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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尹戍与宛并誉为楚国两大支柱,同为囊瓦的眼中刺,欲去之而後快。平时左尹宛和沈尹戌互为声援,现在宛倒了下来,囊瓦自然要向沈尹戍开刀了。
这时车上转上直路,从车底看出去,行人的密度大增,桓度知道刻下巳抵达通往城门的直道。果然不一会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城门处守卫森严,戚队长和守门的兵士交代了几句,递过手令,车马缓缓入城,车底外面车来马往,行人众多,一片繁华升平的景象,桓度心想若非正在落难逃生,到此一游,应是人生快事。
车行约一炷香约工夫,车马驶进一座巨大的庄院,马车倏然停下。
戚队长急忙上前,打开车门,先是一对少女的纤足,踏在地上,却桓度知道是那婢女的,跟着才是姬夫人更纤巧的双足,踏在地上轻盈柔弱,直往庄院的主宅走去。
只见庄院内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动作,显然注意力都给她吸引了过去。却桓度好想伸头出去,看看这位着名的尤物,可是想起血海深仇,不禁废然而止。
马车又再缓缓而行,左曲右折,到了庄院的後面,不时有马嘶在旁响起,显是马厩和粮仓储物的地方。
桓度忍不住微笑起来,襄老凶名远播,无人敢惹,又有囊瓦作後台,这番搜捕自己,任何人都会认为自己这经验薄嫩的小子,必难幸免。假若他反而深入虎穴,躲进他临时的巢穴内,这着奇兵,当然大出襄老意料之外。任他其奸似鬼,也只好栽个斗。
马夫停下马车,自行离开,度再不迟疑,闪身从车底跃出。
後院杳无人迹,这时天色开始昏黑,他迅速观察四周的形势,左方有个大花园,园内的空地有几所粮仓模样的建,正是藏身的好地方,心下一喜,身形疾移,向左方掠去。
在粮仓内,桓度度过了平静的叁日,他在山野逃走时采掘了大量黄精,营养丰富,足供果腹,他又乘夜外出取水,饮食无忧。
这几天的静养,使他在剑术上有极大的进境。他以前做家公子时,像个未开灵窍、养尊处优的贵家公子,这十多日来险死还生的磨炼,使他像一块玉石般被雕琢成美玉,无论精神体力和智能,都进入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所以他藉着叁日的静修,把这些日子来领悟到剑术上的心法,融会贯通。
粮仓外间有人声传来,偌大的空仓却是深幽无声。桓度在粮仓一个隐蔽角落略加布置,利用杂物轻易做成了一个上佳匿藏之所,尽管有人进来,只要并非是有目的之搜索,几乎没有可能会发现他的存在,反而他可以清楚地窥看全仓的形势。
这一天迅速过去,刚入黑的时分,桓度正在思索剑术上的招式时,忽有感应,睁目从杂物的隙缝往外望,粮仓的一扇窗户无声无息地敞了开来。
微弱的光线从敞开的窗户透入,跟着一个瘦长的男子身形灵活地掠了进来,顺手把窗门紧闭,粮仓内又回复一片漆黑。桓度目力虽佳,可是在这完全与外面光线隔绝密封的仓库内,他的夜眼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咿呀一声,把桓度吓了一跳,仓门给推开了一条缝透入微弱的光芒。这粮仓是从外关闭的,这人必是从外面先把门弄开,这时才能从内把门推开。这人不知用了什麽手法,在推开门时,完全没有弄出声音,致使他全无所觉,这闯入者实处处予人莫测高深的印象。
却桓度心下飞快盘算,这男子行动间声息全无,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他的存在,真令人难以相信,好像他只是一具没有实体的幻象。这在桓度心中敲响了警号,此人绝对是一个高手,如果他是蓄意来对付自己,再配合着其他人,这一回必是凶多吉少。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人来此,与他全然无关。
藉着门缝透入的光线,桓度看到这高瘦的男子蓄满胡子,气度不凡,一对眼睛闪闪生光,不怒而成。年纪大约四十上下,正是那种已有成就、富於魅力的男性,甚有性格和深度。
这男子站了一会,开始不安地在门前来回走动,面上透露出期待和焦灼的情绪。
桓度心下奇怪,通常这类人都应是城府深沈有若大海,喜怒不形於色,否则如何能爬上他们的地位。只不知是什麽事情,致令他大失方寸?
男子忽地掠向正门,往外望去,同一刹那,一阵轻柔的步声,由远而近,桓度大惑不解,因为他竟然对这阵脚步声,泛起似曾相熟的感觉。
大门微微推开,一个纤美的身形轻盈闪入,那男子一手掩门,另一手把这进来的身体抄入怀里,跟着两相接,衣服和肉体磨擦的声音香艳刺激,在漆黑里亦觉春色无边。桓度两眼虽然因大门关闭而看不到一丁点儿仓内进行的勾当,但他也是过来人,脑海中很容易勾画出正在进行的实况,身体自然起着正常的反应。
好一会儿,传来女子低微的喘声,显然两人的嘴已经分开,男子功力深厚,女子却因缠绵的热吻後,娇喘难止。
桓度终於知道这女子是谁,心中居然升起一股妒忌的愤怨。
这女子正是名闻天下的尤物夏姬,难怪他对她的步声如斯熟悉,那日他在车底,曾耳听目睹这尤物的离去。另一方面他也有点啼笑皆非,不知是否上天偏爱作弄人,她虽然近在眼前,依然看不到她使世人神魂颠倒的美貌。
夏姬轻轻吁出一口气,一呼一吸的声音,也是那样丰润性感,扣人心弦。
男子道:“夏姬,我原以为你不会到来了。”
夏姬娇喘细细,默然无语。转瞬又传来拥吻的声音。
桓度妒忌得几乎要出去把那男子杀死,这心情连他也难以理解。虽然他连夏姬的面貌也未曾看过,但通过她的声音和言谈,她的传说,他早在脑海中把她塑造成心目中的女神,这女神就在他面前被人侵犯,教他如何不妒火中烧。
良久男子又说:“夏姬!想不到我巫臣二十年来静如古井的心,又动起情来,且完全失去控制,比之年轻小子更有不如。”顿了一顿又道:“你知否我的心早已死去,终日沈迷在权势的追逐中。见到你後,这颗死去的心才再度复活。唉!我真是其蠢如猪,什麽功名富贵,怎及得上和你一起时任何半刻的快乐。”他说来深情流露,但夏姬只是嗯的一声,不见如何激动。
他在娓娓诉情,桓度却是心中大骇。刚才男子自称为巫臣,把他的妒火惊走大半,因为这巫臣的地位非同小可。
当时国家最重要的大事,就是祭祀和战争,所谓“国之大事,唯祀与戎。”说的就是两件事。巫臣就是在祭祀神权上,楚国最重要的人物,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巫臣本身武功高强,又是楚王的主要谋臣,时常代表楚国出使各地,是外交的专才,在诸国中备受尊敬,以囊瓦的专横,也不敢轻易惹他。想不到居然来到夏浦,在此时此地这种复杂的形势下,和囊瓦手下头号大将的禁脔搞上了。他也算神通广大,居然能避过襄老的耳目。
夏姬轻声道:“先生这样约我前来,一旦被襄老发现,纵使能当时逃过他的毒手,但囊瓦一定会利用这件事,动摇你的地位,陷你於万劫不复的劣境,我於心何安!”
她的声调柔媚动人,婉转温文,使人感到体贴入心。
巫臣冷哼一声桓度则耳膜一震。心想你不要为了在美人面前表现英雄气概,惊动仓外的人,引起襄老前来,殃及这池中的另一条小鱼。
巫臣按着道:“囊瓦若要动我,还是气候未足。襄老现在为了搜捕宛之子,正忙得不可开交,否则我们也难以在此相会。哈!想不到此子如此难斗,连我也觉得颇为出奇。可能是天佑我们,此刻应是你脱离襄老的最佳时机。”
夏姬喜道:“只要能脱离襄老,我什麽艰苦都不怕。”
桓度暗忖她不说只要我能跟你,而说只要能脱离襄老,显然她并非深爱巫臣,不过是因襄老令她太讨厌吧了!可笑那巫臣爱火熏心,竟体会不到佳人对他的真正心意,爱情盲目之言,确是不错。想到这点,妒恨稍减,心灵回复通透圆明。
巫臣又道:“襄老剑术高明不用说,此次随他来的龙客、郑樨和万悉解叁人,都是可怕的威胁;所以我们的行动要万二分小心,一出错,将永无翻身的机会。”
他一边说,桓度的心一边往下沈去。刚才巫臣说的叁人,都是楚国着名的高手,各有绝艺,若一下撞上他们,他桓度能活命的机会,可说是微乎其微。另一方面又暗自庆幸,现在还该有逃走的机会。
巫臣道:“公子反率领了一批高手来夏浦,我怕他是要打你的主意。不过你却不用担心,我已有万全的安排,可保我们能逃往国外。这一次我到夏浦来,是奉有王命,来此再乘船沿江而下,出使齐国,希望能联成阵线,对付晋国,只要你能依我指定时间,走上我安排的马车,我俩可堂而皇之逃离楚国。这处我早安排了足够的人手,一切应无问题。”
桓度心下恍然,这巫臣是已在此布下内鬼,所以才能出入自如。
巫臣跟着又详细反覆地述说逃走的细节和应变的方法,甚至把预备好的救急烟花,施放方法,一一授予夏姬,连在旁窃听的桓度,不由也暗赞这巫臣处事的严密和精细。
他和这两人的目标并无二致,都是要避开襄老,逃离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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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 章与美偕行第五 章与美偕行第二日黄昏时分,襄老收到消息,有个形迹可疑的青年,在夏浦以西江水的上游出现,还有几十个陌生人,同时间分别抵逵该地。这跟却桓度和他的子弟兵的情形,非常吻合。
一接到线报,襄老不疑有他,连忙尽起手下,快马赶去。
他驻扎的大宅一时间只剩下基本的护卫和仆,他自恃声名赫赫,并不以为有人敢来冒犯他。任何人若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都要想到事後受到报复的恶果。
襄老大批人马离开了不一会,一辆灰色的马车,在暮色中缓缓驶过大宅旁的道路。恰好对面有另一队骡车队经过,顿时响起车轮嘈吵的声音,加上骡嘶人声,场面一时呈现混乱,假设有人在对街观看,视线恰被隔断。骡车队慢慢离去,灰车向另一个方向开出,路上恢复平静。
这一切都没有瞒过桓度的双目。这都是巫臣的巧妙安排,此辆灰色的马车,趁刚才的混乱,载走了艳着天下的美女夏姬。
他心中大感刺激,一则很想知道巫臣这样精密的安排,会否失败;另一方面能看到夏姬的花容,亦是人生一大快事。却桓度再不迟疑,紧蹑而去。
天色很快暗黑下来。今晚月色良佳,路旁的景色清晰可见,灰车在前面转了几个弯後,来到一个道路交汇处,忽地同样外形的另叁辆马车,从隐蔽处驶了出来,分向四个不同的方向驶去。马车的速度开始增加。任何人若发现夏姬的失踪而加以搜查,现在一定大感头痛。
甚至在事後很久,襄老也必然会混淆好一阵子,摸不清逃人的去向。致阻延了行动,巫臣这安排确是简单有效。
这一着桓度也没有想到,幸好他一直紧跟着马车,又知道夏姬的真正目的地,所以毫无困难跟着载有夏姬的马车去了。
夏姬坐在车内,心情紧张,巫臣虽然势力庞大,安排巧妙,手下又多能人巽士,但看他对襄老仍是十分忌惮。
襄老实在是个非常讨厌的男人,言语无味,不解温柔,尤其是他身具异味,性情暴虐,举手投足,无不使她活在苦海裹。她虽然服侍过不少男人,却以此人最为可厌,何况还要在他的凶威下强颜欢笑。
夏姬眼角溢出一滴泪水。她像飘浮水上的鲜花,虽在未枯前不可方物,却完全不能由自己控制,此刻亦是如此。无尽的冀求和渴望,完全没有成功的可能,尽管能和巫臣相偕逃往国外,她只是依从着另一个较佳的男人,这是否就是上天加诸於她身上的命运,看来她只好认命了。
轰的一声,马车蓦然停下,夏姬从无尽的愁思中霍然惊醒。
车外跟着是一连串兵器交鸣声音,夹杂着怒喝,忽地四周都是剑戈之声。夏姬知道必是有追兵赶来,而隐身在暗处保护自己的巫臣手下,则走出来护卫,但若是襄老亲来,自己将全无逃生的机会了。
在车後紧跟的桓度,骤然见到一群身穿黑衣的武士袭击马车,与随东护送的巫臣乒下对上了手,也大叫不好,以为襄老识破玄虚,赶来拦截。但很快他便知道对方和襄老无关。五十多名黑衣汉虽然不乏高手,实力庞大,却不是襄老、龙客、郑樨和万悉解那类特级高手,所以这是另一股势力。
却桓度心下稍安,静心细察双方形势。黑衣武士在人数上和实力上都拥有绝对的优势,巫臣的人显已不敌。这并不是说黑衣武士那方的实力强大过巫臣,而是巫臣的实刀最少分了一半去应付襄老突然赶回的突变上,兼且人手又要在沿途各地接应,所以顿时在这敌人的集中攻击下,吃了大亏。
哗啦一声,马车开出,巫臣的手下护着马车死命冲出重围,黑衣人的攻势加强,巫臣的手下一一倒下。
却桓度右手握上铜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