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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她并未多数,只因她方才说话间,俞佩玉和怒真人已拆过了八招,俞放鹤默然半晌,微微一笑道:“俞公子,这楼板救了你一命,你切莫忘了才好。”
俞佩玉也知道方才若不是楼板裂开,他难免就要被怒真人内力压倒,若只是两人比武较技,他自然早该服输了。
但此刻这一场比斗,却关系著别人的生死性命,俞佩玉只有打下去,无论俞放鹤说什么,他都只好充耳不闻。
又拆过二三十招后,俞放鹤面上微笑已不见?凄厉的风声中,四面屋脊上都响起了窃窃私语声:“现在已过了两百招?你看他还能再支持一百招么?”
“这倒说不定。”
“想不到这小子竟是打不死的程咬金,刚动手时,他好像连十招都支持不?现在倒反而越打越有精神。”
怒真人忽然跳了起来,怒吼道:“你们全都给我住壁,谁敢再放屁,老子就先宰了他。”
四面语声果然一齐顿住,没有敢再开口的,但是大家心里却全都明白,怒真人现在也开始在担心起来。
朱泪儿声音数得更响:“两百十一……两百十二……”
郭翩仙眼睛也发了光。
只有俞佩玉自己的一颗心,却开始在往下沉了……他忽然发现自己竟再也无法支持三十招。口口口
这时凤三先生忽然张开眼睛,一直很平静的面容,竟露出一丝焦急之色,只有他和俞佩玉才知道,俞佩玉借来的内力,已将用尽。
要知凤三先生方才虽然闭著眼睛,但却可自双方的拳风中,辨出他们的强弱,是以方才俞佩玉处境虽险,他也并不担心,只因他知道俞佩玉内力仍盛,怒真人纵然占了上风,也打不倒他的。
但此刻俞佩玉出拳时内力虽强,收拳时却已无力,正已是强弩之末,而且每击出一拳,内力又减弱一分。
到后来他内力的亏耗,竟快得像是有人在向外抽似的,他知道一等内力被抽乾,便再也休想挡住怒真人足以开山劈石的一击。
突见怒真人飕的一拳,直刺而来,俞佩玉惶急之下,不暇思索变招,只是出手一格,身子已不觉被震得踉跄后退。
怒真人是何等人物,立刻发现他已不支,精神立刻一震,出手三拳,已将俞佩玉逼入角落中。
大家又是惊奇,又是欢喜,他们既不憧俞佩玉方才是怎能支持下来的,更不憧俞佩玉又怎会忽然支持不住了。
朱泪儿道:“两百二十六,两百二十七……”
她虽然还在数著,但声音已有些颤抖起来。
只不过剩下七十招?可是这七十招俞佩玉却再也无法支持下去,这一点就算锺静都已看得出来。
海棠夫人叹了口气,喃喃道:“只怕数不到两百六十了……”
俞放鹤微笑道:“两百五十便已足够。”
怒真人忽然大喝道:“我说两百四十。”
喝声出口,左拳右掌,如雷霆般击下。
这时朱泪儿正数到:“两百三十八。”
俞佩玉但觉眼前拳风掌影,满天飞舞,也不知该如何招架,何况他纵能招架,也无法抵挡这排山倒海的内力。
他眼见已只有被击倒,别无选择的余地。口口口
俞放鹤面上又露出了笑容,红莲花已自窗台上一掠而下,海棠夫人微微摇头,十云双手合十,微笑道:“无量寿佛……”
只见俞佩玉身子已被拳风压得向后弯曲,就像是张弓似的,眼见立刻就要被生生压断怒真人喝道:“你服输了么?”俞佩玉咬著牙摇了摇头。怒真人手上加劲,大怒道:“你还不倒下去?”俞佩玉偏偏不肯倒下去,他身子越弯越低,满头汗如雨落,但就是偏偏死也不肯倒下了。去。
大家的眼睛,都在瞬也不瞬地瞧著他,窗外的风,像是要将整个天地都撕裂,窗内的人,却静得像是要窒息。
只听一连串“格格”声响,自俞佩玉背脊间发了出来,他整个人,都似乎要被这强猛的真力压成两断。
锺静目中已流下眼泪,全身簌簌地抖个不停,郭翩仙也在不住擦汗,突听锺静嘶声大呼道:“俞公子,求求你,求求你倒下去吧。”
海棠夫人长长叹了口气,道:“傻孩子,你这又是何苦……”
朱泪儿只觉眼前渐渐模糊,眼泪已流下面颊,此刻就连她都忍不住要劝俞佩玉倒下服输算了。
她已不忍再瞧下去。
红莲花忍不住大声道:“凤三先生,你难道定要等他被活活压死,才算输么?”
凤三默默半晌,黯然道:“事到如此,凤某也只有……”
俞佩玉突然大呼道:“咱们还没有输,我还没有倒下去。”
怒真人大怒道:“臭小子,臭脾气,你难道真要我废了你?”
他大怒之下,又往前踏了一步,只觉脚下软软的,踏在一只麻袋上,这一脚是何等力道,麻袋虽坚韧,也被他踩得裂开,但听麻袋里“吱”的一声,忽然有无数条蛇虫蜈蚣窜了出来,窜到他身上。
怒真人大惊之下,身形骤然后退,只见他衣服上、袖子上、手上、脸上、脚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毒虫,在蠕蠕而动,还有无数条毒虫,自麻袋里窜出,有的向他爬了过来,有的已又窜到他身上。
众人骤出意外,都被惊得呆了。
怒真人更是又惊又怒,手舞足挥,想将身上的毒虫甩落,然后一脚踩死,但毒虫实在太多,一时间那里能甩得尽,只见他忽然手舞,忽而足踏,忽而反手一掌,拍在自己身上,若非他气功已入化境,全身真气布满,坚逾精钢,此刻身上只怕早已被咬了七八十个洞了。
朱泪儿眼睛一亮,忽然大声道:“两百四十一,二四二……二四三……”
她连气都下换,一口气数了下去,眨眼间已数到“两百八十”?俞放鹤才忽然惊觉,大喝道:“这不算!这不计算?”
朱泪儿根本不理他,还是接著数道:“二八一,二八二,二八三……”
怒真人怒吼一声,将最后一条赤红的蜈蚣踏死在脚下,朱泪儿嘴里也恰巧数到“三百”。
小楼上忽然变得静寂如死,过了讦久,才听得俞放鹤咯咯乾笑道:“这自然不能算数的。”
朱泪儿冷笑道:“现在我俞四叔倒下去了么?”
俞佩玉倚在墙上,不住喘息,身子并没有倒下。
俞放鹤只有闭口不语。
朱泪儿瞪眼道:“现在我俞四叔既然没有倒下去,你们怒真人的三百招却已使完,自然是我们胜,凭什么不算?”
俞放鹤道:“但怒真人最后那六十余招,却并非对忖俞公子的,此乃有目共睹的事。”
朱泪儿冷笑道:“他既然正和我四叔动手,所用的每一招自然都该是对付找四叔的,只要一动手,一招就得算,他若忽然喜欢乱打,也只能怨他,怨不了别人。”
俞放鹤道:“但那些毒物……”
朱泪儿道:“那些毒物好好地在麻袋里躲著,既没有惹他,也不是咱们放出来的,他无缘无故弄死了它们,我还要他赔呢!”
俞放鹤虽然明知她在强词夺理,但一时间竟无词可驳,怔了半晌,转向怒真人,强笑道:“看来此事还是请真人来作主吧。”
怒真人目光闪动,大声道:“这小子居然能挡得住我三百招,好,真是个好小子。”
俞放鹤失声道:“但真人你并没有真的使出三百招。”
怒真人瞪眼道:“谁说我没有使出三百招?我既然在和他较量,自然一动手就得算一招,我出手若伤不?那也是我的事,你们谁也管不著。”
俞放鹤目定口呆,怔在那里,再也则声不得。
朱泪儿终于忍不住扑到俞佩玉身上,喜极呼道:“四叔,我们赢?我们赢了……”
俞放鹤微微一笑,神情居然已恢复镇定,微笑道:“怒真人既说是你们赢?自然是你们赢了。”
朱泪儿笑道:“你这两句话说得倒像个武林盟主的样子。”
俞放鹤淡淡笑道:“此刻各位只管走吧,俞某保证绝不留难。”
朱泪儿道:“走……这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为何要走?”
俞放鹤面色似乎微微变了变,怒真人已大喝道:“他们本不该走的,咱们却该走了
话犹未?突听“飕,飕”两声,窗外已窜入两个人来,其中一人目光炯炯,满脸麻子,厉声道:“不错,咱们都该走?但要走之前,却得先砍下他们的脑袋。”
朱泪儿怒道:“你是什么东西?”
俞放鹤微微一笑,道:“这位便是以一双铁掌与囊中七十二枚金钱镖,扬名甘陕一带的“满天星”赵群赵大侠。”
他指了指另一个面长如马,又高又瘦的黄衣人,接著又道:“这位便是名扬河朔,北路谭腿的第一名家,江湖人称“千里神驹”的黄风黄大侠。”
朱泪儿冷冷一笑,道:“好好一个人,为什么喜欢被人唤做马呢?像人家满脸大麻子,也没有叫赵大麻子,你虽然长得像马,也该取个好听些的名字呀。”
黄风一张马脸立刻拉得更长,冷笑道:“怒真人虽然有意承让,但咱们却不能放过你,对付你们这种妖孽,也用不著讲什么江湖规矩,小丫头,你就跟大爷们走吧。”
他蒲扇般大的手掌,刚想向朱泪儿抓过去,突见人影一花,十云已含笑站在他面前,笑嘻嘻道:“家师已说放过了他们,黄大侠就放过他们吧。”
黄风厉声道:“江湖前辈们的大事,那有你说话的余地,闪开。”
他的手刚缩回来,突又推了出去,十云仍是笑嘻嘻的站著,动也不动,但黄风这用尽全力的一掌,竟未将他的身子推动分寸。
黄风面色乍变,怒真人已走过来,沉声道:“我这徒弟的确没规矩,你想教训教训他是么?”
黄风见他对自己的徒弟呼来叱去,认定这嘻皮笑脸的小道士,必定不得师父欢心,哈哈一笑,道:“在下斗胆,的确想替真人……”
话未说完,怒真人已跳了起来,怒吼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我的徒弟,你这只脏手居然敢碰他,好。”
“好”字出口,忽然出手,闪电般抓起了黄风的手腕,只听“喀嚓”一声,他手腕已被生生折断。
黄风痛吼一声,右腿横扫而出,他号称北道谭腿的第一名家,这一腿的力道自然不凡,就算是块石碑,只怕也禁不得他这一腿的。
怒真人竟然不避不闪,硬碰硬挨了他这一腿,但闻又是“喀嚓”一声,断的竟非怒真人的骨头,而是黄风的腿。
黄风第二声惨呼还未发出,人已晕了过去。
怒真人再也不瞧他一眼,转向赵群,冷冷的道:“你将老夫说的话当放屁,还想要他们的脑袋,是么?”
赵群面色如土,但究竟也算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在这么多双眼睛瞧著下,也不能太丢人。
他咯咯一笑,道:“真人既不愿再伸手管这件事,就交给咱们吧。”
怒真人大怒道:“交给你,你是个什么玩意?现在你看著人家已累得不能动弹?就想来捡便宜是么?”
话未说完,已一把抓起赵群的衣襟,凌空提了起来。
赵群又惊又怒,反手两掌拍下,击中了怒真人左右双肩,谁知他这双“铁掌”,打在怒真人身上,竟像是变成了鹞蛋,又是“昨嚓”一响,又是一声惨呼,满脸上每一粒麻子里都流出了冷汗。
怒真人右手抓著他,左手提起了黄风,这怙瘦矮小的道人,竟能将这样两条大汉提起来,简直令人难信,但他偏偏像是丝毫不卖力气,就像是手里拎著两只公鹦,觐败了的公岛。
大家见他如此惊人的武功,才想到俞佩玉武功也非同小鄙,名满江湖的“满天星”和“千里神驹”连怒真人一招都接不住,这年纪轻轻,斯斯文文的少年人却硬是接了他两三百招。
大家的眼睛再去瞧俞佩玉时,心情已大是不同?正是已刮目而相看,俞放鹤目光凝注著他,更久久都未移开。
怒真人厉声喝道:“还有谁敢将老夫说的话当放屁么?”
窗里窗外,再没有一个人吭气的。
怒真人“哼”了一声,大步走下楼下。
十云双手台什,微笑作礼,道:“弟子今日有幸见到各位前辈,实是莫大荣幸,但望日后还能常聆教诲。”
他这话虽是向大家说的,但眼睛却始终在瞧著朱泪儿。
朱泪儿轻轻碎道:“贼眼的小鸡毛,你就快滚吧。”
十云也不知是听到?还是没有听见,再次微笑作礼,也走了出去,走到梯口,却又躬身道:“盟主先请。”
俞放鹤微笑道:“凤老前辈多多保重,俞公子多多保重……本座告辞了。”
海棠夫人忽然向郭翩仙走了过去,郭翩仙脸色立刻发了白,谁知海棠夫人还是不瞧他一眼,只是望著锺静笑道:“你是徐淑真的徒弟么?”
锺静垂下头,忽又觉得自己不应在情敌面前示弱,立刻又抬起头来,道:“正是。”
海棠夫人叹了口气,道:“可怜呀可怜,可惜呀可惜……”
锺静道:“我……我……”
她一时间也不如该如何回答,瞧见海棠夫人面上的神情,她气得脸都红?心里一横,索性豁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