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为雁先生办事复仇的人,不应是一个弱者,那是应该有些勇气的。
他往前走了十几步,果然看见十丈前,有一伸展出的露台,台前种植着一圈参天的古松,沿着这条甬道两边,是两溜花盆,都开着挺盛的菊花。阵阵酒香,随风飘过来,传出些男女欢笑之声,这正是酒酣耳热的时候。
照夕见那明月把这一块地方照得十分明亮,那酒香更似乎刺激着他的怒火。
但是,他不得不把它强压着,他知道,这是他要紧的时候到了,那必须要特别的冷静,一个弄不好,这三子之中,任何一人,都将可能致自己于死地。
两桌铺着白色台布,摆着银质器皿的讲究酒筵在他眼前,他已走得很近了,他那锐利的目光,只一眼,已看出那三个杰出的老人。
虽然他更惊异地发现了其他的一些人,可是到了此时,他也没有再退后的余地了。
他慢慢地走到了席边,淮上三子中的葛鹰,首先发现了这个陌生的青年,他猛地由位子上站起来,皱了一下眉,口中咦了一下:
“足下是……”
照夕满面春风的长揖垂地:
“小可管照夕,向淮上三位老前辈叩请侠安!”
葛鹰口中哦了一声,无奇子丘明正在和川东五矮举怀敬酒,闻言猛地放下了杯子,长眉一挑,走下位来,上下看了照夕一阵。
“失敬!失敬!小侠客请坐,老夫等未出远迎,实是怠慢得很。”
管照夕哂然一笑:
“小可此来已是冒昧,怎敢劳动三位前辈远迎,倒是来时匆忙不及用饭,前辈既不见外,小可就放肆了。”
无奇子丘明愕了一下,脸色一阵红,遂之哈哈一笑。
“小侠客快人快语,不失侠义本色,既如此快请入座吧!”
那飞云子叶潜、赤眉子葛鹰,却不禁怒容满面,因为这个青年的谈吐太狂太豪迈了。
他二人匆匆交换了一下目光,却因丘明已说出请他入座的话,一时却也无话可言,就见管照夕含着微笑向他们一桌走来。
此刻两桌的所有宾朋,无不大大惊奇地注视着这个青年,因为这个青年人太奇怪了。
座中最惊奇的不外洗又寒和鬼爪蓝江师徒,他们三人几乎连眼睛都直了。
照夕早已看见师父在座,在洗又寒面前,他是不能托大的,他恭恭敬敬地走到洗老身前,跪地叩头。
“想不到师父你老人家也来啦!弟子真是大大失敬了,你老人家一向可好?”
洗又寒自从由蓝江处获悉一切,已对他改了观念;可是见面亦免有些不快,不想蓝江感激不尽。此刻深恐洗又寒说出什么令他下不了台的话,忙插口笑道:“好孩子!你起来吧!”
照夕又叩了个头,才站起身来,淮上三子脸上各自带着惊异之色,看着洗又寒,他们暗暗想到,这是怎么回事?原来这小子竟是洗又寒的徒弟,并非如外传说的,是雁先生的门人啊!
他们三人俱都宽心大放,一时戒心大去,自信今日之会有胜无败,各人怔了一下,脸上带着微微笑,这时洗又寒上下看了他身上一眼。
“既来赴前辈筵席,为何狼狈至此?你不觉太失礼了么?”
照夕哼了一声。
“师父有所不知,弟子沿途若非蒙应老前辈援手,差一点葬身火海,此刻逃得活命已是万幸了。”
此言一出,全座俱是一惊,照夕亦不愿深说,只是苦笑了笑,他偶一举目,不由怔了一下,原来发现丁裳也在座中,正自用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他看。他就把目光转向一边去了,他心中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这一大群人,都会到这里了?
可是他马上有一个新的启示。
“这正是我对付三个老儿最好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他三人出一个大丑,岂不是更佳?”
想到此,他似乎立刻又感应到无可控制的忿怒,因为他们当初,对付那隐埋于地洞中的老人雁先生,那种手段大卑鄙狠毒了。
他特别警惕自己。
“你是来为那个含恨六十年的老人复仇来的,不是来吃饭的,你不要忘记你的使命!”
他几乎有些沉不住气了,这时叶潜已拉出一张椅子,含笑道:“请坐下,我们老兄弟,正有话要请教呢!”
照夕也就老实不客气坐下了,可是他立刻皱眉。
“应老前辈莫非没有来么?”
飞云子叶潜皱眉:
“哪个应老前辈?”
方言到此,一阵宏亮的大笑声,发自松后,跟着一个白发老翁拍打着身上尘土,走了出来,他呵呵笑道:“叶大侠这种称呼,老夫可不敢当。”
飞云子叶潜面色一变,冷冷一笑:
“原来是阁下,愚兄弟倒是失敬了,只是既蒙光临,何故屈就树后,岂不显得我兄弟太失礼么?”
生死掌应元三心知淮上三子,无一个是好惹的,他虽游戏成性,可是倒也分得出眼前情形,一个不妙,招翻了这三个老儿,自己可难免当众出丑。
当时弯腰一拜,笑嘻嘻地道:“叶大侠不必见怪,小弟实是路上有事小有耽误,故而来迟。主人若不以疏慢见责,也就此落座了。”
叶潜冷笑了一声,他实在对这些恶作剧,感到有些怒不可遏了,可是到底是谁请来这批怪人,对他三人仍是一个迷。
他气得面色苍白,一句话也不说坐下了,赤眉子葛鹰双手抱拳,脸色极为不悦。
“应大侠别来无恙,快请就坐吧!这可是高人满座,不是你我逗笑的时候,应大侠你莫非不怕这么多朋友见笑么?”
生死掌应元三,目光向一边的管照夕瞟了一眼,却见他正像无事人一样,只管自己吃着,他暗暗一笑,心忖道:“好小子!你倒跟没事人一样,我要不为你拉来了这一大批人,看你等会如何一人能够对付这三个老儿!”
他心中也着实欣赏照夕这种坦然不在乎的劲儿,当时哈哈笑了笑,一面坐下来,心中可在盘算着,等一会儿如何设法帮他个忙!
自从应元三一来,那隔桌的冷魂儿向枝梅,显然现出了极度的不安,她不时打量着应元三这个人。虽然他已是一个古稀老人了,可是在白发和银须的后面,她仍能找出一些熟悉的面影。
那是她一直刻在心版上的影子,虽然她几乎忘了这个人,可是这见面的一刹那,她仍能立刻认出了他是谁。她再把这个“应大侠”的“应”字,加在回忆里一想,立刻她断定了这个人,正是自己苦苦追寻了数十年的生死掌应元三。她这一刹那,真是无法控制她自己了,她觉得神智有些恍惚,视线也迷惘不清。
试想,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慨呢?
她自己苦笑道:“你老了……你原来没有死,我到底找到了你,你……”
偏巧,生死掌应元三的目光,有意无意间,也正向她瞟着,那是多么深情的一瞥。
你们会很奇怪,老年人比年轻人更害臊,因为他们脸色都红了。
这一瞥之下,交融着是五十年的至情,他们内心都不禁浮上了极端的悲哀和辛酸,可是也包含着火一般的热情,那绝对和年轻人的感情是没有什么分别的。应元三本是回避着和她的目光交接,可是偶然的一触之下,却是再也没有勇气把视线移开了。
他来时在暗处,早已把向枝梅看了一个饱,因为向枝梅仍然是那么美。在他眼中,看向枝梅,还是那么年轻,所以那一霎那,他已经决定令自己死了心,绝不再找她去纠缠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竟是太老了,他想:“她一定不会认出我来了,我也不必再去认她了,我们之间,就算是自始至终都是一场空就是了。”
可是当他发现,向枝梅也在看自己时,他内心却起了极大的波动,良久之后,他对着她痛苦地笑了笑,远远地对她点了点头,用着像蚊子一般的声音道:“你好!姑娘!”
那声音几乎连他自己也听不见,自然隔席的向枝梅是不会听见的;而“姑娘”二字,又叫得多么奇怪,多么可笑。可是所传播的感情却是多么真挚动人啊!向枝梅也像傻子似的,对着他点了点头,也许她内心也在叫着:“啊!应大哥!果然是你?”
这种无言的感情交流,有时候较之有言的交谈,更能传递彼此的真情。
他们之间的话,也许应该是畅谈一年也谈不完的,可是也可能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在他们那强硬的生命里程里,过去的事是不堪回首的,因为每一句话的后面,必定会带出一声叹息,每一声叹息之中,又包含着多少辛酸!
作者一枝秃笔,实在是太难把这么大的场面里,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镜头,同时描叙在读者眼前。而可惜的是,每一个人,都有尽力描叙的必要,就在这一对五十多年来,第一次见面的一对恋人,他们正在传递着他们痴情时候,我们再另外换上一幅画面吧!
江雪勤伏在楚少秋身上放声悲哭着,而楚少秋的肢体早已冰冷了。
这个已死的人,在他生前最后的一句话是:“快去嫁给管照夕去……因为你们才是真正相爱着的一对……而我……我耽误了你的青春,现在我终于在你眼前认错了!雪勤,我对不起你!”
他说完这几句话,就离开这个世界。这是他一生以来,所说出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忠于良心的好话,雪勤怎会不为之感动呢?
她伏在尸身上,直哭得声尽力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伤心,因为她确信自己对于他,是没有一些感情的。可是现在她连自己也迷惘了,当初和楚少秋结合,是一个解不破的“谜”,现在这个谜更加深了。
在嗖嗖吹着的夜风里,她感到有些冷了,同时触目着这可怕死人的脸,楚少秋那一双怒凸的眼睛,更似狠狠盯着她,要向她索命一般。她不禁有些怕了,她用衣服,把他的脸盖上,然后回过身来,才发现照夕已不在了。
这是她的责任,她就在附近用剑平出了一块空地,挖了一个不太大的坑,暂时把这个曾经是自己丈夫的人埋了。当一堆堆黄土,整个掩住了楚少秋的身子时,她放下剑,心中似有感伤。
“他的尸体,是应该运回北京城去的!”
于是,她就埋下一根木桩,在这坯新土前面,作下了标记,以便日内托那专运送死人生意的人,把他送回故土,通知他的家人把他埋葬。
一切都安置好了,她也累了个够,老实说,她实在也没有心情再去点苍山庐了。可是师父在那里,她不得不回去;而且管照夕的这时出现很令他惊奇,她也想清楚一下;再者,自己和他……
想到这里,她的脸就红了,她低低叹息了一声,暗自嘲笑自己。
“你真无耻,不要忘了你的丈夫尸骨还未寒呢!”
想着她就擦了一下眼泪,把心情冷静了一下。
“我不是还是我吗?这也没什么值得伤心的,人总归都是要死的。”
她是一个把生死看得极开的人,她也是一个极力追求现实主义的人。老实说,她的确很不适合生存在那个古板的时代里,可是她却并不向那个时代低头。唉!她也并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对于她真心所爱的人,她能付出一切的,她不会伪装自己的感情,也不怕人们对她的谈论,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她回到点苍山庐的时候,那里酒筵,还没有结束,她轻轻走到了师父座位旁边坐下,冷魂儿向枝梅悄然看了她一眼。
“是谁找你?”
雪勤拭了一下泪:
“是应……应老前辈!”
向枝梅怔了一下:
“哪个应老前辈?”
雪勤眼睛转了一下,用手往应元三指了指,向枝梅脸色显然的红了一下,她讪讪道:
“他可……是叫生死掌应元三么?”
雪勤点了点头,向枝梅紧张地道:“你……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雪勤这时内心已够难受了,偏偏师父还要找着她问这些闲话,她一时真不知该怎么说,只短短道:“师父!他死了!”
向枝梅不由怔了一下:
“谁死了?”
雪勤咬了一下嘴唇,忍着流出的泪:
“楚少秋……”
冷魂儿向枝梅由徒弟口中,也早已知道了这么一个人;而且也知道这楚少秋是雪勤的丈夫。对于楚少秋这个人,她也由徒弟口中,对他认识很清楚了。此刻突然闻言,不由大吃了一惊,正想仔细地问故,却为另外的一件事震惊住了。
原来那另一桌上的青年管照夕,踉跄离座而起,想是没有注意,把凳子弄翻了,一时响声震动四座,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杯筷,凝目注视着他,雪勤更是暗暗吃了一惊。
“他怎么会醉成了这个样子?”
淮上三子更是连连互视,同时眉目之间已见怒容,赤眉子忙下位来,单手去搀他。
“少侠客,你莫非吃醉了么?”
他边说边用一只手,想往照夕腋下搀去,可是那借酒装疯的管照夕,又何尝真的是吃醉了,他正是借着这个“醉”字,来办事情的。
赤眉子葛鹰一只手方临他腋下,这衣衫褴楼的青年,忽的一个旋身,赤眉子竟搀了一个空,正自一怔,那青年已哈哈大笑。
“葛老头……多谢你的好意,我还不曾醉倒呢!”
赤眉子葛鹰红眉一挑,哼了一声,目光向一边的血魔洗又寒瞟了一眼,那意思分明是暗示:
“你这师父莫非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