去世,飞斧帮正式由卫渡天接管,所有飞斧帮弟子追随燕军征战。燕王朱棣屡处危境,朝廷军方却不敢将其置死,令其一再逃脱。建文三年,燕军再次出击。建文四年六月初三,燕军自瓜州渡江,朝廷方大将军盛庸率兵抵御,被燕军冲溃,盛庸单骑逃走。十三日守卫金川门的李景隆和谷王橞开门迎降,徐辉祖率兵抵御战败。建文帝与诸妇在宫中纵火,建文帝从此下落不明(另一说称其自焚而死)。
建文帝失踪当日,朝中诸臣拒不降燕,战死及自杀者甚多,然而朱棣仍在南京即位称帝,宣告建文帝亡,以天子之礼厚葬,不加庙号,私谥孝愍。七月间,朱棣祭告天地,在奉天殿正式登基,诏告天下,改次年年号永乐,史称永乐大帝。永乐帝即位后便开始诛杀建文帝群臣,展开一场血腥屠杀,许多人被处酷刑,宗族或杀或流放。他成了明朝建国以来第二个残酷诛杀群臣,在血泊中登上皇位的皇帝。
成信于京中置了房产,每日在府中坐立不安,满心等候封赏论功。
卫渡天夜坐灯下,独自出神。忽听传报说成信前来,他只得起身相迎。成信进门后笑道:“三弟,如今你我亦算居功不小,你说会得什么封赏?”
卫渡天冷冷道:“有何封赏都让给二哥好了,我只想带飞斧帮众兄弟回开封去,一干兄弟都是江湖人,过不惯拘束生活。”
成信微变色道:“当年你便知不能抽身而退,如今为何重提旧话?”
卫渡天道:“当年是当年。以当年情势若强行离去,如今这些兄弟只怕一个也不能活命,可是现在皇上登基,大业已成,已不再需要我们。”
成信深深看着他道:“这你就错了,唯今你更不可离去了。飞斧帮势力发展到如今地步,皇上岂会让你们流于江湖成为一股势力?”
卫渡天问道:“依二哥的意思当如何?”
“接受朝廷封赏,将飞斧帮正式收编明军。”
卫渡天沉下脸,冷笑一声不答。成信见他如此,知道他意下绝不妥协,只得悻然离去。
八月间卫渡天率飞斧帮众人回开封,卫渡天日日与杯酒为伴,愁眉不展。柳拭尘问道:“三哥为何总是忧心不安?”
卫渡天道:“你觉得我当作何决断?”
柳拭尘道:“最好呢,由得它去,将飞斧帮交由你二哥管理,那对你的兄弟而言是唯一生路,不过那便违了你对你大哥的誓言。可是你若一意不归朝廷,只怕无其它路可走。”
卫渡天道:“你与我想的一样,现在是进退两难。”
柳拭尘道:“你当初答应了你大哥就应当知道此事的后果,要么你就跟你二哥一样,接受朝廷封赏,从此入仕。”
卫渡天默然。
柳拭尘道:“不如我们回天涯岛去吧?或者去铸剑谷,我不想让你入仕途,官场黑暗,实在有违我本性。”
卫渡天抬头道:“我不能将这些兄弟弃置不顾,既然非将他们收归朝廷不可,只能先按二哥意思去做,日后我再向皇帝请辞,一同去铸剑谷。”
柳拭尘喜道:“好啊!”
十月,飞斧帮收归朝廷军队,卫渡天与成信各受赐豪宅一座,先在南京城落户,其余封赏日后再议。
卫渡天在院内仰望着满树金黄,叶落无痕。柳拭尘抱着周岁的儿子不停哄骗,孩子却怎么也止不住哭,甚至有越哭越狠的趋势。
“拭尘,唐兄近日便会抵京,我们随同他一起回铸剑谷去可好?”
柳拭尘道:“好啊,我也想离开,从小到大没住过这般豪华巨宅,觉得总也不习惯,那高床软枕睡得却也不安生。”
卫渡天微微一笑,道:“这孩子在哭什么?”刚走近前去看,便闻门外通报说成信到访。
卫渡天进厅便见成信满面堆欢,说道:“皇上下旨召见,必是言及封赏,快与我一同进宫去。”
卫渡天皱眉道:“皇上下旨召见?怎么我未接到圣旨?”
成信道:“我一接到旨意便即赶来向你报讯,想必圣旨不刻便到。”
卫渡天淡然道:“等到了再说罢”
成信见他面色不欢,也不多言,面色依旧如常。不多时果然有宦官传旨,召见卫渡天。卫渡天无法,只得随成信入宫。
进入大明门,皇城森严,自建文帝纵火后重新修葺,虽仍金碧辉煌,却带着一种难言的惨淡况味。卫渡天想到这皇城建筑在众多人的鲜血与生命之上,不由得极不舒服,觉得每一步都踩踏着别人的尸骨。
永乐帝坐在养心殿暖阁居中,见二人晋见,面现微笑。永乐帝看来修目长髯,甚有威仪,但亦不失亲厚。二人行过君臣礼,永乐帝令其平身赐座。叙了一会闲话,永乐帝留二人陪同进膳,二人领旨谢恩。
卫渡天听他不提封赏之事,也便不言,心想:“无论你同不同意,我也要离开京师。”他性惯自由,面对皇帝恭礼腴词,极为难受。席间永乐帝赐酒,向二人同斟一杯,永乐帝举杯笑言道:“二位爱卿请。”
二人应声谢过。卫渡天提杯举到唇边,却见成信凝视着他,目光闪烁。卫渡天心中一凛,忽然感觉心灰意冷,好好将成信看了一番,直看得他忐忑不安,回避卫渡天的目光,将酒杯举至唇边,作势欲饮。
卫渡天心下雪亮,暗地里听见一声长叹,仿佛来自天国。他终于举杯一饮而尽,看也不看成信。成信将杯倾斜在唇边一触,便即放下,注视他的举动。
卫渡天道:“多谢皇上赐酒,小民先行告退,心中铭感皇恩浩荡,没齿不忘。”他极抑情绪,淡淡地说着。
“三弟……”
永乐帝对他在席间无故告退并无怒意,微笑应允,令宦官将他送出宫去。
卫渡天昨行前向成信看了一眼,便即离去。成信看着他的背影,右边眼皮突地一跳,心内忽感不安。
卫渡天匆忙回府,见柳拭尘抱着孩子在厅内焦急相候。见他归来,迎上前去问道:“皇上给了你们何等封赏?”
他朝她看一眼,说道:“拭尘,唐兄至今未至,你带着孩子先启程去天涯岛,不必再等。”他伸手替她抚平一下被孩子抓皱的衣衫,目光难得的柔软温情。
柳拭尘惊问道:“怎么了?”
“你只需听我的便可,即刻启程,永远不要再返回中原了。”
“那么你呢?”
“我在京城内等候唐兄,否则让他空走一趟。”
“不是说好去铸剑谷么?为什么又改变了?”
“我等到唐兄便会去天涯岛找你。我今日向皇上请辞回乡,他已同意了。这府中一切我还需处理一下。”
柳拭尘无奈,只得回房去稍作收拾,抱着孩子离去。卫渡天将她送出门去,见她一步三回头,向她一笑挥手。柳拭尘走得虽慢,也渐渐远了,终于不见了身影。卫渡天倚门看了良久,觉得腹中绞痛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走回府内,将府中为数廖廖的几名下人召来遣散,然后走入院内,再看了一眼院内的遍地黄叶,走进屋中燃起一盏灯。虽是晴天白日,那雕梁画栋的室内终究有些昏暗,灯光照亮了室内,他静静瞧了一会灯火,将油灯倾斜举至屋内锦幔,看着火舌激情地卷起锦幔,他怔怔地有些痴了。秋日干燥的空气中,火势蔓延得格外快些,他再燃着帷帐窗纱,随手便将那油灯弃于地面。灯中豆油流了遍地,幽蓝火苗仿佛找到了生平至爱般与地上流动的豆油溶于一体,连成火红一片,整个屋子便如白昼一般地亮。
卫渡天闲步踏在庭院落叶上,捡起一片落叶,嘴角边似泛出一层笑意。腹中的疼痛缓慢加剧起来,他开始觉得口鼻中涌出温热液体,一滴一滴落在他手中叶片上。他看着叶片,觉得仍有千均之力压得他难以喘息。
“三哥!”
卫渡天一惊回头,柳拭尘慢慢向他走过来,有些苍白的脸上却是异样的平静。
“你怎么……我不是叫你走么?”
柳拭尘道:“我遇见了唐竟,将孩子交由他带走。”然后微笑道:“我让他在城内如归客栈等我。”
“你……”
柳拭尘慢慢走近他,柔声道:“我本想先将孩子送到天涯岛去,幸而在路上便遇见了唐竟,我就回来了。”
“我……”卫渡天说了一句,伸手去按在口鼻之间,鲜血便不住自他指间涌出。“我让你走,你怎么不听话呢?”
“我选择了你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你不后悔,我也不后悔。”
“拭尘……你太傻了。”
“你才是傻瓜,你当我走了便不知道你的意思么?”柳拭尘笑得有些儿娇柔,那张娃娃脸仍是褪不去的稚嫩之色。她轻声道:“三哥,三哥。有些人明知是错,仍然要去做,我现在突然明白花姑娘当初为什么非要从地窖中出去了。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要答应你大哥重回飞斧帮,因为世上总有一种人像我们这么傻。”
“是我对不住你。”
“没有,我从没这样觉得啊。与其不快乐地苟活着,不如就这样卸下心头的担子。三哥,你现在觉得安宁了么?”
“是。”他笑答。心头上突然就松了起来,像当初离开飞斧帮一样如释重负。
火势袭进院子来,干枯的花木经不住这肆虐,激烈地发出必扑之声,滚烫地散发火焰的热情,温柔而炽烈地席卷了一切。
十月廿三,成信暴毙于府内,据闻是被一帮不明来历的黄衣人所暗杀。
天涯岛。
魏棋风采购用品的船尚未靠岸,他便从船上一跃而下,趟着海水大步全力地向岛上狂奔。两脚淋漓地踩了满地的水,边奔边大声地叫:“公子,拂月……卫……”
“怎么了?”其余人迎上来,诧异不已。
柳拂月问道:“魏大哥,你气急败坏地做什么?”
魏棋风带着颤音与哽咽叫道:“我听说……卫……卫渡天死了。”
柳拂月啊地一声惊呼,扑上前摇憾着他叫道:“我姐姐呢?”
“不……不知道……皇帝赐给卫渡天的那所宅子被烧了……拭尘下落不明。不过……不过听说宅子内有两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