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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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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怎么找母亲和哥哥的下落?只怕连北京也回不去,连额娘的面也见不着了,也没法去向皇上认错。又是疼痛,又是伤心,眼泪直流,忍不住嘤嘤出声。
  脑中一片混乱,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唤:“怡安,你受伤了吗?”
  还有小乙哥哥,也见不着他了!怡安越发难过。这里是准噶尔唯一还能算她的家的地方,却在这里遭了暗算袭击!怡安绝望又伤心,干脆闭上眼,放声大哭。
  “怡安,别怕,别怕!”一只温热的手摸到她的肩,她的手,伸到她颈下,小心地托起她的头:“伤着哪儿了?哪儿疼?”声音中透着紧张惊慌。
  怡安一愣,不哭了,突然也不怎么疼了:“小乙哥哥,你怎么来了?”

  怡安

  筱毅和图雅带人一路往西,到了清准边境,留下其他人策划接应。他二人进到准噶尔,先去图雅母亲之处。
  图雅的母亲仍然健在,弟弟布日格德接替去世的生父做了村落的首领,几年里打探不到图雅的消息,只道她和大王子一家凶多吉少,不意平安归来,欢喜得不敢置信,流着泪感谢佛主保佑。
  他们在村里住了几日,一边托布日格德打听怡安的消息,听说大汗原配哈敦在博克塞里去世,王子噶尔丹策零料理葬仪。
  图雅深惧噶尔丹策零,只怕万一怡安跟了他往西去,要吃亏。两人连忙往博克塞里赶,遇上往东走的清军小队,得知怡安不去伊犁,暂时放心。噶尔丹策零派了手下几个武士在准噶尔境内护送怡安。两人不敢冒然露面与怡安相认,只悄悄坠在队伍后面。
  正奇怪他们的路线,听到士兵们谈话,得知是往乌伦古湖而去,不由大喜。这世上还有几个人对乌伦古湖行宫一带比图雅更熟悉?料想大队清兵和准噶尔武士多半不会进入行宫内部,怡安却是一定会去,正是见面相谈的好机会好地方。对于行宫闹鬼的传说,二人也甚为不解好奇。
  怡安一行安营扎寨,筱毅和图雅也在林中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准备休息一下,养足精神,明日再去查那个鬼是怎么回事。筱毅机警,夜间发现远处林中闪烁的一点火光往行宫而去,猜测怡安耐不住,夜探行宫,连忙叫醒图雅跟了上来。
  黑夜里,图雅认路的本事并不比萨娜强,恐怕惊动怡安的卫队和行宫里的人,二人不敢出声,只好凭借筱毅的眼力和机警,远远跟着怡安手中的灯笼。
  怡安冒冒失失直闯行宫。萨娜反常,怡安受袭,二人离着还有一段,救援不及,只好出声示警。怡安摔倒在树荫里,蜡烛熄灭,筱毅只好听着萨娜的嘶鸣摸索过来,得知行宫里埋伏的是阿格斯冷,才敢出声叫唤,后来根据哭声确定她的方位,费了一番力气寻到她,听她哭得凄惨,只道受了重伤,心中又急又怕。
  图雅和阿格斯冷也慌了,顾不得多说其他,齐齐摸黑跑到她身边。
  “你用什么打伤她的?”黑暗中看不清究竟,图雅又气又急,对原以为再见不着面的丈夫全无久别重逢的喜悦,张口就是抱怨。
  “就是颗小石子。我不知道是她。我没使大劲,没想伤人。”阿格斯冷也吓坏了,手足无措地解释:“我看见她这么顺利就走了进来,有点奇怪,一直没动手,想看看怎么回事,可她刚才差点踩到父亲的坟头。”
  父亲?图雅和怡安都怔住了。
  怡安率先问出口:“爸爸不是战死,埋在宰桑泊吗?这里怎么会有爸爸的坟?”
  “我把父亲的骨殖移到这里了,还有思想的。”
  “思想?就是爸爸的黑马?萨娜她妈妈,是不是?怪不得萨娜发疯地刨地,是想找她妈妈吧。”
  “怡安,你还好么?有没有受伤?”听她说话顺溜,筱毅略略安心。
  怡安动了动,发觉胳膊腿儿完整,大概除了撞出点淤青,完好无缺,连忙坐起来:“我很好,没受伤。爸爸的坟呢?在哪里?”
  “就在你身边。”
  怡安伸手去摸,果然发现一块隆起的土包,想到四岁以后再没见过父亲,甚至记不得他对自己的疼爱,想到父亲一生英勇,死得壮烈,身后凄凉寂寞,不禁又伤心起来,趴在地上呜呜低泣。
  图雅和阿格斯冷也很悲伤,跟着落泪。
  明明是久别重逢,该喜出望外的时候,却闹得——筱毅这个外人不知怎么安慰,想起怡安的马还倒在地上,过去扶起,不想萨娜站起来又接着刨土,没奈何只得摸着缰绳,将它紧紧绑到边上一棵树上。
  萨娜发疯似的想要挣开,四蹄乱踢,高声悲鸣。筱毅冷不丁被它重重踢着了一下。
  怡安走过去抱住它的脖子,拍打抚摸,凑在它耳边低低地说:“萨娜,安静!你妈妈在这里,可它死了,你就是扒开土,也见不着了。萨娜乖,不吵你妈妈和我爸爸睡觉。”便说边掉泪,搂着萨娜哭个不停。
  萨娜渐渐安静下来,将头挨在她腮边磨蹭,又拿舌头舔她,表示安慰。
  三人看得伤感。好一会儿,筱毅叹息道:“好容易见面,原该高兴才是。这里黑灯瞎火的,天又冷,能不能换个地方聊天?”
  阿格斯冷这才反应过来,忙说:“到行宫里面去吧,把壁炉点起来,就不冷了。”
  筱毅劝住怡安。阿格斯冷解开缰绳去拉萨娜,不想萨娜却不肯动,定要守在阿格策望日朗和思想的坟边。四人无奈,只得由它去。
  刚要往行宫走,就听林子外人声马鸣一阵噪杂。筱毅叹了口气:“怡安,是你的卫队,在找你。”
  冬夜静谧,萨娜的嘶鸣声传出老远,惊动了营地守卫。察觉怡安不在帐中,她的爱马也不见了,队长恐怕这位艺不高胆子极大的格格趁夜甩下他们独闯行宫,不知遇到什么危险,坐骑嘶鸣示警求援。想到万一格格有个好歹,自己的下场,大冷天的,队长吓得一脑门冷汗,连忙点足手下,和同样担着干系的准噶尔武士一道,赶往行宫救驾。
  行宫边上的树林,早年就被楚言做过手脚,设了迷障。没人领路,不知底细的人容易迷失方向。这些年,为了驱赶外人,阿格斯冷又加设了些机关。林密夜黑,难寻道路,不辨方向,他们的马匹自不能与回到老家的萨娜相提并论,没走多远就有几个人中着,一时人仰马翻,乱成一团。士兵武士都知道了行宫闹鬼的传言,对那位鬼公主,又是敬畏又是害怕,裹足不前。
  队长心里慌做一团,大声叱骂催促,猛然听见背后,行宫方向传来幽幽女声,叫他的名字,吓得往前一趴,差点跌下马去,好容易稳住神,回头看见一个女子手持火把从林中向他们走来。
  来得近了,认出是怡安格格,队长长出一口气,不敢责怪,只好庆幸:“格格,您没事吧?您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您的马——”
  隔着十来步,怡安站住:“我没事,让你们受惊了。我在帐中听见母亲唤我,跟着那个声音到了行宫。我的马从前是我母亲的坐骑,经过母亲遇难之处,怀念故主,忍不住发出悲声,不意惊扰了诸位。统领不必担心,这是我母亲的地方,没什么能伤我。”
  这番话是以蒙语说的,虽然轻柔,在静夜中分外清楚分明。诸人听进耳中,惊疑之余,又添惧意,听见格格叫他们退回营地,恨不得一拔脚就退出这片林子。
  队长还算尽职,好言劝道:“请格格也跟我们回去吧。明晨天亮,末将再带人陪格格至行宫凭吊公主。”
  怡安摇摇头:“母亲显灵唤我,必是有话对我说。待我见过母亲,说完话,就回去。我的马儿认得路,统领不必担心。”
  队长对公主显灵一事将信将疑,却也知道这片林子里有古怪,自己这些人不可能走到行宫,也不可能强行把格格带回去,也不好当面违抗,只得遵命撤退。
  阿格斯冷和筱毅陪着怡安回到行宫,从前一家人起居的小厅已经收拾得温暖舒适。行宫里留下的两三个老仆人找出桌椅靠垫,取来干柴,点燃壁炉。图雅烧上一锅水,从暗橱里翻出一点还没变质的茶叶。
  冷寂的冬夜,在这被外界认为废墟的地方,四人围着火苗跳动的壁炉,坐在藤椅上喝茶,一时心神恍惚,疑在梦中。
  图雅先开口,向怡安问道:“你已经知道父亲的事了?”
  “嗯。”怡安将在博克塞里遇见罗卜藏索诺和噶尔丹策零的事说了一遍。
  阿格斯冷冷哼道:“罗卜藏索诺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我看他斗不过噶尔丹策零。”
  图雅叹道:“恐怕伊犁那边要出大事了。我们还是尽早离开准噶尔的好。”
  怡安抿抿嘴,带着两分希望看过来:“图雅姐姐,阿格斯冷哥哥,我妈妈真的还活着吗?你们可知道她和我哥哥去了哪里?”
  “知道。”图雅点点头,笑道:“她在筱毅家里等着你。她请筱毅陪我来接你。”
  “啊?”这消息超过她的预期,怡安愣住了,不敢相信。
  筱毅附和说:“是真的。我见到你母亲了,她很和气,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却想起那个拥抱,脸突然红了,幸而光线很暗,没人注意。
  阿格斯冷问:“哈尔济朗呢?也在清国吗?”
  “哈尔济朗在欧罗巴的英格兰上学。”图雅往壁炉里添了块柴,笑道:“还是从头说起吧,好多事怡安都不知道,也不知别人都是怎么告诉你的。”
  当下从她那年想悄悄带怡安回准噶尔未遂说起,乌伦古行宫的飞来横祸,阿格策望日朗辞别妻儿上战场,楚言发誓不再踏上准噶尔土地,帕米尔高原历险失散,大部分人留在尼泊尔定居,楚言带着一群年轻人飘洋过海,最后到达英格兰,所有环节一个不落。有些事发生时,她不在场,边说边向阿格斯冷求证,让他补充一些细节。
  图雅尽量说得简单轻松,怡安的心随着他们的叙述上上下下,一时紧张,一时庆幸,一时流下哀伤的泪水。她对父母,对他们的经历抱负知道得实在太少,比起父母遭遇的种种不公和灾难,比起哥哥姐姐们经历的生死考验,她的生活太平顺太容易太简单。当父亲血战沙场,直到孤独地死去,当母亲强忍悲痛,带着众人跋山涉水,当哥哥藏起所有的软弱,成为年轻的领袖,当水灵姐姐为了救护母亲而死,当阿格斯冷带着很少的人顽强地挡住强盗,当图雅坚定地陪伴协助母亲,她都在做什么?她甚至不知道她的亲人面临生命危险,不知道他们在流血流泪。她知道,即使在最为难的时候,他们始终挂念她,祝福她。她配不上他们的疼爱。
  察觉她在悲伤之下的自责,图雅探身过来,握住她的手:“知道你留在京城,得到很好的照顾,平安快乐,一直是母亲最大的安慰。如果你和我们在一起,你也会做很多事,会做得很好。母亲说过,所有人都有潜能,只有在需要的时候下才会发挥出来。你在博克塞里,就做得很好。母亲知道了,一定会很骄傲。”
  怡安停住泪,咬着嘴唇点点头,心情渐渐平复。
  一路上,筱毅断断续续地听图雅说过一些事,主要是西域的地理气候,准噶尔上层的人事,也回答他对洋人世界的好奇提问,今夜听到完整的故事,惊心动魄,如痴如醉。听见图雅安慰怡安的话,对她又添一层敬重钦佩。想起图雅说过的身世,八岁的无知女奴机缘巧合地到了怡安的母亲身边,相随二十年,是学生是女儿是朋友是助手,接物待人,想必已得她母亲真髓。
  倒是同为故事中人的阿格斯冷,得知楚言和哈尔济朗平安到达目的地,大部分人都得到良好的安置,就已心满意足,再没有好奇心了,坐在一边,仔细地照看着炉火,不时为三人续上热奶茶,只有被图雅问到时说上几句。
  怡安和筱毅都发觉故事似乎还缺少了一个部分,禁不住向他看过来。
  又是图雅开口询问:“阿格斯冷,你们和那伙土匪的战局,结果怎么样?你是怎么回到乌伦古湖的?其他人呢?”
  阿格斯冷放下火钳,慢慢地坐回藤椅上,伤感地用手捂住脸:“其他人都死了。是敖其尔救了我,他也死了。等我伤好,已经过了一个月。我不认得往前的路,知道追不上你们,就带着弟兄们的骨灰回到准噶尔,去宰桑泊起出父亲和思想的骨殖,一同带回这里安葬。”
  印度北部的山区,地形复杂,气候恶劣,非安居之所,出没着不少土匪。楚言带领的队伍人很多,大部分是女人孩子,又带着许多行李,进入那片山区,很快就引起土匪们的主意。一路上,侍卫们打退了十好几股小规模的土匪进攻,眼看就能走出那片山区,却遇到大股土匪袭击。而且土匪这次很聪明,居然预先绕到他们前面,设下埋伏圈。
  准噶尔人,不管男女老少,血管里都流着不畏不屈的血液。经过有效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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