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给朕穿上试试。”胤禛脱了鞋,抬起脚。
楚言无奈,小心将未完工还带着竹针的毛袜子套上他的脚:“可是紧了?”
“还好。”毛巾袜子紧紧包裹着他的脚,柔软中有一点痒痒的刺激,带着她的体温。胤禛心中一荡,含着深意地看着她:“就这个吧。朕喜欢。万寿节前织好,不然,朕可不饶你。”
楚言无法,只得安慰自己:先前总是越织越紧,故而起针时有意起得松些,不想这回手却不紧了,自己穿有些宽大,给他就给他吧。要不然,还不知道哪里去弄一份寿礼交差。
姐妹
策凌喜欢朋友,敬重英雄,尤其忘不了那出尘绝俗的一家人,对怡安分外怜惜。
怡安是与和谈使团一起来的,却要先期回京。策凌从自己的侍卫里派出几个可靠能干的护送。从喀尔喀往东,在蒙古境内,不会有什么人为难靖安公主的女儿。
告别策凌,一行人走了十天,遇上一对行商的中年夫妇,带着一车西域药材往东走。男的是蒙古人,沉默寡言,看着孔武有力,可惜微瘸。女的是汉人,年轻时必是个美人,逢人先笑,能言善道。
女人看来是个爱说话的,旅途寂寞,又摊上个闷嘴葫芦的丈夫,远远看见这群人,连忙赶过来搭讪攀谈。
近身服侍的都是年纪较大的嬷嬷,同侍卫又没什么可说的,怡安格格路上闷坏了,难得看见一个言谈有趣的人,忙把她叫到车前说话。
女人很会说话,哄得怡安格格笑个不停,与她一见如故,听说他们要去潼关,可以同路一段,脱口叫他们搭伴同行。女人一口答应。
众侍卫来不及阻拦就已既成事实,看那女人容貌端正,目光清澈,手无缚鸡之力,言谈恳切,不象有什么危险,便把注意力放在那个有武艺的丈夫身上。
这对商旅夫妻自是阿格斯冷和图雅扮的,与怡安一道,特特在不知内情的侍卫面前,演了一出偶然邂逅,一见投缘的戏码,顺利与怡安会合。筱毅则带人在前面,准备接应他们脱离护送队伍,折转南下,直赴湖广。
之前,怡安适度地发了几次小脾气,展示烦躁和刁蛮。见图雅实心巴结,又能笼络住她,嬷嬷们乐得偷懒省心,时常放她姐妹二人单独相处。
怡安开心了几日,却真的烦躁起来。一日日接近中原,那烦躁也一日日强大起来,话渐渐变少,有时连图雅也不理,独自捧了那个水晶小灯笼出神。就连侍卫和嬷嬷们也发现了她的异样,明明归心似箭,不知为何又时不时生些事端耽误行程。
图雅心中却是有数,不急不恼,照常为她安排打点,没有外人的时候,说些姐妹间的体己话,和从前家人的小故事。准噶尔之行,变化迭起,怡安的心情随之颠簸,忽上忽下,短短时间内,尝遍了希翼失望悲痛愤怒期待意外惊喜伤感惆怅,不要说一直生活平静顺利如她,就是一般的成人也难经受得住。更何况她必须做出一个关乎自己关乎很多人的困难选择。
听说母亲可能还活着,怡安心底十多年的渴望蠢动起来,一心一意想要找到她的下落,希望相见的一天。乌伦古湖见到图雅和筱毅,得知母亲万里迢迢回来接她,那份感动急切,恨不能生出双翅,立刻飞到她的怀中,述说思念委屈。跪在父亲坟前,想起萨娜放弃生命,追随思想而去,心中满满是寻母的决心。
离开乌伦古湖,敷衍准噶尔武士和清军统领的试探,对应策凌的关心和审视,按照与图雅筱毅商量好的策略演戏,等待与他们重逢的日子,怡安的思维一直兴奋着,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充满期待。图雅再度出现,带来完整而仔细的安排,带着她渴望多年而不曾有过的姐妹亲密,怡安先是欢喜过望,随即意识到一个极大的难题——如果选择与他们离去,去寻找生母,她就再也不可能回到北京,再也见不到紫禁城里的严父慈母。怡安不知该如何取舍。
虽然很小就与生母分开,她不曾怀疑母亲的爱,一封封书信凝聚着母亲的心血沾染着她的泪痕,一张张手札记录着她的隐忍思念,各色人等对她的善意背后是母亲的苦心和细致。就算童年时,偶然觉得孤独不幸,闪过对父母的怨恨,也在年岁的增长中消散,转变为对命运的无奈和接受。了解父母经历的种种挫折危难,更增添一份亲近和感恩。他们的家早已散了,称为覆巢也不过分,父母亲却用生命和智慧,用一切能想到的办法,保存了她和哥哥,尤其为她保存了安稳优裕的童年少年。母亲历经艰险,好容易与哥哥在远方安定下来,又为了她,因为担心她在皇宫不能快活,冒着生命危险,返回大清。她如何能让母亲久等空等?岂能让母亲失望?
图雅姐姐小乙哥哥风餐露宿,跋涉千里来准噶尔接她,甘冒风险费心劳力,想方设法周密安排。靖夷舅舅更是为了她的将来,为了她们母女团圆,把性命家族送到了刀口下。她如何能辜负他们的好意?
可是,一看到那个水晶灯笼,一想到养父养母十多年养育之情,她又禁不住犹豫踌躇。十几年,几千个日夜,她是生活在养父母的眼皮下,享受着他们的关爱长大的。原先还不怎的,经过准噶尔对父亲亲族的失落,发觉北京才是故乡,那个皇城才是家之所在,养父养母才是她的庇护,由衷起了陪伴他们养老送终的心意。
况且,额娘正病着,因为她才病了。额娘思虑周道,办事稳妥,对皇上的脾气更是摸得清清楚楚,却是关心则乱,那日听说她去给八叔讲情,只怕皇上盛怒之下责罚她,冒冒失失地跑到养心殿,被皇上口不择言地数落了一通。她没受苦,却害额娘受委屈受气。而皇上一向敬爱额娘,从无半句重话,那日多半是被她气得急了,最后却也没把她怎样。仔细想想,皇上看着她和弘历弘昼皱眉挑剔的时候多,板着脸说教的时候多,说到底不过是怕他们淘气惹事,怕她好坏不分被人教唆利用。外人怕他那张冷脸,他们几个却是一点不怕,知道他其实是个心软的阿玛,雷声大雨点小,并不舍得真惩罚他们几个。知他极疼她,极想听她叫一声阿玛,她偏偏怄气,不论额娘明里暗里怎么劝,她偏偏不叫,得着机会就挑战他的权威和耐心,当时还对自己说是他霸道不讲理,自己才是占理的一边,其实又何尝不是仗着他的宠爱撒娇耍赖?想证明无论怎样,他都会疼她宠她吧?
离开博克塞里时,曾想着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去见皇上,好好磕三个头,叫一声“阿玛”,对他说:女儿从前年幼不懂事,总惹阿玛生气,如今知错了。阿玛听了必会欢喜,额娘也必然欣慰,只怕这一下,病就好了。以后,看着合适的时机,再请额娘为弘时说几句好话,求十三舅舅劝阿玛把八叔放出来。若能冰释前嫌,大家从此和和气气过日子,最好不过。
怡安知道,对母亲的死,皇上阿玛皇后额娘都很惋惜,得知她还活着,只怕也是高兴的。没见到图雅他们之前,还指望得到一点线索后,告诉皇上,求他派人帮忙寻找。不曾想母亲自己回来了,却不肯暴露身份。她能理解母亲的顾虑,世人眼中,母亲早死了,死而复活,牵动的可不止一两人一两家,若是闹到朝中,只怕皇上也要为难。只是她该怎么办呢?
回京城?母亲的奔波等待势必落空。跟着母亲走?阿玛额娘可也在等她回去呢!怎么能既不让母亲难过,又不让阿玛额娘伤心?能不能找到两全的法子?
怡安试探地问图雅,母亲能不能留在大清。她觉得母亲不在意身份,皇上不会治母亲的罪,还会设法袒护,只要母亲的身份不被外人所知,就不会出问题。母亲他们漂泊这些年,吃了许多苦头,有皇上的庇护,不如在大清安定下来。最好能住在京城一带,让她可以两边兼顾,都做好女儿。
图雅愣了一下,不知如何说清这其中诸般利害顾虑,只好反问:“你要我们留在大清,把哈尔济朗一人丢在欧罗巴?”
“哥哥不能也回来么?欧罗巴有什么好?”
图雅不觉得欧罗巴有多好,然而,楚言巴巴地非要带他们去那里,必定是对他们最好的安排:“哈尔济朗若是在大清,会怎么样?大汗和噶尔丹策零会怎么想?皇帝会怎么想?就算皇帝看在母亲和你的份上,善待他,难保其他人不妨他象防贼一样。就算眼下这位皇帝好说话,还不知将来如何。”
怡安本想说大清的皇帝对准噶尔并不坏,先帝和噶尔丹打了那么些年仗,死了那么多人,可对色卜腾巴尔珠尔兄妹还是挺优待的,随即想到,那种优待只是对俘虏的优待,难道叫哥哥也去给皇帝做侍卫?想想哥哥的身份,实在很难置身于清准矛盾之外,也很难不让朝廷多心。母亲先远远送走哥哥,再回来接她,来回奔波,就是因为哥哥的身份远比她要敏感重要。
“母亲做事总有她的道理。只有离大清和准噶尔都远远的,没人知道没人在乎他是谁的地方,哈尔济朗才能堂堂正正,自自在在地活着。”图雅话题一转:“你舍不得皇上和皇后,是吗?”
“他们对我很好,和亲生的一样。额娘因为我病倒了,皇上嘱咐我早去早回,如果,我悄悄走了,他们一定很伤心。”怡安垂下头,眼中闪着泪花:“我知道,这样想对不起妈妈,妈妈会生气,可是——”
图雅叹息着,握住她的手:“怡安,母亲不会生气,她只会高兴。生恩怎及养恩?如果你这么容易就忘了皇上皇后的养育之恩,忘了他们的好,母亲只怕倒要失望。父亲母亲都是重情义的人。”
怡安略略好过,突然想到:“图雅姐姐,你一直跟着妈妈,会不会想你自己的妈妈?她有没有怪你?”
“没有。我是母亲买的女奴。是我的生母求母亲买下我,带我走。”
“呃?”怡安从不知图雅是怎么到家里来的,就记得她和阿格斯冷水灵一样,一直和父母生活在一样,后来做了阿格斯冷的妻子。
图雅回忆着,一边整理思绪,一边缓缓讲述自己的身世,并不隐瞒早年的困苦难堪:“要不是遇上母亲,我,我的生母和弟弟,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
怡安吃惊地张大嘴,不胜唏嘘。图雅陪着她在雍亲王府住了一年,给很多人留下美而慧的印象。十四舅舅提到她,说她知书达理,聪明灵巧,比京城大半的贵妇人都强。连额娘在内,那些福晋们都以为图雅必是好出身,象选秀一样被选到母亲身边,得了母亲喜爱,当作女儿一样疼爱。没想到,她吃过那么多苦。真实的过往只怕比她说得还要难吧!
从前那些事,对于图雅早就不算什么,本想一笔带过,却是见怡安听得专心入神,方才娓娓道来,说着说着,说到楚言劝她嫁人那一段,有意说得有趣,将自己形容得呆头呆脑。
怡安听得直乐:“真的么?亏得十四舅舅总说你聪明,只比母亲差一点点,若是看见你那副样子,恐怕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十四贝勒?图雅一呆。他给的银锁,她戴了几年,成亲后也没摘下来,阿格斯冷看见也没在意。她并没有多的想法,只是那么答应了他,就戴着了。银锁来自关内,提醒着她今生无缘的故乡。西去印度,走得紧张疲惫,一心赶路,很久没有收拾自己,留意时,发现那个银锁不见了,似乎遗落在与阿格斯冷失散的那场混乱中。当时没工夫没心情多想,倒是后来海上的日子无聊,有时会想起那银锁,想起在北京的岁月,想起那个人。那个帮她弄清身世,给她戴上银锁,声言要娶她的男子,做了大将军王,挥军打败大策凌敦多布。她只见过他的笑嘻嘻,想象不出他当了将军会是什么样,也想不出他如今被拘禁着会是什么光景。
想起十四舅舅,怡安也不由叹息。十四舅舅是最疼她的,先前有两回听说阿玛罚她,还跑来替她分辩,要把她带回自己府中照顾。后来去西边打仗,每回派人回京送信,总忘不了给她捎点东西。十四舅舅回京后,弘时带着她去见过一次,碰上他喝酒骂人,样子吓人。第二回是孝恭太后安排她去的,带去太后的亲笔信。十四舅舅看完信,抱着她哭了一通。这事被阿玛知道,大为光火,好一阵连太后宣召都不许她去。为这个,太后又跟阿玛吵了两回。额娘背地里安慰她,说都在气头上,过一阵就好了,叫她能远就远着点儿。她那时还小,被这些个突然间面目全非的大人吓着了,不用额娘提醒,已经尽量躲着,成日与弘历弘昼呆在和太妃跟前,还装过几次病。后来,太后薨了,又过了半年多,她才再次见到十四舅舅,觉得他老了许多,看了叫人难过。
图雅抛开心绪,笑道:“我那时也就象你现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