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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至此时,孟明霞方始松了口气,悄悄对董开山说道:“柳洞天久战不下,自知必败,看来他是要作险中求胜的打算了。但如此一来,他可就要败得更快了!”
话犹未了,只见柳洞天果然一跃而起,使出险招,左一招“万里飞霜”,右一招“干山落木”,两道剑光交叉穿插,李思南好像已在他的剑光笼罩之下,眼看就要给他在身上搠个透明的窟窿!
众人惊呼声中,只见李思南霍地一个“凤点头”,倒纵丈开外,头上戴的一顶皮帽跌下地来。淳于周这边的人大喜若狂,轰然叫道:“柳舵主胜了!”
但在这些人狂呼怪叫声中,却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李公子胜了!”这是孟明霞的叫声。
柳洞天也觉得似乎胜得侥幸,听得孟明霞这么说,心中一动,连忙俯首一瞧,这一瞧登时令他面红过耳。
原来在他的胸衣上有三个铜钱般大小的圆洞,不问可知当然是李思甫的杰作了。
这当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柳洞夭这样的剑术大名家也要待旁人喝破之后,才知道对方已经在他的身上留下“标记!”
李思南待他发觉后,这才微微一笑,将手掌摊开,说道:“小弟不慎,损了柳兄衣裳,还请见谅。”掌上有三片圆形破布。
柳洞大虽然也挑落了李思南头戴的皮帽,但挑落帽子容易,在对方胸口部位,割开他的衣裳,而是恰恰形成同样大小的圆孔,这比挑落帽子何止艰难十倍!
还有一层,李思南是用“凤点头”的招数避开柳洞天的剑招的,虽然闪避得还不算十分成功,却总是避开了。高手比斗,相差不过毫厘,亦即是说柳洞天只能挑落他的帽子,却无法伤及他的身体。因此即使单论这招,李思南也不过输了半招而已,性命的危险则是没有的。
但李思南刺他的那一剑可就大大不同了,他根本就没发觉,逞论避开?如果李思南立心要取他性命的话,剑尖只要刺深半寸,他的胸口已是开了三个窟窿。因此柳洞天不仅是输了一招,性命尤操之别人之手。
柳洞天又是羞愧,又是感激。他是个剑术的大名家,在众目瞪瞪之下,自是不能抵赖。他世不想抵赖,当下叹了口气,说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话当真说得不错。李兄,你的剑术比我高明十倍。小弟这一场是输得口服心服!”
柳洞大插剑归鞘,走回去向崔镇山苦笑说道:“崔兄,你也已经报答了淳于寨主了,咱们还是走吧。”
此言正合崔镇山心意,当下便向淳于周道!”淳于寨主,我们二人给你出赛两场,差幸无功无过,告辞了。”崔镇山胜了董开山,败给褚云峰;柳洞天则是胜了褚云峰,败给李思南。各自胜一负一,故此说是“无功无过”。淳于周知道他们二人不会为他所是,得他们扳回两场,已是心满意足,当下客气几句,也就不再挽留。崔镇山的师弟已经驳好断骨,伤势无碍,跟了他们二人一同下山。
李思南胜了柳洞天,群雄纷纷向他道贺。李思南道:“侥幸获胜,何敢云功?”“侥幸”是假的,但他胜了这场,却也的确是不敢自满。想起刚才的惊险之处,如果闪避得稍有差错的话,脑袋就要给柳洞大刺穿,交手之时不知害怕,过后始方知惊,李思南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淳于周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尚未终场,要开庆功宴似乎还早一点吧?”群雄争着向李思南道贺,他是越看越不顺眼,当下便想亲自下场,向李思南挑战。但屠龙却已先他而出。
不过屠龙却不是向李思南挑战,而是向孟明霞挑战。
屠龙自忖,今日无论如何是要斗一场的,不是斗孟明霞,就是斗李思南,他得了淳于周的指教,斗孟明霞虽无必胜把握,但也不是没有可胜之机。因此他想与其斗李思南,不如斗孟明霞。
李思南一见屠龙下场,不由得心头火起,大踏步就走出去。屠龙笑道:“李公子,你刚刚斗了一场,还是歇一歇吧。孟姑娘,你已经歇过了,我想向你讨教。”
孟明霞道:“很好!”走出场来,想叫李思南回去,不料李思南却拦着她,说道:“照比武的规矩,我似乎还可以再打一场。屠龙,你胜了我,再向孟姑娘讨教也还不迟!当然,如果你是怕了我,不敢与我动手,那又另当别论!”
李思南一直是文质彬彬,对人甚有礼貌的,柳洞天刚才几次三番要激怒他,他也是毫不动气。此际他忽然一改常态,声色俱厉的定要对付屠龙,群雄不知他们人之间的“过节”,都是颇感诧异。
孟明霞只道杨婉早已死了,并不知道屠龙曾经有过欺骗杨婉的这桩事情。此时她见李思南眼睛好似就要喷出火来,心中也是不禁猜疑不定:“为什么他这样恨屠龙呢?”
孟明霞道:“好吧,这一场我让给你。不过……”李思南道:“不过什么?”孟明霞微徽一笑,在李思南耳边低声说道:“不过,请你看在屠凤面上,不要取他性命。”李思南意乱心烦,“嗯”了一声,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她与李思南的耳语,旁人听不见,屠龙是听得见的。
李思南的说话已然说到这个地步,屠龙虽然害怕,却也不能退缩。孟明霞的言语,更激起了他的怒气,一怒之下,硬着头皮喝道:“下场无父子,动手不留情。好吧,李思南,你有本领你尽管来取我性命!”
淳于周好似显出很不耐烦的神气,淡淡说道:“吵什么,你们要拼个你死我活,那就拼好了!”表面似乎是责备屠龙,其实乃是提醒屠龙。
屠龙霍然一省,心里想道:“不错,大敌当前,切忌动气。这厮刚刚经过一场恶斗,气力至少耗了几分,他还要向我大发脾气,这正是求之不得!好,且等我沉着地应付他,有机会再激他发怒。”
于是屠龙故意侧目斜瞧,作出一副轻敌的神气,说道:“看在你刚刚斗一场的份上,我让你先出招!”
李思南怒道:“我何必你让?”话犹未了,屠龙突然就是一招“玄鸟划沙”,向李思南当胸划去。出剑之后,这才说道:“你不要我让,那我就不客气了!”
旁观诸人以为屠龙至少还有几句门面话需要交代,不料他在李思南说话之际,突然就动起手来。而李思南的剑还未出鞘。群雄又惊又怒,纷纷喝骂!
只贝白光一闪,李思南身移步换,“铛”的一声,已是把屠龙的长剑格开。他闪身、拔剑、还击,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姿势美妙之极。群雄本来是为他捏一把汗,争着在骂屠龙的手段卑鄙的,此时一变而为向李思南大声喝彩,倒是顾不得再骂屠龙了。
屠龙冷笑道:“今日是剑底判死生,难道还要讲什么尧舜的揖让之道么?”笑声未已,唰唰唰的又是连环三剑。他的本领也当真不弱,在李思南以如此精妙的剑术解了他的奇袭之后,居然还能够连抢先手。
李思南大怒,心道:“好呀,你既然要拼个你死我活,我可也顾不了这许多了!”双方动了杀机,剑招越来越见凶险。李思南使了一招“李了射石”,刺他手腕;屠龙迅即就还了一招“孟德献力”,反手刺他胁下的“愈气穴“。针锋相对,旗鼓相当,两人避过这招之后,都是各自叫了一声:“好险!”
李思南曾经和屠龙交过一次手,自忖大有把握可以胜他,故此不免稍稍有点轻敌,恨不得三招两式就“打发”了他,即使不取他的性命,也要叫他出乖露丑、才消胸中的愤气。不料十数招已过,双方抢攻之下,竟是李思南碰上的险招更多!
要知屠龙的父亲屠百城乃是不出世的武学奇才,十八般武艺件件精通,屠龙虽然说不上已得父亲的衣钵真传,但也得了三四分本领,尤其对于屠百城自创的武功中的奇诡与辛辣之处,特别用心钻研,是以即以剑法而论,他也实是不在柳洞天之下。
虽然如此!李思南还是可以胜他的。但因一来他已给屠龙激怒,高手比斗的大忌正是气躁心浮;二来他又不该有点轻敌,一上来就给屠龙抢了先手。
但李思南毕竟是个在武学上有深湛道诣的人,连遇险招之后,猛然一省:“不对,不对,我怎能把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忘了?”
李思南心神一定,战术即变。只见他脚踏五行八卦方位,在屠龙狂风暴雨般地急攻之下,接连退了七步。连七步一退,立时就消解了屠龙的先手,转守为攻。
这一场比剑未必比刚才那场精彩,但因双方已露杀机,却是比李思南斗柳洞天之时凶险多了。双方在场观战的人,都是不由得不提心吊胆。
当局的屠龙更是暗暗吃惊,此时他先手已失,只有招架的份儿。
李思南转守为攻之后,招法越发沉稳,每一招都是攻守兼备的上乘剑法,根本不给屠龙以反攻的机会。
但见剑花错落,剑气纵横,片刻之间,屠龙的整个身形,都已在他剑势笼罩之下。
屠龙心里想道:“如此下去,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忽地轻声冷笑说道:“你杀了我,杨姑娘也未必就会嫁你!”李思南怒道:“你胡说什么?”屠龙道:“我劝你还是不必在作小人吧,杨姑娘是不是你把她软禁起来了?”
李思南怔了一征,不觉又再问道:“你说什么?”屠龙道:“她先我而来,今为何不见?哼,一定是你和我的妹妹同谋,将她软禁!李思南呀李思南,你应该知道,杨姑娘已经是我的爱妻,你迫她再嫁,我做鬼也不饶你!”
屠龙说话之时,手底丝毫不缓,双剑碰击的叮铛声响,掩盖了他的声音,旁人只见他嘴唇开阖,却不知他是说些什么,但见李思南的神情,越来越是愤怒。但他脸上的神色众人可见,他心底的悲伤,却是看不出来,连孟明霞都不知道。她心中只是不住思量:“不知屠龙说了些什么,惹得他如此愤怒。”
李思南不愿提起杨婉的名字,恨恨说道:“不管你说些什么,今日我决不能轻易饶你!”话虽如此,他却给屠龙的这几句说话惹得心乱如麻,自思自想,“他说的不知是真是假?婉妹真的已经来到这里了吗?倘若她见到我与她的丈夫性命相搏,不知她的心中作何感想?”
屠龙的确是思疑杨婉已经来了琅玛山,他回山寨的目的之一,也就是为了找寻杨婉。此时见了李思南的神色,心知他与杨婉尚未见面,不觉松了口气。
李思南虽说是不肯放过屠龙,但他此时心乱如麻,觉得眼前这个可憎可恨的人,为了杨婉的缘故,却是杀他不是,不杀也不是!高手比斗,哪容得心神分散?屠龙登时又抢到了攻势,“嗤”的一声轻晌,剑尖刺穿了李思南的衣襟!
这一剑虽未伤着李思南,总算是胜了一招。淳于周这边的人纷纷为屠龙打气,大声喝彩。
这一片彩声反而令李思南冷静下来,心道:“我不杀他,也决不能让他杀我!”心神一定,剑光暴长,左一招“万里飞霜”,右一招“干山落木”,登时把局面扭转。给屠龙喝彩的人也登时嘤若寒蝉。
李思南心道:“是时候了!”剑招催紧,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此时屠龙莫说无法反扑,连招架也都为难了。
屠凤全神观战,心中七上八落。她当然希望李思南得胜,可是她只有这个哥哥,尽管哥哥行为荒谬,但兄妹之情总还是多少有的。此时屠龙已在李思南剑势宠罩之下,李思南一剑狠过一剑,看来已是随时可以取他性命。
屠凤不觉有点害怕,心里想道:“但愿李思南剑下稍稍留情,把他刺伤也无所谓。倘若把他杀了,我受得起,只怕妈受不起!”。
心念未已,忽见一个小丫头走到她的面前,屠凤一看,正是服侍她的母亲的丫头,吃了一惊,问道:“你来做什么?”
那小丫头满脸惊惶之色,低声说道:“老太太听说少爷回来了,她担心你们骨肉相残,叫我出来告诉你,不可和少爷动手。她还吩咐叫少爷立即去见她。这,这怎么办?”原来屠凤的母亲自丈夫死后,就一直是卧病在床,是以不能亲自出来。
屠凤的母亲只是担心他们兄妹相残,却想不到此际与屠龙动手的乃是外人。
屠凤正是担心给母亲知道,听了这丫头的传话,心里越发不安,想道:“倘若是我与哥哥交手,这还好办。但我却怎好叫李思南饶他?何况今日之事,不仅是盟主之争,还是正邪之斗,我若徇私,岂不教天下英雄笑话?”
孟明霞看出屠凤为难之处,说道:“我已经和他说过了,凤姐,你放心吧!”她这话是有意说给李思南听的,说得特别大声。但话虽如此,她心里也是毫无把握,不知李思南会不会轻易放过屠龙?
李思南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见那小丫头出来,与屠凤悄悄说话,心中已是猜到了几分。
斗到紧处,李思南一招“覆盖六合”,剑势如虹,把屠龙圈住,这刹那间他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