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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才是真正的战士。
他们的行动轻捷如狸猫,迅急如毒蛇,准确如五花箭神的箭。
卫天鹏属下正在等待着攻击令下时,正在全神贯注,准备出击,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顶上悬挂着黑色鹰羽的帐篷时……
忽然间,每个人都发现自己背后多了一个人,每个人腰眼上都已感觉到尖刀的刺骨寒意,每个人都听见身后有人在说:“不许动,一动就死!”
还没有开始赌,他们就已败了。
惨败!
有人曾经有八个字形容卫天鹏——静如山岳,稳如磐石。
但是他现在整个人都已崩溃,彻底崩溃。
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惨败。
柳分分少女般的红颜笑靥,现在也匕变得新丧的寡妇般衰老苍白惟淬。
现在她已经不是一半人,而是一个人了,她属于“魔”的那一半,已经在这种无情的惨痛打击下被消灭,彻底消灭。
卜鹰冷冷地看着他们。
“你们虽然败了,却还没有死,你们外面七十位久经训练、百战不死的战士也还没有死。”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们想不想死?想不想要那七十位战士陪你们一起死?”
这问题根本不必回答,也没有人愿意回答,但是从来不开口的搜魂手却回答了:“我们不想死。”
毒手搜魂,性命无存。
但是杀人的人,却往往比被他杀的人更怕死,杀人者往往就是因为怕死才杀人。
卜鹰冷笑:“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是。”
“现在你们还有一顶轿子,轿子里可能有位绝顶高手,也可能有足够把我们都炸成飞灰的火药。”
卜鹰又道:“你们是不是还想赌一赌?”
“我们不想。”搜魂手抢着道:“轿子里没有高手,也没有火药,只有……”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
班察巴那忽然挥拳,痛击在他脸上,封住了他的嘴。
名满江湖的搜魂手竟避不开这一拳,世上恐怕已很少有人能避开这一拳。
第十章 惨败
这一拳既没有花俏的招式,也没有复杂的变化,只有速度。
惊人的速度,快得令人无法思议,快得可怕。
搜魂手倒下去时,嘴里很可能已没有一颗完整的牙齿,碎裂的鼻梁已移动了位置,鲜血从破裂的嘴唇中涌出,就像是被屠刀割开的一样。
速度就是力量。
每个人脸上都变了颜色。直到此刻,大家才看出班察巴那的力量。
他冷冷地看着搜魂手倒下去后才开口:“我不是名家弟子,也没有学过你们那些高妙的武功,我只不过是个粗野无知的藏人,在你们眼中,很可能跟野兽差不多。”
班察巴那道:“可是我说出来的话一向算数。…
谁都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让搜魂手说出那顶轿子里的秘密。
只有卜鹰知道。
“他要说的,就是我要说的。”卜鹰道:“他说的话跟我同样有效。”
他们互相凝望一眼,两个人的眼色已说出他们彼此间的信任与尊敬。
班察巴那说出的话让每个人都很惊讶。
“我们不想知道那顶轿子里有什么,不想听,也不想看!”他的声音冰冷,“如果有人说出了那顶轿子里是什么,如果有人让我看见了那顶轿子里是什么,不管他是谁,我都会杀了他!”
小方吃惊地看着他,想开口,又忍住,任何人都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班察巴那转身面对卫天鹏:“现在我们之间的战争已结束,你们已惨败。我们的条件,你都得接受。”
卫天鹏已不再稳如盘石。
他的手已经在发抖,嘴唇也在发抖,过了很久才能间出一句话:“你们有什么条件?”
班察巴那却已闭上嘴,退到卜鹰身后。
他有力量,但却从不轻露,他有权力,但却绝不滥用。
到了应该闭上嘴时,他绝不会开口。
无论在任何地方、任何组织里,发号施令的只有一个人。
现在他己说出了他要说的,他也像别人一样等着卜鹰下令
卜鹰终于开口:“你们可以把那顶轿子带走,但是你们不能这么样走。…
他说出了他的条件:“你们每个人都得留下点东西来才能走。”
“你要我们留下什么?”卫天鹏间出这句话时,声音已嘶哑。
“留下一样能让你们永远记住这次教训的东西。”卜鹰忽然转向柳分分:“你说你们应该留下什么?”
他是发令的人。
他说出的话就是命令,绝没有任何人敢违抗。
他为什么要间柳分分?为什么不问别人?只问柳分分?
柳分分也很惊讶,可是忽然间她的眼睛里就发出了光。
她忽然明白了卜鹰的意思。
她看着卜鹰时,就像是一条狡狐看着一只捕狐的鹰,虽然恐惧敬畏,却又带着一种除了他们自己外,别人绝对无法了解的感情。
他们竟似己互相了解。
卜鹰也知道她已完全了解他的用意,才放过了她的目光,淡淡他说道:“只要你说出来,我就答应。”
柳分分仿佛带在犹疑,眼中却闪出了狡黠恶毒的笑意:“我们是一起来的,我留下了什么,他们也该留下什么。”
她慢慢地接着道:“我已经留下了一只手。”
小方也有手,他的手冰冷。
现在他也明白了卜鹰的意思。
卜鹰早已算准她会这么说的,所以才间她。
他相信她为了保护自己时,绝对不惜出卖任何人。
卜鹰脸上全无表情。
“这是你说的。”他冷冷地问:“你是不是认为这样做很公平?”
“是。”柳分分立刻回答:“绝对公平,”
卜鹰不再说话,也不再看她。
用两根手指捏住刀锋,将刚才从卫天鹏手里夺过来的,慢慢地送到卫天鹏面前。
他不必再说什么。
卫天鹏还能说什么?
他已惨败。
一个惨败了的人,除了流泪外,只有流血。
流不完的血!
刀锋冰冷,刀柄也同样冷。
手更冷。
卫天鹏用冰冷的手接过冰冷的刀,凝视着寒光闪动的刀锋。
这是他的刀。
他用这把刀砍下过别人的头颅,割断过别人的咽喉,他也用这把刀砍断过别人的手。
忽然间,他的神情又恢复镇定,已准备接受这件事,因为他已不能逃避。
事实本就是残酷的,绝不容人逃避。
卫天鹏忽然问:“你要我哪只手?”
他也知道这问题卜鹰必定拒绝回答,他用左手握刀,将右手伸出。
“这是我握刀杀人的手,我把这只手给你,今生我绝不再用刀。”
是不再用刀,不是不再杀人。
卫天鹏一字字接着道:“但是只要我不死,我一定要杀了你,不管用什么法了,都要杀了你。就算你砍断我两只手,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也要用嘴咬断你的咽喉,尝尝你的血是什么滋味!”
他的声音极平静,可是每句话,每个字里,都带着种令人冷入骨髓的寒意,就像是来自地狱群鬼的毒咒。
卜鹰脸上还是全无表情。
“很好。”他淡淡他说:“我会给你最好的伤药,让你好好地活下去。”
卫天鹏握刀的手上青筋暴起,已准备握刀砍下去。
卜鹰忽然又喝止:“等一等!”
“还要等什么?”
“我还要让你看一件事。”卜鹰道:“你看过之后,才会知道你自己这一次来得多么愚蠢!”
卜鹰挥手下令,所有的货物立刻全都堆积到帐篷前,每一包货物都打开了。
没有黄金。
“黄金根本不在这里。”卜鹰道:“你根本不该来的。这件事你做得不但愚蠢,而且无知,你自己也必将后悔终生!”
卫天鹏静静地听着,全无反应,等他说完了,才冷冷地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了。”
“很好。”卫天鹏忽然冷笑,“其实连这些话你都不必说的。”
他挥刀。
刀锋落下时,外面马背上的七十战士忽然同声惨呼。
七十个人,七十条手臂,都已被他们背后的人拧断。
用最有效的手法拧断,一拧就断。
他们本来的确都是久经训练。百战不死的健儿,可是这一次他们竟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战马惊嘶,奔出营地,轿子也已被抬走,三顶轿子都被抬走。
蹄声渐远、渐无,欢饮高歌也不复再有,连燃烧的营火都已将熄灭。
天已快亮了。
黎明前总有段最黑暗的时候,帐篷里的羊角灯仍然点得很亮。
宋老夫子“醉了”,严老先生“累了”,该走的人都已走了。
小方还没有走。
但是他也没有坐下来,他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别人的来去,也没有注意到卜鹰和班察巴那的存在。
他的人明明在这里,却又仿佛到了远方,到了远方一个和平宁静、无恩无怨、无情无爱的地方。
卜鹰凝视着他,忽然问:“你是不是认为我不该做得这么绝?”
没有回答。
“我不管你怎么想,只要你明白一点。”卜鹰道:“敌我之间,就像是刀锋一样,既无余情,也无余地,我若败了,我的下场一定更惨。”
他慢慢地接着道:“何况这一次本来就是他们来找我的,我们既然不能不战,要战,就一定要胜,对敌人就绝不能留情。”
这是不变的真理,没有人能反驳。
卜鹰道:“这道理你一定也明白。”
小方忽然大声道:“我不懂!”
他看来就像是忽然自噩梦中惊醒:“你们做的事,我全都不懂!”
班察巴那苍白英俊的脸上已有很久未见的笑容:“你不懂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他们将那第三顶轿子抬走?”
“你们为什么?”小方早已想问这句话。
班察巴那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
“你不懂,只因为有很多事你都听不见,有很多事你都看不见。”
他不让小方开口,因为他一定要先将自己应该说的话说出来。
“你不懂,只因为你年轻,还没有经过我们这么多惨痛的经验。”
班察巴那的态度严肃而诚恳:“如果你也跟我们一样,也曾在这块大地上生活了十年,几乎死过二十次,那么你也会听见一些别人听不见的事,也会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事了。”他的态度使小方不能不冷静下来。
“我听不见什么?”小方问:“你们又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那顶轿子比其他两顶都重一点。”班察巴那道:“而且轿子里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卜鹰替他接下去说:“是两个女人的呼吸声,其中有一个的呼吸已经很微弱。”
小方已经发现自己应该学习的事还有很多,远比他自己本来的想象中多得多。
不过他还是要问:“你们怎么知道轿子里是两个女人?女人的呼吸难道也跟男人有什么不同?”
“没有什么不同。”卜鹰回答。
“我们知道轿子里是两个女人,只因为那顶轿子只比搜魂手坐的那顶重一点。”
卜鹰又道:“我们是从抬轿子的人脚下带起的尘沙上看出来的。”
这次是班察巴那替他接着说了下去:“轿子的质料和重量都是一样的。”班察巴那道:“搜魂手练的是外功,人虽然瘦,骨头却重,而且很高,大概有一百二十斤左右。”
“那两个人加起来最多只比他一个人重二三十斤。”
班察巴那下了个很奇怪的结论:“这个重量刚好是她们两个人加起来的重量。”
小方当然立刻就问:“她们两个人,哪两个人?你知道是哪两个?”
“我知道。”
“娇雅?”班察巴那道:“其中一定有一个是娇雅。”
小方从未听过这名字:“娇雅是什么人?”
班察巴那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悲伤!
“如果你要了解娇雅这个人,就一定要先听一个故事。”
他说的是个悲伤的故事!
娇雅是个女人,是千百年前生长在圣母之水峰北麓、古代的廓尔喀族中一个伟大而圣洁的女人,为了她的族人,而牺牲了自己。
在凶恶歹毒强悍无耻的尼克族人围攻廓尔喀部落时,她的族人被击败了。
尼克族的标志是“红”,带着血腥的“红”,他们喜欢腥红和血污。
他们的酋长活捉了娇雅,玷污了她。
她忍受,因为她要复仇。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她终于等到机会,救了同族那个被俘的酋长,救了她的族人。
她自己也不得不牺牲。
等到她的民族复仇大军攻入尼克族酋长的大帐下时,她已化作芳魂。
是芳魂,也是忠魂。
她手里还紧握着她在临死前写给她情人“果顿”的一首情曲。
是情曲,也是史诗。
请拾得这支歌曲的人。
妥交给我那住在枯溪下的果顿。
我爱的果顿,你一定要活下去。
你要生存,就该警惕。
时刻警惕,永远记住,记住那些喜欢污腥血红的人。
他们是好杀的。
你遇到他们,也不必留情。
你要将他们赶入穷海,赶入荒塞,重建你美丽的故国田园。
故国虽已沉沦,
田园虽已荒芜,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