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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一粒,他就永远也休想活着走出这间庙宇。
幸好俞佩玉从小练的就是沉心静气的功夫,纵在烈日下,寒冰中坐上几个时候,他也能忍住不会指尖动一动。
幸好银花娘全身都已被他点了穴道,所以他才能在这武林高手环伺之地,一直藏到现在,却未被发现。
现在,他骤然自极度紧张中松弛下来,只想随便找个什麽地方躺下来,好生休息一段时候。但他却也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万万不能错过!
只要他能在暗中缀住这批人,查出他们要将这真假两个唐无双藏在什麽地方,他就有希望能揭破他们的险谋。
要跟着这许多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也实在无异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他赢的机会虽不大,这个险却是值得冒的。
而且这机会稍纵即逝,他实在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银花娘的眼睛始终瞪得大大的,凝注着他,她气脉血液虽都已被禁锢,连舌头都不能动,但耳朵却还是能听的。
俞佩玉来不及细想,附在她耳旁沉声道:“我本想将你送回唐家庄的,但现地……唉,现在你我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我点你的穴道不久便会消失,你便又可恢复自由,但望你从此莫要再来找我,我也绝不会去找你。”
他匆匆说了几句话,便待跃下横梁。
谁知就在这时,门外脚步声响,又有灯光闪入,那太湖金龙王竟又带着两条黑衣大汉走了进来。
第十五章 坚逾金石
俞佩玉见太湖金龙王带着两个里衣人走了回来,又是惊讶,又是着急。
俞放鹤明明已带着人走了?这太湖王为何要留下来?
只听太湖王沉声道:“将这土地像和神案都恢复原位,再将地上扫一扫,切莫让任何足迹留下来,必须令唐门子弟猜不出唐无双是从那里走的,到那里去了。”
这些人行事果然周密仔细,滴水不漏。
俞佩玉却决急疯了,他现在当然可以跳下去,将这叁人杀了,以他的武功,这叁人自然不是他的敌手。
但他却生怕因此而惊动了尚未走远的俞放鹤等到这叁人办完事出去,俞放鹤必已走远,他再追又来不及了。
这两条大汉做事却偏偏不慌不忙,十分仔细。
俞佩玉空自着急,却想不出法子。
他只希望这叁人也会从後面赶上俞放鹤,那麽他要缀住这叁个人,反而要比缀住俞放鹤容易得多。
这已是他唯一的希望,所以他更不能向这叁人下手。
谁知就在这时,突听“嗤,嗤,嗤”,叁声轻微而尖锐的暗器破空声,从门外急射而来。
两条黑衣大汉竟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太湖王反应自然快得多,身手也敏捷得多,凌空一个翻身,似乎已将暗器闪过,厉喝道:“是什麽人敢大胆暗算盟主座下武士,活得不耐烦了麽。”
喝声中,他金龙鞭已赫然在手,挥成一片金光,夺门冲出,门外黑暗中却似传入了一声森冷诡秘的轻笑。
俞佩玉更吃惊,更着急,他猜不出是谁会向他们骤下毒手暗算?是为了什麽?以这人出手之阴险,暗器之歹毒,也不会是什麽好人。
这难道是唐家的子弟赶来了?他们来的纵然很巧,但却将俞佩玉最後一缕希望都破灭了。
神案上的油灯,方才已又被燃起。
闪动的灯光下,忽见太湖王又倒退着走了回来。
他掌中的金鞭软鞭已软软地重下,满面惊惧之色,满头大汗如雨,但却看不出受了丝毫损伤。
他一双眼睛更充满了恐惧,连眼珠子都几乎凸了出来……他为什麽会如此恐惧?他究竟瞧见了什麽?
只听门外一个低沉、柔和、优美,但却带着种令人全身发冷的邪异之气的语声缓缓道:“朋友是什麽人?来自何处?”
这语声一起,俞佩玉就觉得全身不舒服,就好像听见响尾蛇的尾巴在响,就好像听见狼在磨牙齿。
他不憧一个人的语声怎会如此柔和优美,又如此邪异可怖,他实在想瞧瞧这语声是个什麽样的人发出来的。
门外黑暗中,的确有条朦胧的人影。
但门外的夜色实在太浓,门里的灯光又实在太淡,他只能瞧见一双眼睛,却瞧不见这人的容貌身材。
这是双黝黑而深沉的眼睛,黝黑深沉得一如那无边的夜色,但他眼睛里发出来的光,却是一种空虚的、凄迷的,不可捉摸的惨碧色,浅时如舂日远山之巅的一抹新绿,深时如古墓石棺後的阴湿藓苔。
这双眼睛虽非望向俞佩玉,俞佩玉竟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只听太湖王颤声道:“找姓王,王金龙,来自太湖。”
那优美而邪异的语声道:“原来是太湖王?你为什麽到这里来?”
太湖王道:“我是随武林盟主来的。”
那诡秘的语声道:“武林盟主?是俞放鹤麽?”
太湖王道:“正是。”
那语声道:“他到这里来是为了什麽?”
太湖王道:“本与唐无双有约,来此相见。”
那语声问一句,他竟然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一句,他的内心神智,竟像是都已完全慑伏在那双眼睛妖异的光芒下。
俞佩玉瞧得掌心又不觉沁出了冷汗。
那语声微一沉吟,又问道:“俞放鹤与唐无双相见,为什麽要约在这里?他们商量的,难道是什麽见不得人的秘密麽?”
太湖王道:“这其中的确有个秘密?是因为盟主……”
俞佩玉眼见他便要将这秘密说出来,更是既惊且喜,谁知太湖王说到这里,身子忽然一阵颤抖,竟闭住了嘴。
门外的眼睛光芒更亮,厉声道:“是什麽秘密?你为何不说?”
太湖王紧闭着嘴,满头冷汗,如雨点般落下。
那语声又变得出奇的柔和,缓缓道:“你只管说吧,没关系的,你说出来之後,绝没有人会伤害你。”
太湖王身子颤抖得更厉害,满面俱是痛苦之色,内心显然在痛苦地挣扎着,终於颤声道:“我不能说,绝不能说。”
那语声道:“你为何不能说?你莫忘了,现在你的内心、生命和灵魂,都已是属於我的了,你怎敢违抗我。”
太湖王忽然疯狂般大呼起来,嘶声呼道:“找的一切都是属於盟主的,我不能背叛他,否则我只有死……只有死……”
忽然反手一鞭,向自己头上抽了下去。
门外的人似也大觉意外,失声惊呼了一声。
太湖王却已倒讣在血泊中了。口口口
俞佩玉早已瞧得冷汗涔涔,这件事的发生与变化,赏在令人不可思议,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时门外暗中,已走进一个人来。
他脚步轻而缓慢,无声无息,就宛如幽灵。
灯光下,只见他穿着身普通农家的褐布衣服,手里提着个破旧的竹笠,身子瘦削而颀长,面容英俊而清瞿。
他看来似乎已有叁十,有时却又似已五十多了,一走进屋子,目中那妖异的碧光,立刻消逝不见,看来丝毫没有什麽引人触目之处,但那一双长而瘦削的手,却是纤美有致,光润如玉。
俞佩玉再也想不到那麽样一双眼睛,竟会生在这麽样一个平凡的人身上,更想不到这眼睛的变化竟有如此快,他约略只觉得这人,就像只蜥蜴随时改变自己身子的颜色来愚弄别人来保护自己,忽听一个少女的声音,轻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死了,都死了。”
俞佩玉目光,全都被这奇异的人所吸引住,直到此刻,才发现这人身後还跟着个粗布衣裙的少女,这少女身材刚健而婀娜,头上也低低戴着顶竹笠,似乎不愿被人瞧见她的面貌,她又在逃避着什麽?
也不知为了什麽,俞佩玉竟觉得这少女的声音、形态都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那里见过她的,这褐衣人已四下踱了一圈,才回头去瞧那少女,这时他清瞿的脸上,竟忽然露出一丝无比动人的微笑,悠悠道:“你眼光很准确,他们的确都已死了。”
那少女咬着嘴唇,道:“他们并没有惹着我们,你何苦将他们杀死?”
褐衣人微笑道:“你说的不错,我实在不该杀死他们的。”
那少女道:“既然不该,你为何要杀?”
褐衣人也不回答她的话,只是含笑凝注着她,忽然叹了口气,道:“真美,你的眼睛在这灯光下,看来更美了,你只要瞧我一眼,我就可以为你死十次。”
他对这少女似乎千依百顺,疼爱已极,说的话更句句都是恭维赞美,但无论谁都听得出他简直像是在哄孩子。
奇怪的是,这少女竟似丝毫也不觉得被哄被骗,竟被他几句话说得脸也红了,痴痴地呆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只希望你莫要再杀人了,只要我们能逃过这一次,我们就找个地方隐居下来,安稳地过一辈子不好麽?”
褐衣人微笑道:“你说的对,找们要找个美丽的地方,有山有水,我天天陪着你,在山林里抚琴,在清溪旁下棋,我就天天都可以听到你比黄莺更悦耳的笑声。”
那少女心神俱已醉了,闭着眼仰起了头,痴痴道:“只要能有这麽样一天,我所做的那些事就都有补偿了,只要能有这麽样一天,我就算死了也甘心。”
俞佩玉终於瞧见她的脸了,她美丽而纯洁的脸上,充满了对未来幸福的憧憬,她眼睛里流出了快乐的泪珠。
俞佩玉忽然想起了她是谁……她竟然就是黄池大会的前夕,将俞佩玉接待入迎宾馆的华山女弟子锺静。
这名门正宗的弟子,此刻怎会和如此奇异诡秘的人在一起?她为他做的“那些事”究竟是什麽事?
俞佩玉不禁又是惊讶,又是怀疑,又是惋惜。
褐衣人却再也没有望她一眼,只是俯首凝注着血泊中太湖金龙王的身,沉思着喃喃道:“这人心里究竟藏着什麽秘密?竟连我的力量都无法令他说出来,那俞放鹤又有什麽魔力,竟能令人宁可死也不敢背叛他。”
他又背负着手,四下踱起步来,目光忽又变得比鹰隼更锐利,四下扫动着,忽然轻呼一声,道:“你看,这里竟有条秘道。”
他拍着土地像一转,地道便露了出来。
锺静也失声道:“不知道他道是通往那里的?”
褐衣人闭着眼想了想,展颜笑道:“这里就是唐家庄的後山,是麽?”
锺静道:“呀,不错,这地道一定是通向唐家庄的。”
褐衣人微笑道:“对了,你真是个又聪明,又伶俐的女孩子。”
锺静脸又红了,低头弄着衣角,半晌才轻轻道:“这地方既是别人的秘密,我们不如走吧。”
褐衣人道:“走?为什麽?我一生中最喜欢的,就是揭穿别人的秘密。”
他微笑着摸了摸锺静的脸,又道:“俞放鹤和唐无双鬼鬼祟祟的,一定不会是干什麽好事,我想从这地道里溜进去瞧瞧,你乖乖的在这里等着我好麽?”
锺静立刻拉住他的手,着急道:“你不能去。”
褐衣人目光忽然冷得像冰,冷冷道:“为什麽?你怕我一走就不回来了麽?”
锺静根本没有注意他神色的变化,柔声道:“我不是担心别的,我只是担心你,你的伤还没有好,那唐无双和俞放鹤又都是厉害角色……”
褐衣人眼里的冰已溶解,微笑道:“你担心他们伤了我?”
锺静眼圈都红了,哽声道:“你……你若有什麽变故,叫我怎麽办呢?”
褐衣人大笑道:“你放心,就凭俞放鹤和唐无双想伤我,还差得远哩。”
他温柔地抚着她头发,道:“你乖乖等在这里,我很快就会回来,找答应你,绝不会有人伤着我一根毫毛。”他身形一闪,便没入地道中。
锺静瞧着他颀长身影没入地道,痴痴地出了半晌神,以手掩面,长叹道:“我这麽样做,是对?还是不对呢?…….”
只听一人沉声道:“不对。”口口口
锺静霍然跃起,凌空翻身,惊呼道:“是什麽人?”
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面带着温柔的微笑,不知何时已到了她背後,正含笑瞧着她道:“在下俞佩玉。”
锺静失声道:“俞佩玉?”
她知道“俞佩玉”已死了,空山夜寂,荒寺阴森,骤然听到死人的名字,她全身寒毛都不禁为之悚栗。
但这少年却又是那麽温文,那麽英俊,那温暖的带笑目光,简直可以使整个大地上的冰雪溶化。
世上没有一个女人会畏惧这样的男人。
锺静脚步不再往後退了,大声道:“不错,我的确知道一个俞佩玉,但绝不是你,我不认识你。”
俞佩玉道:“但在下却认得姑娘。”
锺静怔了怔,道:“你认得我?”
俞佩玉道:“姑娘岂非是华山门下锺静?”
锺静骤然又紧张起来,厉声道:“你是来追捕我们的?”
俞佩玉心里更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道:“姑娘犯了什麽罪?为何要怕人追捕?”
锺静凝注了他半晌,身体又松弛下来,勉强一笑,道:“我当然没有犯什麽罪,我只不过是试试你的。”
俞佩玉叹了口气,柔声道:“在下并不想刺探姑娘的秘密,更不是来追捕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