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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着眉,打开信封,掏出来几张纸,翻了翻,是五张一千两的银票。他不说话,只是挑着眉看着她。
“呃——这个。”她抿了抿嘴,挤出个笑脸:“你知道,我穷得就只有几个钱,还没九爷阔。”
他望着她,心中暖暖的,也就暖暖地笑了出来:“多谢!我正缺几个钱。”
她放下心,笑了起来:“钱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时候尚早,楚言难得进城一趟,想顺便办点事,用过午饭,就准备告辞了。
十三阿哥陪着她走回前厅,还要往前送。
楚言笑道:“留步。这里离二门不远,我认得路。”
知她介意他的腿疾,他也不勉强,只笑着说了句保重。
他身边的女人中走出来一个,垂首福了一福:“我替爷送送公主吧。”
二门在望,那女子突然停住脚步,直直地望着楚言:“臣妾斗胆,想请教公主一句实话。”
楚言一愣,仔细看那女子,认出是位故人。
“当初,若没有我,你就会嫁给他么?”
楚言冷冷地看着她:“本公主欠了你什么实话?”
玉梨一窒,咬了咬牙,非要将多年的不忿和委屈都说出来:“他们都说,是我阻了爷等了盼了多年的亲事。可我知道——”
“住口!”十三阿哥柱着杖,一瘸一拐地大步赶上来,厉声喝道:“没规矩的东西,滚一边去!”
十三福晋花容失色,小跑着跟在后面,将他扶住,听他动了真怒,口不择言,也觉得尴尬。
玉梨又羞又气,浑身哆嗦,落下泪来。楚言尴尬地站在那里,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十三福晋打点起笑容:“最后这一小段路,我送送公主。”
目送妻子和楚言离开,十三阿哥回身便走。
“爷!十三爷!”玉梨用全身力气指控着:“你怎可那样对我?我为你——”
十三阿哥倏地转回身,眼神冰冷,嘴含讥笑:“我该怎样对你?你要孩子,我给了你。你要名分,我给了你。你还要什么?我一无爵,二无钱,三无能,不得皇阿玛欢心。这么个废人,还能给你什么?你想要我的命么?”
玉梨呆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眼泪一串串地落下,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心里拼命在说:“不是那样,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你从来没明白。”
十三福晋转回来,见她还站在原处,失魂落魄,心生怜悯,好意劝道:“还请姐姐以弘昌为重,无论如何,体谅爷几分。”
玉梨回过神来,看见他喜欢上的第二个女人,心中更加悲苦:“你来得晚,什么也不懂,自然轻快。”
见她如此不开窍,十三福晋也不好多说,只得劝道:“姐姐先回房去吧。这个样,被人看见,成什么话。”
她来得晚,知道的却不比她少。正室额娘的一个妹妹嫁入宗室,小女儿与她年岁相当,从小无话不谈。她堂兄做了十三阿哥的侍读,人又淘气多话。结果,十三阿哥就成了两个小女孩经常谈起的话题。他的文才,他的武艺,他的侠行,他为何迟迟不娶,他心里想的是谁,他侍读知道的,对两个小女孩就不是秘密。情窦渐开,她们忍不住地想,若有那么一个人,那般痴心地等待自己,便是天上地下也随着去了,便是死也值了。她们谁也没想过,自己的那个人会是他。他分明心有所属,分明只会属于那个月亮一样光彩的女子。
好事多磨,一磨再磨。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两个女孩的心随着他们的遭遇忽上忽下,被结局惊得傻了。她正忙着为他们叹息,却听说自己被指给了十三阿哥。她糊涂了,不知是自己突然飞上了天,还是星星落到了地上。
阿玛看着她,连连叹气:“能嫁给十三阿哥,也不知算不算你的福气。你只记住,人一辈子日子很多,能过的只有今日。”
她记住了,照着做了,然后,星星真的属于她了。下次回家,要记得告诉阿玛:能嫁给他,是她的福气。
==〉对13家生活水平有异议的,看长评里的账单。
得知4没那么多银子,心理突然平衡多了。
故人故地(四)
峻峰陪着楚言逛瓷器店古董店,有点纳闷她买的那些东西。他不内行,可好歹在雍亲王府呆了这么些年,上品次货还能看出一点。
店家初见这位夫人气度不凡,就连身边的下人也是气宇轩昂,觉得会是个大主顾,跟前跟后地殷勤伺候,发现她看上的都是些不上档次的东西,价钱上杀得又狠,就不禁轻慢起来,只当她是哪里来的暴发户,爱理不理。
楚言也不在意,按杀下来的价钱付账,命他们把东西包好,叫峻峰找人来搬到车上。
此间的伙计态度简慢不说,言语刻薄,还有轻辱冒犯之处。
楚言刻意隐了身份,峻峰不好端出来头,只气得脸色发青,差点要动手打人。
楚言止住他,唤来掌柜,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这位伙计对我家私事像是很有些兴趣。不知你这店到底做的什么生意,客人说出一两件私事,是否就可以随便白拿一两件东西出门?”
掌柜的愣了半天,好容易回过味儿来,忙不迭地赔不是。
楚言淡淡一笑:“掌柜何罪之有呢?我家中也做着生意,知道好的伙计不好请,好的掌柜更不好请。可,不找好的,生意怎么败的都不知道,您说是不是呢?”
掌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回身狠狠扇了那伙计几个大嘴巴,逼着他磕头道歉。
楚言已经抬脚走出店外,对峻峰笑道:“这样,算不算替你出气了?”
峻峰一愣,不解道:“您这是——?”
楚言慢慢地往前逛,口中笑道:“你平日出门,顶着亲王府执事的头衔,自然不会有人怠慢,日子久了,气性也养得大了,倒不如小时候机灵明白。竟忘了么?人情冷暖,本来如此。市井小民,不善作伪,就显得市侩了。”
峻峰大为惭愧,低头想了想,不禁又问:“那伙计不对头。可您怎么知道,那掌柜也有毛病?”
“没毛病会用那样的伙计?还视若不见?不是有把柄落下,就是没把东家的生意当回事。”
峻峰想了想,不由点头,咧嘴笑道:“跟着公主,不但有趣,还长见识。”
楚言突然停下脚步,侧身看着他:“你方才那一恼,是为着你公主主子被人冒犯,还是为着你姐姐被人轻辱?”
望进那双明澈的眼睛,峻峰想了想,认真说道:“有主子在场,主子不发话,我绝不会与人动手。”
楚言微笑:“既这样,听姐姐一句话。多为你自己和小岚打算打算,不要指望主子真心为奴才着想。 ”
楚言随走随看,也不知都到了哪里,正要迈步进一家店,余光瞄见隔壁的招牌“知味书屋”,不由一呆。
峻峰不明所以,顺势看去,问道:“也要买些书么?”
楚言刚要作答,身后不远已传来一声轻唤:“楚言。”下意识地转过身。
八阿哥只觉得前面这个身影十分熟悉,没想到果真是她,虽极力把持,仍不由露出喜色。
看见两人的神情,想起影影绰绰听过的一些传言,峻峰暗自叹息,庆幸手下的有的出城为她送东西,有的回亲王府要车,剩下最心腹的两个也还在拐角那边店里。犹豫了一下,打了个千,微微退开几步。
楚言定住神,笑问:“真巧!八爷可是要去这边书店。”
“是。”他温柔地望住她,目光和煦依旧,带了点淡淡的希望:“你呢?可要进去看看?要不要带几本书回去?”
“不了。我现在满身铜臭马粪,没得污了清静地方。”她笑着指了指眼前的铺子:“正想进去看看,能不能捡几件便宜东西。”
那是间古董玉器铺子,他因而问:“可是在寻什么样的东西?”
“不是。今儿得空,随便逛逛街,顺便进点货。”以培养靖夷与洋人做生意时,进货的眼光。
那家伙计认得八阿哥,早已报告掌柜,殷勤地迎了出来。
八阿哥笑道:“他家倒还有些过得去的东西,我陪进去你看看。”
进了店,楚言就对店家笑道:“你们招呼八爷,不用管我,我不过是闲来无事随便逛逛。”
掌柜不知这女子来头,只得唯唯诺诺,好在八阿哥进店的次数虽不多,却是从来不曾空着手出门。
八阿哥一边喝着茶,随口应付着掌柜,视线不时投向她,只见她微微垂着头,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眼睛淡淡扫过一件件货品,偶然拿起一样看看,旋即放下,没有对那一件显出特别兴趣。比起从前,略微丰满了些,也晒黑了一点,嘴角噙着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她的心思情绪,从前,他总能看出点端倪,猜个大概,如今,则有些抓不住了。他们分别得实在太久!
感觉到他的目光,她只越发装作在看那些死物,不敢抬眼,生怕一抬眼就打破了哪一处的平衡。店内一圈逛下来,也记不得都有些什么。
他放下茶杯,起身迎过去,笑问:“竟没有看得上眼的么?”
她坦然地抬起头,迎着他的探问,笑道:“八爷不知么?女人逛街,买什么还在其次,最过瘾的是那讨价还价的趣味。八爷相熟的地方,我怎么好意思杀价呢?”
八阿哥张了张嘴,哑然失笑,又有些失望。便是一时半刻,他们也无法回到从前了么?
掌柜的还在喋喋不休地解释,一分钱一分货,他们店里的价钱是极公道的,云云。
八阿哥暗暗叹口气,命道:“把那边柜里的玉蜻蜓拿出来给我看看。”
伙计连忙颠颠地拿来,五六个,一溜儿地摆在铺了丝绒的木匣内。
“你们去吧,让我们慢慢看看。”八阿哥打发店家走开,对楚言笑道:“你觉得那个好些。”
楚言看了他一眼,探头往匣内看去。白玉碧玉雕刻的蜻蜓,模样逼真,栩栩如生,通体晶莹,其中一只头上顶着一块红色。她伸手拿了出来:“看着都差不多,只有这个特别点。”
八阿哥接过去看了看,突然一笑,凑过来压低嗓门:“是特别,只是,倒不如索性雕成红头苍蝇的好。”
楚言心中正有这想法,一愣之后,嘴角微翘,禁不住笑了出来,望见他眼中跳动的那抹调皮,微微点点头,笑容更大。
终于又见她真心的笑!这偶然的开怀一笑,就如云缝里透下的一丝阳光,在他的心境里留下一瞬的清明。
八阿哥把那只红头蜻蜓放回去,仔细挑了一只碧绿的玉蜻蜓递过来:“这个可好?”
“好是好,拿了做什么呢?”难道他以为她会喜欢这种小东西?
看出她的怀疑,他笑道:“不是给你的。给怡安。那日央我帮她捉蜻蜓,没捉着,今儿赔给她一只。”
她皱起眉:“这怎么成!那丫头胡闹,你怎能纵着她?这么个东西,没两下就被她摔烂,白白糟蹋了。”
他好脾气地笑着:“小孩子家,高高兴兴就好。不过是个玩意儿,摔就摔了,砸就砸了,值什么呢?能让她欢喜半日也是好的。”
楚言瞪着他,鼻子突然有些发酸,赌气道:“八爷有钱,爱怎么糟蹋怎么糟蹋。”
八阿哥微微一笑,吩咐店家另外拿个小盒子,把那只玉蜻蜓收起来,又问还有什么有趣的玩意。
“我看,还是别买了。”回头一想,还是觉得不好,她又劝道:“那丫头没心没肺,什么事都是一时的兴头,早就忘了。”
就像那几只兔子,头天宝贝得不行,恨不得晚上睡觉也要搂着。第二天还是弘历问起,她才想起来。又过一天,只活下两只,还奄奄的。小岚还怕她伤心,直想着怎么遮掩。弘时听说,主动扮坏人,让小岚推说是他不小心放出来,兔子全都跑了。怡安听说后只说了句:“噢,它们都回家去了。”再也没问。弘时那孩子,柔和敏感,性子不怎么象四阿哥,倒有些他的影子。
他深深地望着她,慢慢地说:“她忘了就忘了,我还记着。”
楚言心中一颤,不再说话。
八阿哥又挑了一个白玉蝉和一个青玉蝈蝈,命店家分别用小盒收好,掏出银票付帐。
从侧面看着他,发现他还是有些变化。发间隐隐约约有了两三根银丝。不说话不笑的时候,嘴角会下意识地抿着,象在忍耐着什么。在行宫时就发现四阿哥有这毛病,上回竟没看出来他也这样,大概是他多数时候脸上总浮着一层笑的缘故。
他又命人把三个盒子裹成一包,拿了递给她。
她摇摇头,不肯伸手去接:“一个玉蜻蜓给孩子玩,已经太过奢华。又弄两个算怎么回事?八爷喜欢买,带回去给小阿哥小格格玩吧。”
他笑着解释:“另外两个是给弘历弘昼的。那么大点的小子不懂谦让。只有怡安有,两个小子怕要来抢。”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