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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哥叫我,不与你一般计较,否则……”
说着正要举步自去,不想那红衣人,却伸出一只大手,又向他肩上搭来,一面嘿嘿笑道:“小子!你别走!回来!回来!”
申屠雷向前卸肩,红衣人大掌落空,他不由气血上冲,猛地一个翻身,剑眉一挑道:
“你要如何?”
红衣人见申屠雷竟能逃开自己暗中贯力的一掌,口中不由突地一惊,当时后退了一步,上下看了申屠雷一眼,哈哈大笑了一声。
他用手一指身侧那绝色女子,朗声道:“小子!要看女人,也要打听打听,我楚少秋的娘们,是能容你这么看的么?”
淡妆少妇闻言峨眉微颦,玉面绯红,她似乎对红衣人这种粗俗的话和动作十分不满,只见她叹了一声道:“你走不走?我可走了!”
说着遂欲自行而去,不想那红衣人哈哈大笑了一声,一晃身,已到了少妇身前。只见他张开二臂,拦着这少妇的去路,一面嘻皮笑脸道:“不行,都不能走,我不是给你说过么?你是我一个人的!谁要看你,我把他眼珠子挖出来……现在你看看我,看我说话算不算数。”
那少妇闻言,一阵心酸,竟自掉下了两滴泪水,自感遇人不淑,竟自嫁了这么一个粗俗轻狂之辈,比起自己那意中人,真是相差一天一地!
当时于众日睽睽之下,真恨不能有个地缝自己钻进去才好。
那红衣人毫无怜香惜玉之心,见状并不以为意,只向申屠雷点手笑道:“小子!来送终吧!”
申屠雷听这红衣人说了这些话,早已气得热血怒涨,方自把身一纵,却为一人拉住了,惊视之下,见拉住自己的正是管照夕。
他脸色极为难看,阵子里闪烁着悲痛的光采,申屠雷觉得他那只拉着自己的手,微微发抖着。因为他大病新愈,看情形,说不定旧疾又发,这一惊,不由把先前一腔愤怒化了个干净,惊道:“大哥……你怎么了?”
照夕苦笑了一下道:“我们快走!回去再说。”
申屠雷茫然地点了点头,方想用手去搀扶照夕,就听得一声怒吼,那楚少秋已扑了过来。照夕和申屠雷说话之时,因是背朝着楚少秋,所以楚少秋并没有看见来人是谁。
他满心想在爱妻眼前,表现一下自己的英勇,见申屠雷欲去,如何容得,当时厉吼了一声,已纵了过来,厉声叱道:“喂!小子想走么?”
申屠雷闻言重复恨得牙痒痒的,当时一跺脚,对照夕道:“大哥,稍候,待我会会这厮。”
正想回身,却又为照夕紧紧紧抓着他一腕,小声道:“一介武夫,你别与他一般见识,我们快走吧!”
说着拉着申屠雷足下加速而行,不想那楚少秋却是大有非打不可之意。见二人连头也不回,更不禁暴怒十分,向前一垫步,猛一翻掌,竟用“百步劈空掌”,双掌齐出,照着二人身后就打!
他这掌力方一推出,就听一声娇叱道:“不可伤人!”
楚少秋抖出的双腕,竟为来人一双玉掌给分了开来,惊怒之下,才发现来人,竟是自己爱妻。不由双眼一翻,怒道:“你这是为何?”
这少妇并非别人,正是江雪勤,只因丈夫恃强凌人,心中不平,却因事为自己,本来尚能勉强忍着,只是内心感伤难受而已。
谁知对方少年并不与他一般见识,几番求去,竟均为丈夫所阻,此刻又一少年,拉了先前少年就走,分明识礼之人,不愿多事。却不想自己丈夫,竟死追不休,更要下毒手,把对方二人全部结束掌下,似此狠毒,真是无异禽兽一般。
因知楚少秋劈空掌力不弱,生恐二少年受了重伤,这才不顾羞辱,众目之下,奋身上前,把楚少秋鲁莽的举动予以制止。
不想楚少秋恼羞成怒,竟自厉颜相对,要说江雪勤武功,实在高出楚少秋不少,既生厌恶之心,大可反目自去。可是须知那时社会情形,女子一旦出嫁,讲求的是三从四德,哪怕所遇非人,也要忍气吞声下去,何况江家更是声威显赫之大家。雪勤自幼受熏陶,这种妇道观念,早已根深蒂固,不容少变。
她昔日嫁楚少秋,一半是久候照夕不归,不知管照夕生死存亡,如何能空守名份?
再者是楚少秋之父为官正直,很为父亲器重,楚少秋执后辈之礼,出入江府颇勤,加以外貌,武功尚称不恶。楚父既一再提亲,江提督先还支吾其词,后久候管照夕,非但照夕自己没有影子,就是管氏老夫妇,也没有提亲之意,因念及“女大不中留”,这才忍痛将爱女嫁出。
江雪勤闻讯之后,很哭了好几天,对照夕更不由有些失望。俗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再加上那谋有深心的楚少秋,在这一段时日里,竟是体贴入微,人前人后寸步不离,须知“烈女怕缠郎”,日子久了,江雪勤也就不再坚持己见了。
这时候,那活泼英俊的潇洒的管照夕,在她脑中,已渐渐成了淡影,那花前月下,共结的海誓山盟,也都由于失望而退了颜色,尽管是犹自常在耳际绕转,也都成了空谷之音……
感情!真情!哈!我真应笑它们……它们是一具纸老虎,是经不起考验的。
它们的存在,是由于相聚而甜蜜,分离是它们的致命一击。世上确有痴情真心之人,短短的时间里,大家全是痴情之人,可是如以十年的时间加以分判,那真情就微乎其微了,更不要说一生一世了!
江雪勤也就这么把终生许配给了楚少秋,一朝出阁,就成了楚家的人了!
世上的事,真是太离奇了,想不到那久无音讯的管照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
江雪勤如同遇到了一个晴天霹雳,那晚照夕离去之后,她几乎悲不欲生,一切失去的幻想重又复活了……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似一番滋味在心头。”整整的十天,她沉醉在悲痛的命运,与大胆的幻想之中。
在旧道德观念与真情奔放的两个极端之中,打着漩涡。暂时,她仍是屈服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种观念之中,但是,她原本平静的心,这时已起了层层波澜,再也不安宁了。
在幻想中,她享受到了甜美的爱情滋味,奈何漏短更长,幻想得愈美,现实也就愈丑陋。
照夕挺俊的影子,一天不去,楚少秋也就益发粗俗、惹厌、可憎。
她想到那夜照夕的突然来临,他那种狂喜的情形,直到得悉真情之后那种悲愤呆痴,那苍白的面颊,失神的眸子……
雪勤每想到此,心如刀绞,她真想去找到他,投到他怀中,哭诉一个够。自己把话说完了,任他处置自己好了,如他愿带自己走,自己就抛弃这些虚名假节,随他远走天涯海角……
这种观念虽能使她暂时兴奋,可是冷静之后,她又不这么想了!
她想到照夕临去时那种失望冷漠的情形,这种热念,立刻冷了一半。她知道,管照夕是不会再理她了,只看他临走时那种表情就可确定。
这么多日子以来,这可怜的女人,一直是沉痛于这种矛盾的观念之中。
照夕病了,她自是无从得知,可是每一个夜晚,她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认为照夕一定会来的,她怕他来,可是她又希望他来。
十天以来,她总是这么期盼着,可是她失望了,她知道照夕是不会来了,定是恨透了自己了。热念一消,也就不敢再存着痴想。
楚少秋是何等厉害之人,焉有看不出来的道理?他每夜都是假装借故出门,其实都伏侍在暗侧,只以为管照夕定必不会死心,只待他再来之时,定要暗中给他一个厉害,即便是出了人命,谅江府也不敢张扬。
他这种心机毕竟也是自用了,一连七八天过去了,他才知自己竟是猜错了。
因见雪勤日日愁锁眉间,对自己直似无往常那么亲近,心中又恨又愁,可是却又莫可奈何。因知本月十五日,护国寺有盛大庙会,十分热闹,就再三约了雪勤同去一游,雪勤却因是自己愁闷得厉害,故此一说就成,遂就轻装而出。
楚少秋本以爱妻总似不愿随己出游,今日却想不到一提就成,大是受宠若惊,心中大喜,特地选了一件大红坎肩穿定,用意无非吸人目光。
夫妇二人乘骑而出,沿途之上,雪勤却是一言不发,楚少秋虽用了不少心机,奈何雪勤仍是不发一言。殊不知雪勤此刻一颗心,早已不属于他,即使同出共游,无异视其为路人一般,有时迫不得已,谈说三言两语,也只是迫于无奈,多是言不由心。
她这种心情,令楚少秋心中大是不悦,要是别人,他早就发作了。
无奈他确是爱雪勤太甚,情知自己得此娇妻,已遭天忌,更不能稍有得罪。心中虽怒,却还能如自忍着,遇有路人对二人投以目光,他尚要作出一副得意的笑容,显示自己艳福不浅,沿途更大声说笑,毫无忌讳。
雪勤知他度量奇窄,性又阴毒,再加以骄横任性,这些缺点,也都是婚后她一一发现的。因之痛悔十分,奈何木已成舟,也只有徒呼薄命而已。
楚少秋陪着娇妻出游,在婚后来说,还算是首次,为了在雪勤眼前逞能,这才有意找申屠雷麻烦,不想双掌内力眼看撒出,却为雪勤出身拦阻,心中自是不悦。他本性多疑,又以为雪勤或是爱上对方年少英俊,故不忍令自己伤他。
疑心一起,更是怒不可遏,却不知江雪勤因丈夫无故欺人,芳心早已不悦,这时见他几欲对自己翻脸,不由更是气恼。只冷笑了笑道:“你自欺人,难道说人家生来眼睛,却连看人的自由也没有了么?”
她说着话,愈发触动伤怀,泪珠儿在眸子里直转,方想转身而去,却见前行二少年,忽然站住了身子。内中一人倏地转过身子,冷笑道:“楚少秋!你也欺人太甚了,莫非我管照夕还怕你不成?”
雪勤乍闻这人口音,已似耳熟,她本也没注意二少年是如何长相,此时听这人一报名,不由暗中叫了声:“啊呀……”
目光视处,那前行二少年正自转身走来,那发话之人正是自己心中梦寐深思的心上人。
只是这几天不见,却料不到,他竟是消瘦到如此地步,可想而知,这些日子以来,他必是伤心到如何地步了。
江雪勤情不自禁地叫了声:“管大哥……”
以下的话却为那泉涌的泪水所取代了,她呆呆地看着这个她所负情的人,一步步地向他逼近着。
楚少秋这时已认清来人是谁了,他真的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了他,当时又惊又怕又怒。他脸色倏地变了一下,向后遇上一步,惊异道:“啊……原来是你……”
接着发出了一声冷笑,目光又向申屠雷扫了一眼。这时申屠雷心中更是惊疑,他想不到,照夕竟会早认识他们,谈话之间,更是不辨敌友。
因为那少妇曾唤照夕为“大哥”,可见交情不恶,可是少妇又是这楚少秋的妻子,这其中关系,申屠雷又如何能猜知,他越发感到迷惑了。不由侧身看照夕一眼,惊问道:
“大哥认识他们么?”
照夕这时并不答话,只看着楚少秋,狠狠地道:“我这位朋友,有什么不对了,你要如此对他?今天倒要请你还个公道!”
楚少秋哈哈一笑道:“好个管照夕,你当北京人怕你么?来!来!今天楚二爷倒要好好教训你一番!”
管照夕闻言后退一步,冷然道:“如此,我倒要领教了。”
申屠雷见照夕竟要与红衣人动手,只以为他旧病复发,如何能是对方敌手,当下大惊道:“大哥!你病还未好,把这狂傲的小子交给我吧!待我来收拾他也是一样的。”
照夕方自冷笑道:“无妨,我病已好了。”
楚少秋见照夕出面动武,本就心虚,只想待机冷不防,再下毒手。正自为难,无意间听到了申屠雷这句话,心下大喜,暗忖道:“好小子!原来你是带病出来的,今天活该你小子倒霉。”
想着胆子大增,一迈腿,已窜近照夕身前,正要猛下毒手,却闻得雪勤一声惊叱道:
“少秋!不可……”
楚少秋浓眉一展道:“怎么?”
雪勤只抖声泣道:“管大哥有病,你就算胜了他,又算什么英雄?我们……还是回去吧!”
楚少秋闻言嘿嘿一声冷笑,正想不起什么说词,却见管照夕目光向自己爱妻转了一眼,那锐利的目光,立刻化为乌有。他嘴皮微微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只冷笑着道了声:“要你多口?”
说着却又重重地往地上跺了一脚,一拉申屠雷道:“走吧!兄弟……”
申屠雷间直被弄了个莫名其妙,这种复杂的感情因素,不要说他一个局外人无从得知,就连当事人的他们自己,一时却也不可思议。
申屠雷心知定有原因,心中虽然恨楚少秋到极点,巴不得叫他尝尝厉害;可是照夕既如此说,他不便不依,只狠狠地瞪了楚少秋一眼,转身而去。
这时四周早已围满了人群,二人本正在愤怒头上,还没发觉,这时见状,不由大吃一惊,愈发无意再闹下去了。
管照夕拉着申屠雷,很快地钻出人群,直向庙外而去,身后却还跟着不少人。
二人匆匆出外,轿夫早已在外面等着了,管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