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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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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人看来也许不是,可儿臣觉得是。哪一家有人生病,不是女人在旁服侍喂水喂药?儿臣自己怕生病,也怕身边有人生病,信不过那边的大夫,恨不得找全了药,时时带在身边。疫病发作起来,男人算计的不过是少了多少人畜,损失多少财产,女人伤心的是死了父母丈夫孩子。男人死个老婆死几个孩子,哪当回事?女人再找,孩子再生就是。女人死了丈夫,孩子就没爹了。每个孩子都是娘心头掉下来的肉,一辈子总共也掉不了几块,少一块,心都给撕碎了。”想到什么,楚言咬牙恨道:“儿臣花那些精神,从关内找人配好药丸,千里迢迢送到大漠,那起子不知好歹的臭男人还要狠命压价,车马费人工钱都不让我赚。要不是可怜那些女人,我早不做这生意了。”
  “咳,咳。”这番话听着刺耳,还不好说她。她那股气哼哼的样子,也让人好笑。康熙只得好言安慰:“那起子臭男人没少在朕跟前夸你,想是领情了。”
  楚言却不领情:“谁知道是真心夸我,还是想拿皇上来压我?”
  好像每回同这丫头说话,一不小心,局面就会脱离他的掌控。康熙有些无奈,赶紧切入最正的正题:“在你看来,策妄阿拉布坦可要拥立噶桑嘉措入藏坐床?”
  “这个,说起来话比较长。”楚言看了一眼走进来附在李德全耳边低语的太监。
  康熙瞄了她一眼,威严地扫了一圈:“你慢慢说,朕今日没什么要紧事。”
  “是。皇上想必知道准噶尔供奉着三处喇嘛集。这些喇嘛可不是什么出世的高僧,是件事儿都要掺合。拉萨三大寺给个棒锤,被他们拿到准噶尔竖起来,就算根针。儿臣的公爹,虽不像噶尔丹那样言听计从,还是很把他们当回事。达赖喇嘛算所有这些喇嘛的最高头领,由谁当可是件大事。喇嘛们没少各处吹风。儿臣见过几个喇嘛头领,除了两年前去世的阿格策望日朗的老师看着慈眉善目象那么回事,其他,没一个真正和气。儿臣弄不懂公爹为什么喜欢那些喇嘛。不过,儿臣自以为明白卫拉特和喀尔喀各部尊崇达赖班禅两位喇嘛的缘故。”
  “难道不是因为信奉黄教的缘故?”康熙开始有点怀疑自己当初眼光不够准。这丫头在政治上不是块料!这么孩子气地背地里诋毁,莫不是在喇嘛手上吃了哑巴亏?只盼她不曾当面做出什么任性的举动才好。
  “是。可是,皇上您想想,当初蒙古人横扫天下,一直打到欧罗巴,打得白种人谈黄变色,何等强悍霸道,怎么偏去信了偏安一隅的藏人的黄教呢?”
  看着她那付宛若大发现的得意洋洋,康熙懒得浪费时间对她解释成吉思汗西征到蒙古人信奉黄教之间隔了几百年,淡淡动了动眉毛:“说说你的道理。”
  “蒙古人的历史,儿臣知道的不多。就这不多的一点,就看得出蒙古人兄弟篱墙内斗的忒多。卫拉特各部,喀尔喀各部,甚至卫拉特和喀尔喀,论起来都是兄弟分家分出来的。各部之内,兄弟争位,各部之间,争夺人畜财富地盘。打兄弟打堂兄弟表兄弟,担心实力不够,再拉上其他堂兄弟表兄弟,今儿我和你一起打他,明儿兴许你和他一块儿来打我。满人兴起之前,蒙古人最厉害,谁也打不过他们,只好他们自己打。蒙古人之间称兄弟,可各部之间其实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几百年下来烦了也怕了,都觉得该有个拉架劝和的,可他们家里人恩恩怨怨攒了一堆,谁也不服谁,只好请外来的和尚来念经。”
  康熙皱着眉听她歪解蒙古历史,内心倒也颇以为然。要不是蒙古人四分五裂彼此争斗,满人哪有兴起的机会,又怎么可能得天下?
  楚言小心看着康熙的神色:“这活佛喇嘛最好的地方就在于传承的办法。以往的王侯若非世袭罔替,就是强者胜出。活佛不近女色,无后,用的是灵魂转世,投胎于清贫牧人之家,由熟悉前任活佛近身之人确认身份,就被带入佛寺教养,与尘世牵扯少。各部各方不管势力大势力小,在谁当活佛上都没说话的权利,只能拥戴,也就不容易偏袒,又不怕俗世的老子娘借机登龙门,不会对各方局势造成影响。单从这传承的法子来说,活佛确实出世,超脱了俗人的纷争。”
  “不偏袒?超脱于纷争?”康熙冷哼道:“噶尔丹闹出的乱子怎么说?”
  “皇上是天子,尚且也是人。达赖喇嘛是佛,活在人身子里,吃五谷杂粮,七情六欲留下那么一两丝也是有的。噶尔丹的事,要说起来,是噶尔丹听喇嘛的,不是喇嘛听噶尔丹的。五世达赖偏爱噶尔丹,不是因为与准噶尔有渊源,而是因为噶尔丹是他的弟子,最听他的。之后,桑结嘉措匿丧,假达赖喇嘛之名义以令各方,暗中寻找确立仓央嘉措时,仍是做足了手续。真相大白,各部只怪桑结嘉措,寻思的只是怎么防着再有人假借活佛的名义,并不置疑仓央嘉措,也不想改变达赖喇嘛传承的法子。”
  “你是说,朕听信拉藏汗,废了仓央嘉措,立伊希嘉措,错了?”康熙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皇上没有错。以儿臣看来,以当时情况,皇上是极英明的。一口锅里吃饭,一家人的口味还分清淡厚重。一床睡着,夫妻也未必做一个梦。隔了万水千山,拉萨那些人事,皇上又如何能知底细?当初,桑结嘉措刻意蒙蔽,纸包不住火了,方才上表呈情乞怜。皇上宽怀大度,饶恕了他,还代为隐瞒。而后,西藏内乱,桑结嘉措被杀,拉藏汗控制了局势,及时遣使来报,皇上为求局势稳定,允其便宜行事。对仓央嘉措,拉藏汗言之凿凿,皇上仅凭一家之言难以分辨真假,也没说立刻就要废去,只命送他入京考察,是他自己死在半路。皇上仁爱天下,从头至尾,希望的都是天下太平安靖,力求避免生灵涂炭。是拉藏汗别有所图,假借了皇上的名义,实现自己的私心,陷皇上于失察。他倒是想学桑结嘉措,却没人家的头脑,做戏也不从头做个全套,留下那许多破绽,被人猜疑讨厌。”
  康熙沉默地望着她,良久叹道:“你能明白朕的苦心和为难就好。”
  “儿臣明白,也对额附说了。额附多次向他父亲叔叔解释,劝他们不要听信喇嘛们煽风点火,等皇上看破恶人面目,自会给藏人蒙古人一个公道。皇上也不能怪那些喇嘛和蒙古各部不服拉藏汗。毒杀长兄,窃取汗位,有悖人伦,到底是他自家的事。他也不是第一个这么干的,大家都愿意睁只眼闭只眼。废除已立的达赖喇嘛,可是从没有过的事,事先也不曾与青海各部商议。黄教信徒眼里,达赖喇嘛是最大的活佛,被个凡人说废就废,还有什么威信?又半路里立一个据说是他私儿子的喇嘛,坏了达赖喇嘛转世传承的规矩。若由着他这么着,班禅喇嘛和底下大小活佛,是不是也都要改成哪个霸道汗王的骨血?这么一来,黄教的根基可不断送了?”
  康熙沉吟着,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有些意气用事,考虑不够周全。
  楚言幽幽叹道:“若是信了几百年的神佛倒了,可让蒙古人藏人怎么办?西藏蒙古会不会乱成一锅粥?西边那些回教部落会不会趁乱打劫?罗刹人会老老实实呆自个儿家里么?皇上,儿臣真的很怕。”
  康熙微微一震,第一次在这张脸上看见惊惶和脆弱,让人感到心疼愧疚,沉吟着问道:“朕给了拉藏汗一道谕旨,你知道了么?额附怎么想?”他有点后悔,既叫她回来,就应该在送她回京前,至少在给出那道谕旨前,先这么同她谈一次。
  楚言闭上眼,长长地叹气:“他不知该怎么办,不知道回去后能说些什么。”
  康熙微窒,摆弄着棋子,良久问道:“策妄阿拉布坦会怎样?”
  “不知道。泼在额附头上是瓢冰凉水,落到准噶尔没准就是一地热油了。”
  康熙把象棋子一颗颗摆回棋盘,对她笑道:“陪朕再杀一盘。”
  楚言轻轻摇头,淡然笑道:“不下了。无论怎样,儿臣注定都是要输的。”
  康熙目光微闪:“不战而降?还是,不愿意陪朕这个老糊涂?”
  能说的都已说完,他也明白自己措施不当,可到底还是他的面子最重要。楚言心中充满悲哀,为自己为他为他们的孩子为无数将为皇威浩荡而牺牲的生命:“皇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楚言只是局中一子。棋子不配与棋手博弈。”
  那一瞬间,他感到被人看透的狼狈和气恼,又被她眼中的哀怨压倒,只得转过头,借势从李德全手中接过茶杯,喝了几口,淡淡问道:“你,是哪边的子呢?”
  楚言指了指棋盘,笑道:“是红是黑,生来注定,棋子哪里能选?”
  康熙无言以对,望着她的眼神晦明莫辨,半晌才开口:“敖其尔的事,你处置的很好。朕申斥过他,他也知错认罪,感激你宽宏大度,情愿以死相谢。你在那边没什么得用的人,还是把他带着吧。”
  “是。”
  “朕和太后都老了,尤其太后,总念着你。得空多回来看看。”
  “是。”
  (注):西藏战争相关的内容,尽量做到与资料相合,但,为了戏说和情节的需要,没有完全遵循时间顺序。另,资料有限,本身在一些细节的说法上存在着逻辑上不是很说得通的地方。
  ==〉感情丰富的老大,可以检查一下面巾纸的储备,做好防洪措施。下章开闸。

  晴天霹雳

  能做的都做了。康熙纵然心意有变,也不会追回更改刚下的谕旨。再留下去也是无益,阿格策望日朗和楚言便去向皇帝和太后请辞。
  刚回来几天,又要告辞,太后很不满:“时候还早着呢,怎么就要走?我昨儿还同和嫔和四阿哥福晋商量着,要给弘历弘昼和怡安一起过生日。”
  楚言赔笑道:“恐怕等不得那时。路太远,要走好几个月。塞外冬天来得早,冰雪一封就没法赶路了。”
  要依太后本意,没法赶路正好,越兴等到明年开春再走,却也知道准噶尔情况不同,楚言不可能留下常住。看着蹦蹦跳跳正同弘历弘昼玩耍的怡安,太后心里万分舍不得。
  她虽然嫁了个天下至尊的丈夫,地位崇高,可从没享受过天伦之乐。青年守寡,没有生育,皇帝对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很孝敬,可终归缺少亲缘。五阿哥放到她跟前时已经好几岁了,虽说跟着她长大,也不过是每日早晚过来请安,说上几句话。皇子皇孙从小被教着循规蹈矩,问一句答一句。当年,十三十四招人疼就因为是小儿子,受的拘束少,性子未失活泼。意外地得了个楚言,乖巧风趣又贴心,着实让她过了一阵热闹开怀的日子。在跟前时还不觉得,还为一些事恼她,等她远嫁了,一去不回,她才发觉这丫头比这些个孙子都要亲近。她这一来一去,就好像向来多云的天艳晴了一阵,等人习惯了那份明媚,突又一直阴了下来,叫人不满地烦躁。盼着她能回来,多陪陪她,也让她好好疼疼她,弥补心理的亏欠。她回来了,还带回怡安这个宝贝孩子,让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做祖母的乐趣。
  怡安身上的蒙古血统令她觉得亲近,虽然她阿玛不够讨喜。怡安会唱长调,会用蒙语同她说大漠和草原上的趣事,让她看到自己童年的影子。怡安不懂那么多规矩,会撒娇会耍赖,高兴了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会攀着她的脖子同她说悄悄话,恼了会哭会发小脾气。听她说话,逗她哄她,看着她笑,含饴弄孙的日子丰富实在。
  她的生命里,晴朗的日子总是太短。太后心里不乐,没了劲头。楚言和四福晋一唱一和,说了许多轻松逗趣的话,也不能让她老佛爷重新高兴起来。
  “皇上驾到!”
  康熙身后还跟着额附阿格策望日朗。见过礼,四福晋就退到太后身后站着。阿格策望日朗则走到了楚言身边。
  见太后闷闷不乐,康熙便向楚言问罪:“可是你这丫头口无遮拦,又冲撞了太后?”
  太后摆摆手:“没她的事。我不过舍不得怡安那孩子。”叹息道:“才见着,就要走。”
  康熙笑道:“原来,太后舍不得的是怡安。这好办,让怡安留下来替楚言多陪陪太后,明年或者后年,楚言再回来接她就是。也省得这丫头把太后和朕抛到脑后,一去又是七八年不回。”
  太后动过这个心思,却怕生生把她母女分开,楚言必定不肯,怡安闹着要娘,都恨她狠心。听皇上说了出来,正中下怀。
  楚言一颗心突坠冰窖,木得一时都不知道疼。她千怕万怕的事,还是来了。
  康熙望着她,脸上浮着一层笑:“朕方才已同额附说过。额附也答应了。”
  “我不答应!”几个字几乎冲口而出。
  阿格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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