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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南笑道:“我既然侥幸当上了盟主,这件事我自是义不容辞。”
孟明霞笑道:“不瞒你说,我和屠凤也是早已想到,倘若你去,那是最好不过。不过,屠凤却怕委屈了你的盟主之尊,不便向你启口。”
李思南道:“哎,这可是你们的不是了。咱们许身为国,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做盟主又不是当皇帝,有什么不能动的?皇帝也有御驾亲征的时候啊!好,我这就向屠凤讨令去。”
孟明霞笑道:“你是盟主,你喜欢派谁去就是谁去,说什么讨令呢?飞龙山不过还未知道你是盟主,所以才向屠凤请求的。说起来,我倒是要向你讨令呢!”
李思南道:“讨什么令?”孟明霞道:“到飞龙山去呀。”李思南怔了一怔道:“你也要去?”孟明霞笑道:“怎么,你嫌我做不了你的助手么?”李思南道:“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不过——”
孟明霞有点着恼,道:“不过什么?”李思南沉吟半晌,说道:“不过,我看你还是留在山上协助屠凤更好。我想我和宋铁轮夫妇先行赶去,石璞率领援军随后而来,有这么多人去,也就够了。”
孟明霞柳眉微蹙,心里想道:“他好像是要避开我,莫非他是怕人闲话,要避男女之嫌?其实江湖儿女根本就不会讲究这套。他来的时候他不是和我一路同行的么,怎的现在忽然又要避起嫌疑来了?”想至此处,孟明霞心里自是不免有点不大痛快。不过,她虽然是个性格爽朗的中帼英雄,却也不好意思向李思南盘根问底,当下只好说道:“我是怕你没有得力的帮手,宋铁轮夫妇虽然不弱,但若碰到像淳于周那样的强敌,他们恐怕就帮不上你的忙了。这样吧,我请爹爹和你一道去,你说好么?”
李思南道:“孟老前辈若去,自是最好不过。不过,留守山寨也很重要,有你爹爹在此,淳于周就不敢妄动了。”又道:“可惜褚云峰未曾找着,要不然他做我的副手,倒是最适合的人选。咱们还是找屠凤商量商量吧。”孟明霞道:“好吧,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找屠凤,她正在和石璞说话,此刻或许还未散呢。”
孟明霞猜得不错,李思南不愿和她同去,的确是为了避嫌。不过,李思南并不是怕别人的闹话,而是怕给杨婉误会。
但李思南却不知道,杨婉此际,正是在这梅林之中。
原来杨婉的哨岗,就在附近。此时刚好不是她当值的时候。她看见李思南与石璞进入梅林之时,想偷听石璞和他说什么,便也悄悄地进入梅林。但她只听到他们下半段的说话,屠凤那个丫鬟便来把石璞叫去。李思南向石璞吐露对她的相思之情,她可没有听见。只知道李思南已经怀疑她是在这山上,而石璞则守着信约,并没有泄露她的行藏。
石璞走后,她踌躇再三,尚未拿定主意是否要出来与李思南相见,跟着孟明霞也就来了。
杨婉从花树丛中走出,看着李思南与孟明霞的背影双双而去,心中又是不禁一阵难过。
杨婉想道:“孟明霞与南哥今日朕手抗御强敌,如今又要和他同去飞龙山,她对南哥倾心,看来已是毫无疑问了。听她的口气,孟大侠也似乎颇有看中南哥做女婿之意。可是南哥为什么不应允与她同去呢?是不是为了我的缘故呢?”
想至此处,杨婉心中方始感到一丝甜意,脸上绽出一丝笑容。但这丝笑容却像天边的明月一样,忽地被一片乌云遮盖,杨婉接着想道:“即使南哥尚未将我忘怀,但他心上毕竟也是有了一个孟姑娘了,孟姑娘和他性情相投,比我和他适合多了。我是个怜丁孤苦的姑娘,只能拖累南哥。孟姑娘的父亲却是当世大侠,南哥倘若和她结合,那就当真是有了泰山之靠了。”杨婉自己觉得本身的条件样样不及人家,不禁为之黯然气馁。
杨婉又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一件事情,她有一个心爱的玉杯,有一天失手掉在地上,缺了一角,从此她就不再要这个玉杯。她哥哥说可以请巧手匠人镶补,不是仔细瞧的话,决计看不出裂痕的。她说纵然看不出也总是有了一道裂痕,有了裂痕的东西,即使是奇珍异宝,她也宁可送给别人,自己决不会再要。
她的性格自幼就是习惯于追求“完美”的东西,此际,她的心境也正是这样。
她知道只要自己露面,李思南一定不会负她,孟明霞再好,也是抢不过她的。可是她不愿意这样做,因为她觉得李思南和她的感情已是像那玉杯一样,有了裂痕。
杨婉缓缓走出梅林,只见月亮已过中天,不禁又再想道:“此际南哥和屠凤想必已是商量好了,明天他就要到飞龙山去了,不管他和孟明霞去也好,和孟大侠去也好,他们的关系总是又亲近了一层,我又何必插足在他们之间呢?”
不过,她虽然是好像下了决心,心中仍是压不下对李思南的牵挂,无论如何,也不能停止自己去思想有关李思南的事情。她想起了李思南明日就要去飞龙山,一阵冷风吹来,她蓦地猛然一省,似乎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飞龙山是因为发现敌踪已过宝鸡,来向屠凤求援的。孟明霞把这个消息告诉李思南之时,李思南曾经怀疑过敌骑何以来得如此之快,但因蒙古骑兵的行动迅速天下皆知,李思南虽然稍梢怀疑,随即信为事实。
杨婉隐隐觉得不对就是这件事情。她霍然一惊之后,连忙约束自己纷乱的情绪,跟着这条思路想下去,越想越发现了其中大有破绽。
成吉思汗在六盘山下病逝,拖雷受命‘监国’,蒙古大军全部撤回和林。成吉思汗的四个王子,和蒙古的重要将领,以及各盟的王公,将要在和林举行“库里尔泰大会”,推走继任的大汗。
这些事情,李思南还未知道,杨婉当时和明慧公主在一起,却是知道得十分清楚的。
杨婉心里想道:“窝阔台与察合台都想继承大汗之位,拖雷与镇国王子则各助一方,他们彼此勾心斗角,在大汗之位未曾确定之前,蒙古是决计不会出兵的。大汗须由库里尔泰大会推举,库里尔泰大会又必须各位部落的王公都来参加,明慧公主估计,这个大会开成至少也得在半年之后,再加上往来和林的时间,蒙古再次发兵总得在八九个月之后了。我与明慧公主分手至今不过三个多月,他们的库里尔泰大会恐怕才发出通知,蒙占的骑兵如何能够在汉水之东出现?”
杨婉根据所知的事实和行军的时间判断,完全可以断定飞龙山的窦寨主必是谎报军清!他为什么要谎报军情呢?我虽然不知其故,但想必其中一定是有个大阴谋了!南哥到飞龙山去,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杨婉发现了这个危险,暗自思忖:“俗语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既然识破了飞龙山的阴谋,应该阻止南哥前往,但我又不想与南哥见面,怎么好呢?嗯,有了,我给他来个留书示警,他未曾见过我的字迹,我把字写得潦草些,让他看不出是女子的书法,他就未必猜得着是我所为了。”
杨婉在哨岗之所,有一间单独的房间,于是杨婉回到自己的房间,匆匆地写了一封信,就悄悄的溜入内寨。李思南所住的地方,她是早就知道了的。
此时已是更过后,除了职司守夜的逻兵之外,大家在喝过庆功酒之后都睡去了。杨婉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李思南的住所,正想进去,忽见一条人影,突然在屋顶出现。
杨婉吃了一惊,连忙躲在一块大石后面。月色朦胧之下,依稀认得这个人就是日间大出风头的褚云峰!
杨婉好生奇怪:“他不参加庆功宴,却跑来南哥的房间干什么?”心念未已,蓦地又见一条黑影从一棵大树之后窜出,前面那条黑影追来,这个人却是屠龙。
杨婉见了屠龙,不由得心中大怒,想道:“原来他果然是假装养伤,图谋不轨!哼,不问可知,他跑来南哥的房间,一定是想要暗算南哥的了!”
两个守夜的逻兵好像听到什么声息,连忙过来察看,一个说道:“是不是有人经过?”另外一个说道:“恐怕是飞鸟经过吧?盟主还未回来,哪里会有人呢?”先头那个道:“咱们还是进去看看吧,也好放心一些。”
杨婉见这两个逻兵已经进入李思南的房间,她当然是不便再去投书了。当下,她从大石后面出来,只见屠龙的影子正在钻进梅林。
杨婉暗自想道:“且看看他们有什么勾搭。”心念一动,便即施展轻功,跟他前往,从另一面进入梅林。杨婉在暗,他们在明,杨婉有心躲开他们,果然没有给他们发现。
只听得轻轻的三下掌声,跟着又是三下掌击,屠龙说道:“并吞六合”,褚云峰说道:“纵横九州”,两个人同声哈哈口笑,两条黑影同时各自从一棵梅树后面出来。
屠龙道:“原来褚兄果然是自己人,幸亏小弟没有鲁莽。”褚云峰笑道:“小弟更想不到屠兄也是这条线上的朋友!”
杨婉躲在暗处,听了此言,心中震骇之极!她做梦也料想不到,日间立了大功的褚云峰,竟然是屠龙的“自己人”。
“他既然是和屠龙一路的,日间何以又帮助南哥?若说他是为了取得南哥的信任,何以后来又匿不露面,连庆功宴也不参加?”杨婉暗自思量,百思不得其解。
心念未已,只听得屠龙已把这两个问题提了出来,说道:“褚兄深藏不露,小弟佩服之至。但小弟却有一事不明,褚兄是否预先知道孟少刚这老匹夫今日定然来到?”
褚云峰笑道:“小弟并无神算本领,焉能先知?”
屠龙道:“既然如此,那么按照当时的形势,淳于老前辈取得盟主的希望极大,褚兄何以反而出头与我们作对?出头之后,又何以避开,不与李思南这小子见面?”
褚云峰冷冷说道:“想必你还未知道我的来历吧?”
屠龙道:“正要请教。”
褚云峰道:“红花绿叶,虽然是同出一源,但道上同源,也还须各为其主。屠兄可明此意。”
屠龙道:“如此说来,锗兄的背后当家和淳于寨主一样,都是应了蒙古大汗之聘的了,却不知这位当家的是谁。”
杨婉仔细一想,方始明白,心道:“原来褚云峰乃是怀有私心,他不愿意淳于周夺得盟主,是为了他的当家打算。他不能让淳于周在蒙古大汗跟前的地位高过他的当家。”
褚云峰道:“你当真想要知道?”
屠龙道:“既是道上同源,想来老兄说也无妨。”褚云峰道:“好,你既然想要知道,我也可以说与你听。但只怕你知道之后,反而于你不便。”
屠龙大为惊愕,讷讷说道:“倘若不便,那、那就不说也罢。”
话犹未了,只见褚云峰单掌划了一道圆弧,轻轻地拍在一棵梅树之上。转眼之间,梅花纷落如雨,只剩下光秃秃的枯枝。
杨婉曾见过他日间以掌力折服崔镇山,此时虽然觉得他这一掌之力,隐隐挟着风雷之声,比日间所见,更其强劲,但这只是稍强稍弱之分而已,因此也并不怎么诧异。
但屠龙就不同了。尽管日间褚云峰以掌力折服崔镇山之时,他也在场,此时却仍是不禁大惊失色,呆了半晌,这才说得出话来:“你、你可是阳天雷的弟子?”声音也都禁不住颤抖了。
褚云峰冷冷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嘿,嘿,你的眼力倒是很不错呀,看得出我这一掌用的乃是天雷神功。”虽然尚未承认自己就是阳天雷的弟子,口风之中已是透出至少也是与阳天雷大有渊源。
此时杨婉方始大大吃惊。原来阳天雷不是别人,正是杀害屠百城的凶手。当日屠凤和她的大师兄龙刚等人往蒙古访查,已得确证。这事杨婉是知道的。
杨婉心里想道:“且看屠龙怎样对付他的杀父仇人的弟子?”心念未已,只听得屠龙叹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说不方便让我知道。”褚云峰冷冷说道:“你现在知道也还不迟。你要与我翻脸也好,与我携手也好,都由得你!”
屠龙又呆了半晌,说道:“我不管你是否阳天雷的弟子,但我的杀父仇人只是阳天雷而不是你。今日咱们利害相同,自当彼此携手。但我的杀父之仇还是要报的,你若是维护师门,咱们就只有拼个死活了。但我决不先向你动手。”后面这一段话,分明只是想顾住体面的说话了。
杨婉听了这话,心里暗自怒骂:“屠龙这厮简直是没有半点血性。真想不到屠百城英雄盖世,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儿子。”
褚云峰哈哈笑逼:“识时务者为俊杰,屠兄有此决断,小弟十分佩服。好,你找不找阳天雷报仇,那是你的事。在这山寨之中,我一定帮你的忙就是。”
杨婉心思极细,听见褚云峰直呼阳天雷之名,不觉有点诧异,心想:“褚云峰若是阳天雷的弟子,似乎不该直呼师父之名。”
屠龙问道:“褚兄,你在今天出风头之后,忽然