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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中恶斗,旁临深谷,贴身而搏,直无回旋余地。成璜等空有二
百余人,却无法上前相助一拳一脚,只得呐喊助威。
三人愈打愈紧,张召重见敌人四只手掌使开来呼呼风响,
声威惊人,当下凝神持重,见招拆招,酣斗声中敌方一人左掌
打空,击在山石之上,石壁上泥沙扑扑乱落,一块岩石掉下深
谷,过了良久,才隐隐传上着地之声。
恶战良久,敌方一人忽然斜肩向他撞来,张召重侧身闪
开,另一人抢得空档,背靠石壁,大喝一声,右掌反挥。同时左
面那人左脚飞出。两人拳脚并施,硬要把他挤入深谷。
张召重见敌人飞脚踢到,退了半步,半只脚踏在崖边,半
只脚已然悬空。众官兵都惊叫起来。那时另一人的掌风已扑
面而至,张召重既不能退,也不能接,心知双方掌力均强,一抵
而退,对方不过在石壁上一撞,自己可势必堕入深谷,人急智
生,施展擒拿手法,左手一勾,已挽住对方手腕,喝一声“起”将
他提了起来。那人手掌一翻,也拿住了张召重手腕,只是双足
离地,力气施展不出,被张召重奋起神威,一下掷入山谷,那人
正是常氏双侠中的常赫志。众官兵又是齐声惊叫。
常赫志身子临空,心神不乱,在空中双脚急缩,打了个筋
斗,使下跌之势稍缓,这筋斗翻得半个圈子,已在腰间取出飞
抓,一扬手,飞抓笔直窜将上来,这时常伯志飞抓也已出手,两
人飞抓对飞抓紧紧握住,犹似握手。常伯志不等兄长下跌之势
堕足,双手外挥,将他身子挥了起来,落在十余丈外的山路上。
常伯志回身一拱手,说道:“火手判官武艺高强,佩服佩
服。”也不见他弯腰用劲,忽然平空拔起,倒退着窜出数丈,挽
了常赫志的手,兄弟俩双双走了。
众官兵纷纷围拢,有的大赞张召重武功,有的惋惜没把常
赫志摔死。张召重一语不发,扶着石壁慢慢坐下。瑞大林过来
道:“张大人好武功。”低声问道:“没受伤么?”张召重不答,调
匀呼吸,过了半晌,才道:“没事。”一看自己手腕,五个乌青的
手指印嵌在肉里,有如绳扎火烙一般,心下也自骇然。
大队过得乌鞘岭,当晚又逃走了三四十名兵丁。张召重和
瑞大林等商议:“大路是奔兰州省城,但点子定不甘心,前面麻
烦正多,咱们不如绕小路到红城,从赤套渡过河,让点子扑个
空。”曹能本来预计到省城后就可交卸担子,听了张召重的话
老大不愿意,可是也不敢驳回。张召重道:“路上失散了这许多
兵卒,曹大人回去都可以报剿匪阵亡,忠勇殉国,兄弟随同写
一个折子便是。”曹能一听,又高兴起来。原来按兵部则例,官
兵阵亡,可领抚恤,这笔银子自然落入了统兵官的腰包。
将到黄河边上,远远已听到轰轰的水声,又整整走上了大
半天,才到赤套渡头。黄河至此一曲,沿岸山石殷红如血,是以
地名叫做“赤套渡”。这时天色已晚,暮霭苍茫中但见黄水浩浩
东流,波涛拍岸,一大片混浊的河水,如沸如羹,翻滚汹涌。张
召重道:“咱们今晚就过河,水势险恶,一耽搁怕要出乱子。”
黄河上游水急,船不能航,渡河全仗羊皮筏子。兵卒去找
羊皮筏子,找了半天找不到半只,天更黑下来了。张召重正自
焦躁,忽然上游箭也似的冲下两只羊皮筏子。众兵丁高声大
叫,两只筏子傍近岸来。平旺先叫道:“喂,艄公,你把我们渡过
去,赏你银子。”只见一只筏子站起来一条大汉,把手摆了一
摆。平旺先道:“你是哑巴。”那人道:“丢那妈,上就上,唔上就
唔上喇,你地班契弟,费事理你咁多。”他一口广东话别人丝毫
不懂,平旺先不再理会,请张召重与众侍卫押着文泰来先行上
筏。
张召重打量艄公,见他头顶光秃秃的没几根头发,斗笠遮
住了半边脸,看不清楚面目,臂上肌肉盘根错节,显得膂力不
小,手中提着一柄桨,黑沉沉的似乎并非木材所造。他心念一
动,自己不会水性,可别着了道儿,便道:“平参将,你先领几名
兵士过去。”平旺先答应了,上了筏,另一只筏子也有七八名兵
士上去。
水势湍急,两只筏子笔直先向上游划去,划了数十丈,才
转向河心。两个艄公精熟水性,安安稳稳的将众官兵送到对
库,第二渡又来接人。这次是曹能领兵,筏子刚离岸,忽然后面
一声长啸,唿哨大作。
张召重忙命兵士散开,将大车团团围住,严阵戒备。此时
新月初升,清光遍地,只见东、西、北三面疏疏落落的出来十几
骑马,张召重一马当先,喝道:“干甚么的?”
对方一字排开,渐渐逼近。中间一人控马越众而出,手中
不持兵器,一柄白折扇缓缓挥动,朗声说道:“前面可是火手判
官张召重?”张召重道:“正是在下,阁下何人?”那人笑道:“我
们四哥多蒙阁下护送到此,现在不敢再行烦劳,特来相迎。”张
召重道:“你们是红花会的?”那人笑道:“江湖上多称火手判官
武艺盖世,哪知还能料事如神。不错,我们是红花会的。”那人
说到这里,忽然提高嗓子,一声长啸。张召重出其不意,微微一
惊,只听得两艘筏子上的艄公也是长声呼啸。
曹能坐在筏子上,见岸上来了敌人,正自打不定主意,一
听艄公长啸,吓得脸如士色。那艄公把桨一扳,停住了筏子,喝
道:“一班契弟,你老母,哼八郎落水去。”曹能哪里懂得他的广
东话,睁大了眼发楞,只听得那边筏子上一个清脆的声音叫
道:“十三弟,动手吧!”这边筏子上的艄公叫道:“啱晒!”曹能
挺枪向艄公刺去。艄公挥桨挡开,翻过桨柄,将曹能打入黄河。
两只筏子上的艄公兵刃齐施,将众官兵都打下河去,跟着将筏
子划近岸来。
清兵纷纷放箭,相距既远,黑暗之中又没准头,却哪里射
得着?
这边张召重暗叫惭愧,自幸小心谨慎,否则此时已成黄河
水鬼,当下定了一定神,高声喝道:“你们一路上杀害官兵,十
恶不赦,现在来得正好。你是红花会甚么人?”
对面那人正是红花会总舵主陈家洛,笑道:“你不用问我
姓名,你识得这件兵刃,就知道我是谁了。”转头道:“心砚,拿
过来。”心砚打开包裹,将两件兵器放在陈家洛手中。
此番红花会群雄追上官差,若依常例,自是章进、卫春华
等先锋抢先上阵。但张召重名气太大,陈家洛不由得技痒,挺
身搦战。主帅既然出马,无尘等也就不便和他相争。
张召重飞身下马,拔剑在手,逼近数步,正待凝神看时,忽
然身后抢上一人,说道:“张大人,待我打发他。”张召重见是御
前侍卫朱祖荫,心想正好让他先行试敌,一探虚实,便退后一
步,说道:“朱兄弟小心了。”朱祖荫抢上前去,喝道:“大胆狂
奴,竟敢劫夺钦犯,看刀!”举刀向陈家洛腿上砍去。
陈家洛轻飘飘的跃下马来,左手举盾牌一挡,月光之下,
朱祖荫见敌人所使是件奇形兵刃,盾牌上生着九枚明晃晃的
尖利倒钩,自己单刀若和盾牌一碰,就得给倒钩锁住,心中一
惊,急忙抽刀。陈家洛的盾牌可守可攻,顺势按了过来,朱祖荫
单刀斜切敌人左肩。陈家洛盾牌翻过,倒钩横扎,朱祖荫退出
两步。陈家洛右手扬动,五条绳索迎面打来,每条绳索尖端均
有钢球,专点人身三十六大穴。朱祖荫大惊,知道厉害,拔身纵
起,哪知绳索从后面兜上,顿觉后心“志堂穴”一麻,暗叫不好,
双脚已被绳索缠住。陈家洛一拉,将他倒提起来,手中又是一
放,朱祖荫平平飞出,对准一块岩石撞去,眼见便要撞得脑袋
迸裂。
张召重一见敌人下马的身手,早知朱祖荫远非敌手,眼见
他三招两式,即被抛出,当下晃身挡在岩石之前,左手疾伸,拉
住朱祖荫的辫子提起,在他胸口和丹田上一拍,解开穴道,说
道:“朱兄弟,下去休息一下。”朱祖荫吓得心胆俱寒,怔怔得答
不出话来。
张召重一挺凝碧剑,纵到陈家洛身前,说道:“你年纪轻
轻,居然有这身功夫,你师父是谁?”心砚在旁叫道:“别倚老卖
老啦,你师父是谁?”张召重怒道:“无知顽童,瞎说八道。”心砚
道:“你不识我家公子的兵器,你给我磕三个头,我就教会你。”
张召重不再理他,刷的一剑向陈家洛右肩刺到。陈家洛右手绳
索翻上,裹向剑身,左手盾牌送出,迎面向他砸去。张召重凝碧
剑施展“柔云剑术”,剑招绵绵,以短拒长,有攻有守,和对方的
奇形兵器狠斗起来。
这时那两个艄公已上岸奔近清兵。官兵箭如飞蝗射去,都
被那两人拨落。前面的是铜头鳄鱼蒋四根,后面的人已甩脱了
斗笠蓑衣,露出一身白色水靠,手持双刀,原来是鸳鸯刀骆冰。
蒋四根手舞铁桨,直冲入官兵队里,当先两人被铁桨打得脑浆
迸裂,余人纷纷让开。骆冰紧跟身后,冲到大车之旁。成璜手
持齐眉棍,抢过来拦阻,和蒋四根战在一起。
骆冰奔到一辆大车边,揭起车帐,叫道:“大哥,你在这里
吗?”哪知在这辆车里的是身负重伤的余鱼同,他在迷迷糊糊
之中突然听得骆冰的声音,只道身在梦中,又以为自己已死,
与她在阴世相会,喜道:“你也来了!”
骆冰匆忙中一听不是丈夫的声音,虽然语音极熟,也不及
细想,又奔到第二辆车旁,正要伸手去揭车帐,右边一柄锯齿
刀疾砍过来。她右刀一架,左刀飕飕两刀,分取敌人右肩右腿。
她这套刀法相传从宋时韩世忠传下来。韩王上阵大破金兵,右
手刀长,号称“大青”,左手刀短,号称“小青”,丧在他刀下的金
兵不计其数。骆冰左手比右手灵便,她父亲神刀骆元通便将刀
法调转来教她,左手刀沉稳狠辣,见一般单刀的路子,右手刀
却变幻无穷,人所难测,确是江南武林一绝。
骆冰月光下看清来袭敌人面目,便是在肃州围捕丈夫的
八名侍卫之一,心中一恨,刀势更紧。瑞大林见过她的飞刀绝
技,当下将锯齿刀使得一刀快似一刀,总教她缓不出手来施放
飞刀。战不多时,又有两名侍卫赶来助战,官兵四下兜上,蒋四
根和骆冰陷入重围之中。
只听一声呼哨,东北面四骑马直冲过来,当先一人正是九
命锦豹子卫春华,其后是章进、杨成协、周绮三人。
卫春华舞动双钩,护住面门,纵马急驰。溶溶月色之下,只
见一匹黑马如一缕黑烟,直卷入清兵阵中。官兵箭如雨下,黑
马颈上中箭,负了痛更是狂奔,前足一脚踢在一名清兵胸前。
卫春华飞身下马,双钩起处,“啊哟,啊!”叫声中,两名清兵前
胸鲜血喷出,卫春华双钩已刺向瑞大林后心。瑞大林撇下骆
冰,回刀迎敌。跟着章进等也已冲到,官兵如何拦阻得住,被三
人杀得四散奔逃。
混战中忽见一条镔铁齐眉棍飞向半空。原来蒋四根和成
璜战了半晌,不能取胜,心中焦躁,看准成璜当头一棍打来,用
足全力,举铁桨反击。桨棍相交,成璜虎口震裂,铁棍脱手,转
身就逃。这时和骆冰对打的侍卫被短刀刺伤两处,浴血死缠,
还在拚斗,忽然脑后生风,忙转身时,一条钢鞭已迎头压下,忙
举刀挡架,哪知对方力大异常,连刀带鞭一起打了下来,忙一
个打滚,逃了开去,终究后背还是被敌人重重踢了一脚。
骆冰缓开了手,又抢到第二辆大车旁,揭开车帐。她接连
失望,这时不敢再叫出声来,车中人却叫了出来:“谁?”这一个
字钻入骆冰耳中,真是说不出的甜蜜,当下和身扑进车里,抱
住文泰来的脖子,哭着说不出话来。文泰来乍见爱妻,也是喜
出望外,只是双手被缚,无法搂住安慰。两人在车中忘了一切,
只愿天地宇宙,万世不变,车外呐喊厮杀,金铁交并,全然充耳
不闻。
过了一会,大车移动。章进探头进来道:“四哥,我们接你
回去。”坐上车夫的座位,赶大车向北。几名侍卫拚死来夺,被
杨成协、卫春华、蒋四根、周绮四人回头一赶,又退了转去,急
叫:“放箭!”数十名清兵张弓射来,黑暗中杨成协“啊哟”一声,
左臂中箭。
卫春华一见大惊,忙问:“八哥,怎样?”杨成协用牙咬住箭
羽,左臂向外一挥,已将箭拔出,怒喝:“杀尽了这批奴才!”也
不顾创口流血,高带钢鞭,直冲入清兵阵里。卫春华叫道:“好,
再杀。”两人并肩猛冲,一时之间,清兵被钢鞭双钩伤了七八
人,余众四下乱窜。两人东西追杀,孟健雄和安健刚奔上接应。
孟健雄一阵弹子,十多名清兵被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