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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不好?”
“算啦,本公子倒是觉得这里很妥当。”
“说的也是。”沈小蝶道:“至少林子里还有批弓箭手,万一情况不妙,还可以放几支冷箭。”
她一语道破,揭穿了蓝玉飞的诡计,同时也提醒了柳二呆。
几支箭虽然不放在柳二呆眼里,但在全神凝注之下,总难免一时疏忽。
蓝玉飞脸色一变,没有搭腔。
但这位赏花公子倒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他当然不会就此甘心,被一个赤手空拳的柳二呆唬住。
无论如何他得试一试。
再说此刻就像两只斗公鸡对峙而立,总不能就这样永远耗了下去。
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你要是不敢动手,”柳二呆冷冷道:“鄙人只怕要占光了。”
“你占先?”
“是的,鄙人……”
“哼,你这个呆子。”蓝玉飞冷哼一声,剑如风发,寒光乍闪,笔直刺了过来。
剑到半中,连腕一震,只见寒星乱颤。
柳二呆居然凝立不动,他明白对方只是一记虚招,震剑生花,无非想要迷眩他的眼神。
他要用的是空手入白刃,这必须等待时机,必须恰到好处才能一举得手。
这要忍耐,还加上几分风险。
尤其这支剑不是寻常兵刃,他绝不能硬来,更不能轻撄其锋,有时必须回旋闪避。
总之,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他必须仔细观察对方的动向,算准距离,以及招术的虚实变化,把捏的丝毫不差。
因此他不轻动,他要的是以静制动。
此刻剑还投递到腹部,剑锋还在两尺以外,而他必须在毫厘之差,掌握制胜之机。
这当然很险,柳二呆却表现得满不在乎。
其实他并非狂傲轻敌,只不过他懂得越是在紧要关头,越是要放开胸怀。
这种临危不乱的本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wωw奇Qìsuu書còm网
柳二呆显然经过了一番艰辛的心路历程,才练成了这种无上心法。
柳二呆显然有这份定力。
他虽然想得到这支剑,其实并没十成十的把握,却把大话说在前面。这也是一种攻心之术。
蓝玉飞毕竟道行不够,就因柳二呆这句话,使他心生震骇,还没出手就显得畏首畏尾起来。
他如今虽已出手,却又不敢逼进。
但这支剑总不能永远停在半空,只见左手扬了扬,忽然大喝一声,剑光陡然一合。
颤动的剑光凝而为一,嗤的一声,划然生啸,有如汤骥奔泉直刺而来。
这不是虚招,是实实在在的一剑。
他怎么忽然敢了?
原来刚才他扬了扬手,打出了一个暗号,盼望不迟不早飞来两支冷箭。
显然事前已被沈小蝶一口说破,但他估计在这一瞬之间仍然管用。
若是此刻恰好有两支箭助他的攻势,剑到箭也到,他不信柳二呆真的有三头六臂。
但两支箭却没飞来,传来的却是几声闷哼。
这事很怪,林子里的箭手莫非遭到了暗算?
不错,场中已不见了沈小蝶,也就在这一瞬之间,她穿入了密林。
蓝玉飞心知不妙,硬生生沉腕收招。
大凡诡谲多诈之人,最能见风转舵,他眼看情况不对,留下来必吃大亏,当下身子一翻,双足猛登,直向江岸掠去。
身法奇快,一起一落已在数丈以外。
但他没有料到,更快的还在后面,柳二呆一声不响业已跟纵而起,轻飘飘如影附形。
他说过了,对这支剑梦寐以求,当然不愿失之交臂。
但他将凭什么手法取得这支剑?
江涛澎湃,滚滚东流。
夜暗迷渗的江面上,忽然响起一声唿哨,像激箭般冲来了几条快船。
当先的船头甲板上,站立着一个威风凛凛,虎背熊腰的黑衣人,在离岸还差好几丈之遥,蓦的腾身一跃,飞一般登上了岸头。
“蓝玉飞。”那人大吼一声,声如巨雷:“你竟敢骗了老子?”
这人面如靛蓝,身材魁梧高大,周身全黑,一圈兜腮胡子,翘起来根根如刺。
说话如此鲁莽,这人是谁?
敢情来了正牌货色,飞龙帮主李铁头。
蓝玉飞大吃一惊,脸色陡变,他委实没有料到李铁头来得如此之快。
更糟的是一下子劈头碰上。这该如何是好?
正自心慌意乱,忽然觉得右腕一麻,一个声音打从耳畔响起:“你怕他是不是?”
蓝玉飞一怔,青虹剑业已脱手。
“你……”他掉过头来目光一瞥,发现剑已到了柳二呆手中,登时骇然一震,倒退了三步。
虽然一时气极,却不敢空手夺剑。
有剑之时,还畏惧柳二呆三分,何况双手空空?
“你放心,我得到了剑,绝不杀人。”柳二呆道:“快闪开,我替你应付这个对头。”
得了一柄好剑,理应回报。
“你是什么人?”李铁头沉声大叫。
“先说你要找的是什么人?”宝剑在握,柳二呆不禁豪情万丈。
“本座要找的是从栖露山来的一双男女。”
“这就对了。”
“莫非你就是柳二呆?”
“正是。”
“嘿嘿,答得好,硬梆梆的。”李铁头厉声叱喝:“还有一个呢?”
“在这里。”人影一闪,沈小蝶飞掠而到。
“好轻功。”李铁头嘿嘿一声冷笑,沉声道:“花俏功夫,管看不管用。”
“哦?”沈小蝶道:“照你的口气,好像只有一颗铁头管用。”
“不错。”李铁头浓眉一剪,傲然道:“本座除了这颗铁头之外,当然还有更厉害的东西。”
“什么东西?”
李铁头右臂一扬,举起一件奇门兵刃。
但见金光闪闪,其形如轮,有柄,轮盘的边缘却是无数锯齿般的尖刃。
这种兵器,江湖上果然少见,但又何值如此的炫耀?
李铁头显然是想先造成气势,振奋自己的声威,来个先声夺人。
柳二呆注目凝视,嘴角微微一哂。
赏花公于蓝玉飞垂头丧气,早就躲了开去,此刻已不见影子。
“就这些玩意?”沈小蝶问。
“若在大江之上,本来惯使是的是支长槊。”李铁头昂然道:“足足有一丈七八。”
“听说是支飞龙槊,对不对?”
“你听过就好。”李铁头夸张的道:“本座一旦恼起火来,一槊捅出,死尸成串,血水满江。”
“哎呀,”沈小蝶失惊道:“好厉害?”
“你怕了?”
“是啊,”沈小蝶不知是真的害怕,还是故意讥讽:“听起来倒是蛮吓人的。”
“听起来?”李铁头怔了一下:“这话……”
“成江的血水,成串的死尸,这多么可怕。”沈小蝶轻轻拢了拢鬓边的乱发,好整以暇的道:“胆子小的人准会吓个半死。”
“你的胆子呢?”
“还好。”沈小蝶道:“从小就吓大了。”
“好哇,说了半天,原来你这小子是在消遣本座!”李铁头大喝一声,伸出双手掌:
“拿来。”
“拿什么来?”
“别装糊涂,一幅草图。”
“哦?这真有意思。”沈小蝶冷笑:“赏花公于蓝玉飞千方百计想要得到一张草图,如今你也来要,到底是张什么草图?”
“本座没见过。”
“可惜我也没见过。”
“胡说,本座的耳报神灵得很。”李铁头双目一睁,厉声喝道:“既然已被本座撞上,你这小丫头想打马虎那是休想!”
“你相信这幅草图的确在我身上?”
“本座有十成的把握。”
“这样说来你好像是要定了?”
“不错。”
“能不能多等一天?”
“多等一天?为什么?”
“反正你也不曾见过这幅草图。”沈小蝶眨眨眼睛,冷笑道:“赶明儿我去弄些草纸,信手一挥,来几幅鬼画桃符……”
“往口!”
“怎么?你难道认得出来?”
“小丫头,你休想骗得过本座。”李铁头瞪目叱道:“本座虽没见过这幅草图,但据说当年四空先生的笔意,别创一格,你学得来吗?”
四空先生?原来这幅草图还颇有来历。
柳二呆本来是个不喜欢多嘴的人,尤其是有关沈小蝶的事,他一再叮咛自己少去打岔。
当然,他一直细心在听。
听到四空先生,不禁怔得一怔。
原来四空先生是位武林奇人,亦侠亦儒,亦仙亦俗,据说还有过不少风流韵事。
这“四空”两个字,当然不是他的本名。至于他本来是谁,江湖上传说纷纭,有人说他是辽东大侠司马藻,也有人说他是当年驰骋于白山黑水间的无影剑客柳上飘。
更有人猜他就是赵四公子。
赞同最后这种说法的人较多,甚至有人相信赵四公子本名就是赵四空。
但却提不出证据,因为赵四公子毕竟是位神龙不见尾的人物。甚至如今仍然健在的一些武林耆宿,也只能说些当年赵四公子的奇迹异行,而于酒酣耳热之余,感叹无缘一会。
不过大都能够指出,赵四公子当年有两位红粉知己,都是绝世美人。
而且是对姊妹花。
这种绝闻轶事,当然脍炙人口,最为江湖人物所津津乐道。
而赵四公子则行迹成谜,最后却是不知所终。
至于这位四空先生,却是在赵四公子销声匿迹之后,才突然从江湖上传了开来。
时间如此巧合,因此有人怀疑他就是赵四公子。
不仅此也,四空先生居然也是个行踪飘忽的人物,而且一切行事与作为,也跟赵四公子大同小异,锄奸除恶,为善不欲人知。
而且独来独往,跟武林人物绝少瓜葛。
唯一不同的是,四空先生已届中年,同时也显露了文采,并且是位诗人。
但他的诗篇并没刊行传世,只是散见于荒山古刹、飞崖绝壁之上,字迹狂草,飞龙舞凤。
更骇人听闻的是,在寺院粉墙之上,虽是儒笔染墨,至于在那些飞崖绝壁上的诗句,赫然用的是指书,入石竟达一寸有余。
这是武林难得一见的金刚指。
诗意虽然隐晦难明,但词藻瑰丽,有的飞扬奔放;有的则凄艳悱恻,哀婉动人。
显然,四空先生是位伤心人。
至于这幅草图的事,却是最近才为人所知,而且确信为四空先生的遗笔。
为何留下这幅草图?草图中所指的是什么?
敏感的江湖人物,想法不外两种,一种是珠宝财物,一种是剑谱秘芨。
而这两样,每一样都动人心弦。
江湖人物刀头溅血,剑底惊魂;为的什么?武功与财富,当然是梦寐以求的东西。
有了武功与财富,声名也就接踵而来。
这幅草图,当然值得追踪掠夺,值得费尽心机,甚至值得拼命。
问题是先得估量一下自己的实力,有没有这份胆量,对于攫取这幅草图,到底有几分把握。
飞龙帮主李铁头显然充满了信心。
“纵然我学的不像,”只听沈小蝶道:“就凭你李铁头难道能辨出真伪?”
“哼,你敢小觑本座。”
“据我所知,你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箩筐,牛却吹得不小,居然懂得什么笔意,别笑死人啦!”沈小蝶笑弯了腰:“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真是一张厉害的嘴,奚落起人来简直入骨三分。
李铁头自以为是江上一霸,平时颐指气使,怎受得了如此奚落?
“丫头片子。”他虎吼一声,额头上青筋直冒:“你不怕老子把你砸成肉泥?”
“你用什么砸?”沈小蝶神色自若。
“用什么,嘿嘿。”李铁头气极,霍地举起了手中金轮:“难道这个不够?”
轮大如桶,金光乱颤,看来的确颇有分量。
“够是够了。”沈小蝶淡淡的道:“只是我若变成了肉泥,这幅草图岂不变成纸浆?”
李铁头怔了一下。
他煞有介事,似是耽心一轮砸下,沈小蝶真的会变成肉泥,坏了那幅草图。
“说的不错,抬槊来。”
原来那十几条快船之上,都是清一色的黑衣壮汉,早已一拥上岸,排列在李铁头身后。
黑压压的一片,没有一百至少也有八十。
人丛中应了一声,只见两名壮汉立刻抬来一支长槊,乌黑沉沉,粗逾儿臂。
槊为矛的一种,长者称槊,短者为矛。
李铁头吸了口气。单臂一抡,取过长槊,同时把那只金轮递给两名壮汉,然后双手握槊,刃尖斜指。
“丫头片子,看清楚了。”他厉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没话说。”沈小蝶手按腰际。
她腰中缠有一支软剑,一向并不轻用,此刻她已握住了剑靶。
“没话说?”
“是要我双手递上一幅草图,对不对?”
“最好是识相一点。”
“要是我不识相,那又怎样?”
“那就死定了。”李铁头一掉手中长槊,叱道:“本座这一槊打算穿胸而过。”
这支一丈七八的长槊,若是在江上鏖兵,倒是颇为有利,至于陆地之上,则宜短兵相接,他舍短取长,显然是个大错。
“好,你来吧。”沈小蝶一动不动。
柳二呆静静地呆在一旁,没有插嘴,也没有自告奋勇,他相信沈小蝶对付这支长槊足有余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